剑桥中 华 人 民 共 和 国史-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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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因为绝大多数老人有其子女照料。尽管政府规定他们应受到很
好的照料,但是许多农村老人得不到任何一个已婚儿子的照料,他
们生活在可怜贫穷的境地。①
随着70年代末农业的非集体化,依靠五保的农民的情况甚至变
得更加不稳定。新体制的一些条例规定:应当保证老、弱、鳏、寡
和孤儿的生计。但由于生产队和生产小组失去了对农民家庭的许多
权力,谁能保证这样的社会福利计划最终能有充足的资金呢?
在这种背景下,农民极为关注维护传统家长制家庭的完整,这
是很有道理的。然而,正当经济和政治自由的新阶段似乎正给农村
带来繁荣兴旺之时,政府开始通过强有力的行动打破这种完整,这
就是每家只能生一个孩子。
计划生育运动在农村并不是什么新生事物。到60年代中期,政
府开始做出巨大的努力以限制农村地区家庭的规模(计划生育运动
于50年代中期在城市开始,但在大跃进中被人口越多越好的教条所
中断)。有一些迹象表明:许多农民,尤其是年轻一代农民赞成限
制生育。良好的卫生条件降低了婴儿死亡率。要求妇女下地干活更
增加了她们照料大量孩子的负担。由于跳出农村的机会受到限制,
由于用于集体生产的土地不会有什么增加,生许多孩子将给家庭带
来经济负担。但限制家庭规模的一些倾向被生儿子的重要性所抵消。
大多数家庭宁愿有两个儿子,以便能至少保住一个,与他们一起生
活、共同工作并在晚年照顾他们。但起码至少要有一个儿子。②
在70年代初期,由于促进计划生育的政治和技术手段变得相当
发达——国家和省级计划生育委员会可以直接对基层干部(大部分
是男性)施加压力,干部有权对生三个以上孩子的家庭实行物质制
裁;避孕方法更加有效,并且形成了由当地卫生所发放避孕用具的
更完善的网络——农村的出生率明显下降。官方有关家庭规模的口
号是:“一好,二足,三多,四超”。不论是出于遵守政府的政策,
还是(更可能是)出于对经济收入的考虑,大多数家庭至少部分地
遵循了这个口号,不超过三个孩子,在许多情况下只有两个孩子,
特别是如果这两个都是儿子时。但是如果一对有三四个女儿而无儿
子的夫妇继续生育直到有一个儿子时,农民、甚至当地干部中也很
少有人反对。
不过,到70年代后期,鉴于众多的人口给中国现代化造成的潜
在困难,中央政府迅速实施了每对夫妇只生一个孩子的严厉政策。
在许多地区,政府全力对付那些违反新政策的人。事实上还有这样
的报道。怀孕达八个月之久的妇女被强迫去做人工流产。也有迹象
表明:由于父母担心出现年迈时没有一个成家的儿子在身旁照料的
悲惨结局,溺杀女婴的事件开始急剧增加,尽管这个关于家庭规模
的残酷政策在整个80年代中期一直实行,但有一些迹象表明,它是
采用一种更灵活的方式来执行的。①
邓小平政权的改革大大拓宽了农村经济和政治自由的范围。除
了允许更多地利用当地市场因素外,这个政权还放松了许多毛时代
非常苛刻的政治约束。大多数地主和富农“摘了帽子”;也就是说,
为他们消除了阶级成分的政治污点并允许他们作为全权公民参加当
地活动。②在日益武断的阶级斗争概念下进行强暴的政治改造的时代
已经结束,至少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是一去不复返了。知识青年上山
下乡的计划也结束了,从而去掉了压在农村和城市人民肩上的一大
负担。但是,在农民生活的有争议的最重要方面,即家庭生活的性
质中,政治力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显著。
① 于尔根多姆斯:“公社的新政策:中国农村社会结构笔记(1976—1981)”,《亚洲研
究杂 志》第41卷第2期(1982年2月),第264页。
① 詹、马德森和昂格尔:《陈村》,第272—273页。
② 同上,第276—279页。
① 多姆斯:“公社的新政策”,第264—265页。
② 有关照顾老人的安排的详细研究,见德博拉戴维斯—弗里德曼:《长寿:中国的老人
与共 产党革命》。
③ 中央人民政府1950年5月1日颁布的婚姻法的译文见杨:《共产主义革命中的中国家
庭》, 第221—226页。
① 见帕里什和怀特:《当代中国的农村和家庭生活》,第155—199页。
① 见帕里什和怀特:《当代中国的农村和家庭生活》,第200—221页;朱迪思斯特西:
《中国 的家长制和社会主义革命》;凯安约翰逊:《中国的妇女、家庭和农民革命》;
玛杰里 沃尔夫:《把革命放在次要地位:当代中国妇女》。
② 戴维斯—弗里德曼:《长寿》,第34—46页。
③ 费孝通:“关于中国家庭结构的变迁”。译文见《中国的社会学和人类学》第16卷第1
—2期 (1983—1984秋冬季号),第32—45页。
① 戴维斯—弗里德曼:《长寿》,第85—95页。
② 帕里什和怀特:《当代中国的农村和家庭生活》,第138—154页。
① 怀孕很长时间后做流产和杀女婴的提法见史蒂文W。莫舍在《破碎的大地》第224—261
页的描述。不过,诺马戴蒙德在“中国农村的集体化和非集体化——一篇评论文章” (《亚
洲研究杂志》第44卷第4期(1985年8月),第785—792页)中指出:莫舍看到的 发生
这些极端行为的地区不具代表性。
② 根据《北京周报》(1980年1月21日),超过99%的地主和富农被摘掉了“帽子”,曾
有不 下400万地主富农,现在仅有5万“死不改悔的分子”。
结 论
一面推行农村经济自由化,一面又强制实行计划生育,这种讽
刺性现象说明,要断定农民是如何评价我们所描述的这些复杂的历
史性变迁是多么的困难。对许多农民肯定有好处的大多数变化与那
些似乎有坏处的变化紧紧交织在一起。年轻一代欢迎的变化不一定
能得到老一代的赞同;而且,甚至那些对大多数农民有利的变化也
经常会对相当多的少数人有害。
从农村经济史中可以找出这种固有的、模棱两可的例子。根据
1978年中国政府自己的统计数字,自50年代中期以来,人均粮食产
量几乎没有增长。①但是,即使村民可得到的平均粮食总数没有增加
很多,经济发展却给许多村社普遍带来了根本的物质利益:良好的
公路、一些电力和大众信息传播、新的卫生所和改善了的健康状况。
农村人口增长虽然可能会给整个国家带来经济问题,但它却是物质
生活改善的一个标志。而且作为在这里叙述的30年历史的结果是:
这些物质利益在村民中间比革命前分享得更公平了。
在土改时期,大多数村民是贫农,因而他们有理由感激对村社
的经济进行改造。但如果在土改时期,他们的年龄大得足以参加这
项运动,那么他们也会记住60年代初期的大灾荒,那时,政府为创
立社会主义的一种激进形式而进行大错特错的尝试,其结果是:如
此众多的人遭受苦难,甚至死亡。他们也可能考虑这些问题:自农
业社会主义改造以来,他们得为集体的事业多工作多少小时,妇女
如何不得不离开家庭去干农活,而且农闲季节如何不得不献身于集
体举办的公共工程项目——而且他们会惊诧:从额外的劳动中获得
了多少,政府拿了多少给城市,又有多少浪费在错误指导下的农业
规划中。
然而,总的来说,老年人可能比年轻一代有更多的感激。中国
共产党经济发展战略的一个代价是限制城乡之间流动。年老一代的
许多农民,由于祖祖辈辈生活在本地的村社,对能否迁到城市不太
关心。但年轻的农民,特别是当他们从报纸和收音机以及现在日益
增多的电视机中了解到更多的外部世界后,他们可能感到沮丧。1979
年在一所农中进行的一次民意测验显示:仅6%的学生想当农民;在
一所城市小学进行的一次民意测验显示:只有0。5%的学生想当农
民。①随着农民受教育的机会日益增多,年轻人比老年人更意识到地
区之间和乡村之间存在的不平等,而且来自较贫困地区的那些人会
惊奇为什么会存在这种不平等。
不过,从大部分农民的观点来看,政治领域的好坏比例比经济
领域成本与利润之间的平衡更为含糊不清。现在农民不必像在30年
代和40年代那样感到害怕,那时,他们常受到当地恶霸地主的胁迫、
凌辱和剥削,或受到土匪恶棍的抢劫盘剥,或被入侵的军队杀死。
共产党政府给他们带来了至少比那时多的秩序和稳定。土改期间,
共产党把贫农和雇农组织起来参加群众运动,打倒当地农村最大的
剥削者。尽管中国共产党相继剥夺了农民协会的权力,但它仍继续
组织贫下中农,至少让他们讨论如何处理当地事务。虽然新体制一
点也不民主,但贫下中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正式、更有组织地参
与决策,管理当地的村社。②
此外,管理生产队和生产大队的基层干部几乎全都来自他们管
辖的相同的乡村或小村庄。他们容易受到邻居和亲戚的各种非正式
的社会监督,甚至在他们因有腐败迹象而受到上级领导的审查时,
也是如此。尽管有这些缺点,村民们还是有了比革命以前更负责任,
而且总的说来更诚实、更守纪律的本地领导。正是这样一种体制,
可能使村民对日常生活的集体监督意识比以前更多了。
但不管本地干部对村民有多同情,他们只有受到上级党的领导
的严格审查后才被提拔,并仍受党和国家官僚组织机构的巨大权力
的支配。由于政府不断改变其政策,对农民来说,这样的政府似乎
是危险的和反复无常的。传统上,农民学会躲避政治,让本地名流
调解纠纷和维持秩序,并对政府官员敬而远之。但是,现在中国的
政治与他们息息相关。50年代,政府的经济政策引起大规模的饥荒;
60年代和70年代,由于对阶级斗争不切实际的想法,政治运动毁灭
了他们的前途,有时夺走了无辜的生命。
尽管政府的宣传充斥农村,试图为它的政策辩护,并给农民一
种参与了超越他们本地地区界限的政治事业的感觉,而且把以下作
为其最大目标:试图从根本上将农民意识改造成新型的“社会主义
的”思维方式——但农民的心态在许多方面对政府政策持怀疑态度,
并且仍然紧密集中于村社和家庭生活。可以肯定,一些农民,例如
当地党的干部和复员的人民解放军战士,比起其他人来受到马克思
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意识形态的熏陶更系统,因而有时会使他们
对自己在国家政体中的地位有一点粗略的了解。年轻一代,其中大
多数到现在已至少完成了六年的小学教育,对政府意识形态的基本
信条比他们的父辈有更好的理解和掌握。但是,甚至连这些人最关
心的也仍然是农村生活,其原因很简单,就是在现行的政治经济体
制下,他们几乎无望离开农村,因此,也无法直接参与更广泛的公
共事务。
中央政府仍是一个遥远的、神秘的、但强大的实体。这里所叙
述的30年历史中的某些时期,至少对贫下中农来说,政府似乎是一
个本质上仁慈的、包含着一个几乎神圣的道德承诺的实体。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