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 华 人 民 共 和 国史-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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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最后命运在5月4—18日的政治局扩大会议上被最后决定了,
会议最重要的部分是林彪的即席发言,其主要材料,据后来指控,
是张春桥提供的。③林在讲话中将罗瑞卿的问题与彭真和陆定一联系
起来,指责此三人暗中与中央办公厅主任杨尚昆合谋发动军事政变
以推翻毛及其激进的追随者。林演戏般对政治局委员们说:“你们
可能已闻到了——火药味”。
林大谈军事力量在夺取政权中的作用,以此来支持他那些异想
天开的指控。他还突出地谈到,在中外历史上,军事政变都非常盛
行,每一朝代都发生过谋杀和篡权,而第三世界自1960年以来,“每
年平均发生11次政变”。虽然这些事实是想用来说明林对罗、彭、
陆、杨的控告是合乎情理的,但另一方面也反映了林醉心于使用军
事力量来实现自己的政治目标。林还表示,他吸取了历史教训并已
采取行动:按照毛的指示,已经派遣忠实可靠的部队进驻广播电台、
军事设施和北京市公安部门以防止发生“内部颠覆和反革命政变”
的任何阴谋行动。
同样有趣的是林对毛谄媚拍马,树立毛的高大形象。他一面指
控罗、彭、陆、杨“反对毛主席和反对毛泽东思想”,一面继续称
赞毛的天才,并把是否忠于毛当作选拔党和政府官员的最重要的标
准。“毛主席经过的比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都多……在当代世
界上没有第二个人……。毛主席的话,毛主席的著作,和毛主席的
革命实践都表明他是无产阶级的伟大天才……。毛主席著作里的话
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谁反对他,全党共讨之,全国共诛
之。”
政治局扩大会议同意并批准了调查罗瑞卿问题的小组工作报
告,并指示在党内和军内传达。会议于5月16日发出一通知,后来
江青声称是她起草的,主要讲了文艺界的一些问题。①《五一六通
知》撤消了“二月提纲”,指责提纲企图“使运动向右转”,混淆
文艺界正在讨论的政治问题,妄图通过批判所谓“学阀”,“将矛
头指向左派”。通知谴责彭真,要他对“二月提纲”负责,决定解
散五人小组,重新设立文化革命小组,隶属于政治局常委(意即在
毛的领导之下),而不像此前那样,五人小组隶属于中央书记处(意
即邓小平和刘少奇领导之下)。鉴于五人小组的主要成员处理文化
革命问题时反对毛的观点,新的文革小组主要由毛个人的支持者和
江青周围激进的文人组成。陈伯达担任组长,康生任顾问,副组长
为江青、张春桥,组员有王力、关锋、戚本禹、姚文元等。
成立新的文革小组的主要目的是继续批判文艺界的“资产阶级”
思想,同时,“五一六通知”警告,党和政府的各级领导可能会
遇到与彭真、罗瑞卿相同的命运。通知指出:
一定要清除那些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一旦时机成熟,他
们就会要夺取政权,由无产阶级专政变为资产阶级专政。这些人物,有些已被我们识破了,
有些则还没有被识破,有些正在受到我们信用,被培养为我们的接班人,例如赫鲁晓夫那
样的人物,他们正睡在我们的身旁。
这样,“通知”表明毛的反修运动大大升级了:从主要是针对
知识分子的运动扩大到针对全党的运动。
5月政治局会议为重组北京市委、中央宣传部和书记处作好了准
备。6月初正式宣布:派中共中央华北局第一书记李雪峰取代彭真任
北京市委第一书记;派中共中央中南局第一书记陶铸取代陆定一任
中宣部部长;杨尚昆担任的中央办公厅主任一职则由汪东兴接替,
汪当时任公安部副部长,掌握着首都精锐的卫戍部队。饱5月底6
月初罢免了这么多高级领导人,充分表现了毛在自己认为十分重要
的问题上寸步不让的决心,同时也说明了他完全有能力撤换那些不
服从他意志的人。更为重要的是,每一次改组——总参谋部、文革
小组、北京市委、中宣部、书记处——都壮大了毛的阵营,削弱了
抵制和反对他的力量。换句话说,每一次清洗即便没有平息毛的愤
怒,至少也为他在党内将反修运动扩大化提供了便利。
五十天《五一六通知》发出了“资产阶级代表”已经“混进
党里、政府里、军队里”的警告,这预示着毛要在全中国对“修正
主义”来一次彻底的大清洗,不只限于文艺领域而是在整个国家机
构。在远离北京的华中某地,毛深居简出,把这一任务交给了刘少
奇。毛后来说他早已怀疑刘是修正主义分子,其他激进分子则认为
刘就是《五一六通知》里所说的被培养为毛的接班人的“赫鲁晓
夫式的人物”。
无论刘是否完全意识到毛对他的怀疑,他在1966年6月都面临
着进退两难的处境。一方面,如果他要想保住自己的位子,就必须
以最大的热情和最高的效率来与修正主义作斗争。另一方面,他又
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保持中央对政治动员的速度进行控制,尤其是
在大学校园内,他还要保护自己已受到损害的政治基础。从刘在1966
年6月至7月上旬50天时间的一系列行动中可以看出他在努力摆脱
这种困境。在这一段时间里,由于毛不在北京,主要由他负责党的
日常事务。
到这个时候,激进的师生,尤其是北京的师生,都已获悉关于
文化大革命的争论,并且了解到毛对“二月提纲”的态度。这部分
是因为一些年轻的教师本身是党员,可以看到有关文件,如《五一
六通知》,这些文件通常在党内传达。还有一个原因是新成立的文
革小组在北京主要的高校派驻了代表以发动群众支持他们。①
5月25日,北京大学的一些激进教授和助教在聂元梓——哲学
系的一个助教——的率领下,写了一张大字报,批评学校领导支持
“二月提纲”的自由化政策,压制学生就海瑞事件引发的政治问题
举行大辩论。根据文化大革命结束以后发表的有关材料,聂当时得
到了“中央理论调研组”的直接支持,该组织由康生的妻子曹轶欧
领导,曹携“从北大点火,往上搞”的指示来到北大。②
毫不奇怪,学校当局立即采取行动压制这种行为。在此事上,
他们得到了周恩来的支持。在聂的大字报贴出的当天晚上,周就另
外派出一个中央工作组,批评了聂的行为。但是,毛泽东在得知大
字报的内容之后,指示全国报纸、电台在6月1日刊登和广播大字
报并加上鼓励性的评论。这一决定,再加上随之而来的整个北京大
学领导机构的改组,无疑说明作为反修运动一部分的群众运动是天
生合理的。同时,中央宣传部改组之后,对中央新闻媒体也换上了
另一班人马。这样,《人民日报》上出现的煽动性社论也就越来越
多。
由于上述鼓励,全国各地的大、中学校校园里都贴出了师生员
工写的大字报。大多数大字报是有关教育方面的,如招生程序、学
期考试、课程设置等是谈得最多的问题,但也有一些是指责学校领
导甚至更高一级的官员支持修正主义政策的。这些不满意见的总爆
发,就像在北大一样,许多是得到陈伯达、江青和康生领导的文革
小组的鼓励的,是他们进行协调的。没多久,学校的领导权威就垮
台了,学生和教工的纪律观念也丧失殆尽。
这一迅速的政治衰退过程——不同意见的崛起和现存权威的垮
台——成了刘少奇颇为担忧的问题。①在没有得到毛的明确指示的情
况下,他决定采取几项措施,希望藉此既能显示他反对修正主义的
决心,同时又能将学生运动置于党的领导之下。一开始,他命令各
大学暂停招生半年,以获得时间对大学的考试制度和课程设置重新
审查并加以改革。同时,他下令成立了工作组——大概有400个工
作组,1000多名组员——并将他们派到大、中学校以及金融、贸易、
工业、交通等政府部门。由于共产党在过去的整风运动中,经常派
工作组,所以刘毫不怀疑地认为他的决定是正常的、恰当的、无可
非议的。
导致刘少奇最后毁灭的并不是派遣工作组这一做法,而是给工
作组行动作的指示。工作组明显被告知,政府机构里有大量的官僚
主义的一般干部和高校里的教职员应当受到批判,甚至可以解除他
们的职务。例如,在财政部据说有90%的干部受到批判;在文化部,
工作组被授权可以罢免2/3的官员的职务。在大学里,许许多多的
一般行政人员和教师受到攻击,开始了长达10年的恐怖统治。
工作组也得到指示,在全国的主要大、中学校恢复党的领导,
并将学生运动置于其控制之下。7月13日,政治局召开会议,在回
顾了北京市各中学的文化革命情况之后得出结论:学校的主要工作
是“恢复党支部的领导”和“增强工作组的力量”。①安徽省委第一
书记用更为直率的语言道出了同样的观点,他说,“凡是领导权不
在我们手中的单位,必须立即派去工作组,把领导权夺回来”。②
重申党对学生运动的领导意味着要遣散激进的学生及其教师中
的支持者。国家政策还是允许学生示威、游行、贴大字报,但只限
于校内。可是,许多地方的党委和工作组急于控制学生运动,采取
了更为严厉的手段。在一些地方,大字报和游行都被禁止,有些地
方则规定,只有经工作组同意后方可进行此类活动。有些激进的学
生被开除出团,部分被押上了批斗会,有的甚至被送往农村劳改一
段时间。由于这一系列严厉措施,工作组在许多大学恢复了一定的
正常秩序。
一部分学生听从劝告停止了政治活动,还有一部分因为种种限
制反而加深了他们的对抗情绪。他们成立了一些秘密组织来与工作
组对抗,有的还冠以“红卫兵”的称号,尽管刘少奇将他们定为“秘
密的(所以)也是非法的”组织也无所畏惧。③另外一些学生组织也
在工作组的支持和授意下成立了。换句话说,出现了这样的结果:
学生运动不仅部分停止,而且剩下的一些积极分子也分化了。
工作组压制激进派的问题很快就在高层领导中引起较大的争
议。7月初,蒯大富——清华大学非常激进的学生之一——受到驻校
工作组的批评,这件事成了北京党的高层会议的议题。在那次会议
上,刘少奇说蒯是一个惹事生非的家伙,康生则替他辩护,认为他
有权反对党内的修正主义。直到此时,众人才认识到蒯大富之类的
积极分子与康生任顾问的中央文革小组有着直接的联系,而蒯与之
斗争的工作组却是根据刘少奇的指令派驻的,更为针锋相对之处在
于工作组的领导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少奇的妻子王光美。①这样,刘的
政治前途就不可避免地与工作组的举动系在一起了。
在毛泽东看来,工作组正在重犯60年代早期农村社教运动时刘
少奇所犯的错误。②那场运动是为了反对农村干部中的腐败现象和资
本主义倾向而发动的。刘的做法是,派遣大量工作组到基层党组织,
限制农民参加整党,批判大批公社干部,削弱高一层领导的职权。
在毛的眼里,60年代中刘在政府机关和高校的一系列整治措施与过
去的错误如出一辙。大批基层干部受到批斗,群众运动受到限制,
完全没有认识到修正主义的根源就在于高级官员的同情态度。
十一中全会
毛对刘少奇主持政府机构中反修运动的表现和对激进学生运动
的处理十分愤怒,因此7月中旬他突然中断在杭州的停留返回北京。
在返回首都途中,毛畅游长江——这一行动旨在证明在未来的政治
斗争中他的身体没有问题。毛在杭州期间一直在工作(虽然是幕后
活动),但这是数月以来第一次公开露面,因而受到中国新闻媒介
前所未有的颂扬。新华社对毛此举的报道开头为“七月十六日这一
天长江水面笑逐颜开”。继而在讲到汉口一火力发电厂的一个民兵
见到毛主席时,“兴奋得忘记了自己在游泳,举起双手高呼:‘毛
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他跃起来又沉下去,喝了几口水,
觉得长江的水特别的甜。”然后,世界职业马拉松游泳协会主席邀
请毛参加即将举行的两次比赛。因为据新华社的报道,毛主席的泳
速几乎是世界纪录的四倍。①
一到首都,毛就召集了有中央书记和“中央文革小组”成员参
加的会议,会上毛要求撤销由刘少奇派出的工作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