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 华 人 民 共 和 国史-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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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障碍;但林彪的行动玷污了左派的事业。他所招致的一些耻辱,不可避免地
影响了他以前在中央文革小组的盟友。
周恩来利用“九一三事件”之后激进派的混乱和被动局面,恢复了他的长
达一年的运动,以稳定局势,促进经济发展。1971年12月,他要求国家计委官
员努力消除工业管理制度的无政府状态,恢复经济秩序和责任心。由于受到左派
的威胁,工厂管理者长期以来不敢维持生产秩序和纪律。但是,在周的推动下,
由国家计委制定的管理规定,却遭到了张春桥的否决,因此不能作为正式文件下
发。虽然没有统计数字证实,据称这些规定对工业生产无疑具有有益的影响。①
在农业方面,周恩来指示,各地必须根据当地的实际情况学习大寨经验,只
有在地方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才能模仿大寨大队的平均主义做法。②这种平均主
义的一个内容是把核算单位由生产队换成生产大队。在大跃进后可怖的荒年里,
对农民最重要的是如何刺激生产的发展。因此中央决定将生产队作为基本核算单
位。生产队是农村人民公社三级组织中最小的、最基层的组织,是农村中最具凝
聚力、最和谐的集体单位。在生产队一级核算,意味着收入在生产队里进行分配。
把核算单位由生产队转移到生产大队,在贫队和富队之间进行收入再分配,这就
导致了平均主义,因而引起不满。从1968年开始,激进派号召向大队核算转变,
但这种做法在周恩来反击以前,已于1970年被制止了。①农村激进主义的另一个
标志是要收回农民的自留地,这个方面,他们似乎也早在林彪覆灭以前的1970
年就往后退了。②统计表明,在1971年“九一三事件”后,统计表明,粮食产
量并没有显著增加,农业生产也没有普遍发展。③
然而,1972年可以称为周恩来年。文化领域出现松动,在周的鼓励下,一
位著名学者发表了一篇论文,提出要恢复教育改革和科学研究。虽然这篇文章没
有能够在激进派控制的《人民日报》上发表,并且遭到张春桥和姚文元的反击,
但毕竟最后还是在其他报刊上发表了。④在1972年5月20日至6月底于北京召
开的有300多位中央和地方高级干部参加的一次重要会议上,周深化了对林彪的
批判,并且赢得了毛的坚决支持。⑤但是,周恩来没有能够摧毁左派,因为说到
底,激进派仍然得到毛的支持。到1972年12月,毛泽东感到反左浪潮走得太远
了。在张春桥和姚文元的强烈要求下,他最后裁定,林彪不是极左,而是极右。
①激进派抓到这根救命稻草,重新开始了进攻。
中国共产党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
1973年8月24—28日,中国共产党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在会
议筹备期间,王洪文、张春桥和姚文元受中央工作会议委托,负责起草十大的三
个主要文件:政治报告、修改党章的报告、新党章草案。②这表明激进派在意识
形态领域里重新取得了优势地位。
在十大上,周恩来代表党中央作政治报告,王洪文作关于修改党章的报告。
尽管九大以来中国的领导层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这两个报告和新党章仍然反映
了九大的路线,这并不令人感到惊奇。用王洪文的话说:“四年多来的实践充分
证明,九大的政治路线和组织路线都是正确的”。③自然,林彪的名字在新党章
中被划掉了,但激进派不会抛弃这个反映了文化大革命前三年的理想和成就的文
件,相反,他们重申了文化大革命的理论,在新党章的总纲部分加进这样的语句:
“这样的革命,今后还要进行多次。”④无法了解他们是否企图使周恩来说类似
的话,但在周的报告中,确实没有发现这样的观点。⑤
新党章增加的其他内容,反映了激进派关注的其他问题:批判修正主义;反
潮流;培养革命接班人的必要性;坚持党对其他国家机关,尤其是对军队的绝对
领导;不允许压制批评。①
在十大结束后召开的党的第十届中央委员会第一次全体会议上,选举了中国
共产党新的中央领导班子。选举结果反映了激进派的复活,政治局常务委员会成
员大大增加,九大时5位常委,现在增加到9人。9名常委中,毛泽东、王洪文、
康生、张春桥可以看作是文化大革命目标的坚决支持者;朱德(86岁)和董必
武(87岁)是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没有什么政治影响,他们当选为常委主要
是满足那些怀旧的高级官员,但(假如与他们协商)他们几乎肯定会支持毛泽东;
随后担任沈阳军区司令员的李德生,是一匹黑马,在文化大革命初期曾对激进的
要求态度暖昧,可以算作激进派的机会主义的支持者。这样,在政治局常委中,
只有周恩来和叶剑英代表了稳健派的声音。
新当选的政治局成员,如华国锋、吴德、陈永贵(斯达汉诺夫式的农民,大
寨大队党支部书记),几乎都是文化大革命的受益者,因此可以想象他们会支持
文化大革命的目标。李先念、谭震林等高级干部,在周恩来短暂的反左期间,经
过周的努力,得以重新工作,进入中央委员会,但未能返回政治局。
当激进派经过林彪事件的打击,在十大上取得胜利之后,他们便秣马厉兵,
准备向他们最可怕的敌人周恩来总理本人发动攻势了。
“批林批孔”
1974年1月18月,毛批示同意转发江青主持选编的《林彪与孔孟之道》。
②根据一份材料的记载,最初允许进行这种看来稀奇古怪的联系的,是1973年8
月毛对清华大学一个学习小组的讲话。在这个讲话中,毛指出可以将批林批孔结
合起来进行。①但是,清华大学的学习小组肯定已经从毛在1973年3月召开的、
旨在批判林彪的中央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得到启示,毛在讲话中认为既需要批判
林彪,也需要批判孔子。在5月和8月的两首诗中,毛泽东强化了他发出的信息。
毛写这两首诗意在批评中国一位高级知识分子郭沫若,因为郭沫若称赞儒家,谩
骂儒家的主要反对者,中国的第一个皇帝秦始皇。②中国人常不适当地把毛比作
类似秦始皇的开国皇帝,③而秦始皇是遭到中国历代历史学家辱骂的专制统治者。
到8月,毛的讲话肯定已经在政治鉴赏家中广泛地传开,激进派控制的《人
民日报》发表了一位广东教授撰写的文章,提出了随后的批林批孔运动的一些主
要观点,其中包括与当代中国政治关系最密切的那个观点。他引用了孔子的《论
语》中的一段话:“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虽然转弯抹角,却明白无误地
批判了周恩来重新起用一些高级干部的措施。使人产生这种感觉的一个原因是周
的姓氏的缘故,他所批判的一位公元前12世纪最伟大的政治家周公,正好与周
恩来同姓。④(原文如此——译者)。
当这篇文章在中国上下讨论的时候,江青跑到清华,组建了一个班子,为全
国性的官方批判运动提供理论武器。⑤该小组由前中央警卫团、人民解放军8341
部队政委迟群领导。迟群当时是
表6 1969年4月—1973年8月领导班子的变化
清华大学革委会主任,同时负责首都另一所重点院校北京大学的教育改革。
他的助手是谢静宜,也来自8341部队,曾做过江青的秘书(原文如此,实际上,
谢在文革前是中央办公厅的工作人员中——译者),后来调到清华大学担任革命
委员会副主任。①
1973年秋天,迟群和谢静宜组织了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的12位(后来增加
到32位)学者,专门进行研究,撰写文章,把林彪和孔子联系起来,为了现实
政治的迫切需要,去进行历史类比。这个理论批判队伍被称为北大—清华两校大
批判组,简称“梁效”(两校)。梁效成员搬进专门的办公地点,配给特供伙食,
从事收集材料的工作,而这又常常是根据江青授意进行的。②他们成为“四人帮”
在全国上下建立的帮派体系的核心。③1974年1月18日发布的文件,是“梁效”
的第一个重要成果。
这标志着官方的“批判林彪,批判孔子”运动(“批林批孔”)的正式开始,
它由江青和王洪文一手策划,1974年1月1日,《人民日报》、《红旗》杂志
和《解放军报》联合发表了元旦社论《元旦献词》,为大张旗鼓地开展“批林批
孔”运动作舆论准备,预示着它的到来。④这看起来像是不断深入的清除林彪在
党内和军内的支持者的运动的进一步扩大,实际上这场清除余党的运动后来被称
为“读书班”,由王洪文负责,企图乘机控制军队。但由康生起草的这个社论,
真实目的在于搞垮周恩来,这从上年8月第一个借口出台时,就已经昭然若揭了。
⑤
1月24日,据说未经毛泽东批准,但可能得到毛的首肯,江青等人召开了
在京部队单位“批林批孔”动员大会;第二天,又召开了在京中央直属机关和国
家机关“批林批孔”动员大会,她和姚文元、迟群、谢静宜都在会上作了讲话。
①随后,他和她的大批判组四处活动,甚至插手高度保密的军事机构,发表讲话,
或如后来人们描述的那样到处“点火”。②这场“批林批孔”运动控制了全国城
乡各单位的政治行动,批判文章充斥了新闻媒介。③
批判保守势力的复辟是这场运动的一个主题,强调在要求前进的人和企图倒
转历史车轮的人之间,进行长期不懈的斗争。④另一个主题是在儒家和为秦始皇
服务的法家之间进行比较,⑤正是法家向秦统治者证明了实行严刑峻法的必要性。
他们可能希望通过这种类比,进一步深化反复辟的阶级斗争。在大量的讲话和文
章中,周公的罪行遭到了严厉的批判。⑥
不管这场喻古讽今的大批判对活着的周的心理影响如何,由于身患癌症,总
理的身体日渐衰弱,最后不得不中断工作,同意手术。⑦ 1974年 6月1日,他
离开中南海办公室,住进首都医院,在那里度过了他生命的最后18个月。⑧从那
时起,他主要是为了重大政治目的进行出击,⑨才偶尔离开医院。但如果激进派
认为他们长期以来穷于对付的对手将要消失,并为此洋洋得意,他们的满足只是
十分短暂的。周身患绝症,促使毛着手解决一个重大政治问题,他解决这个问题
的方式令他的激进的追随者沮丧透顶。
邓小平的复出
毛必须找到一个人来接替周恩来,主持中央日常工作。虽然主席认为大乱达
到大治,可能也为全国性的动乱激动不已,但他同时清醒地认识到,需要一种稳
定力量,以避免全面的混乱。在文化大革命初期,甚至在更早些时候如大跃进时
期,周恩来一直发挥这样的作用。虽然他为应付局面(或是为应景)仍可从病床
上挺身而起——最值得一提的是,1975年1月13日他离开医院,在四届人大第
一次全体会议上作政府工作报告——但他已不可能为处理国家每件重大事务而
长时间地辛勤工作了。
对毛来说,不幸的是,王洪文令他大失所望。王在上海工作时,毛以为他在
这个年轻人身上发现了一些政治技巧。①但王并不具备这些技巧。更重要的是:
尽管王洪文地位很高,实践证明他不过是江青和张春桥手中的玩物,②这就破坏
了他作为一种独立的新生力量的可信度。虽然文化大革命结束以后的历史学家另
有所图,但似乎没有理由怀疑他们的证据,即在“批林批孔”运动期间,王洪文
和江、张靠得这么紧,以致于促使毛泽东意识到,他不是接替周恩来的合适人选。
到毛开始警告王不要与江青拉帮结派时,已为时太晚了。③
至于江青,除了在文化大革命初期,她代表毛从事一些政治活动外,中国
2000多年延续下来的男人当权的政治文化,以及植根于这种文化的偏见,使她
通往权力的道路上充满了障碍。毛意识到,作为一个妇女,江青是一个政治包袱。
因为妇女统治违背了儒家的父系继承制度,因为她们所谓的错误行为,女性统治
者的历史都受到男人历史学家们的谴责。从1974年起,江青一直试图改变西汉
吕后和唐代武则天女皇的反面历史形象。吕后、武则天,以及晚清的慈禧太后,
向来是历史学家主要的攻击对象。
令人难以理解的是,虽然江青和她的上海帮仍然在推动和维护文化大革命的
目标中发挥重要的作用,但在这段时期里,毛不时对他们提出批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