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梓归-第1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云图点点头,“我明白啦,爹爹。”
推开竹篱栅栏,院里整洁清爽,黑暗中迎面扑来淡淡菊花香味。云图重重吸进一口气,屋内燃了烛火,简单的窗户下透出父女两道身影。
光线昏暗的房间内依稀可见桌上摆放着一块木雕,那是一名男子。长发简单束起,双手抱胸侧站着,嘴角勾着一抹痞痞的笑,活灵活现。
女孩捧着木雕来到男子面前,道:“爹爹,这剩下的木雕就叫怀音,好吗?”
“哦,为什么呢?”男子抬眸饶有兴趣问着。
“怀音,怀之好音。爹爹,不论我们去了哪里,图儿永远都要带着好消息在身边。”女孩看着云寄认真说着,双眸透着欢愉,接着道:“爹爹,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
“傻孩子,我们哪也不去了,就在失城安家。”云寄低首摸摸女孩的脑袋,微微一笑温和说道。
“真的?”小女孩欢呼跳起,蹦跶了几下还是止不住欢乐,在屋里一边绕圈一边哼起歌来。
飘渺间
渡九州仙夷山水色
听几度秋凉前尘萍聚歌
浮生歇
一朝洞彻
靖汝刻
笑忘君颜红尘百戏舍
素香雪
一树斜阳梨花叶
三两弦外音一曲花邀月
琼浆解
醉飞吟盏遗世乐。”
“图儿,别闹,快来吃点东西”
女孩闻言停了歌声,乖巧坐回桌旁,接过父亲递给她的一块白馍馍。她却不吃,看着云寄,好奇问道:“爹爹,你教我的曲子是从何而来?”
“这是仙夷古曲《原乡》。图儿,我们是仙夷族人。”云寄轻声说道。
“仙夷,在什么地方?”
男子目露惆怅之色,微叹一口气,道:“在很远很远……”
“爹爹,能给我讲讲仙夷吗?”
“仙夷啊。”云寄坐下。与女孩四目相对,道:“爹爹也记不大清楚了。”他顿了顿,眼中带着追忆,接着道:“只记得出入仙夷要经过一片瘴海,这片海凝聚了仙夷几代人的法力,渡过瘴海,经过靖汝刻,进去前在石碑前刻上自己的名字,进去后便只知道自己叫什么,其他的都忘得一干二净。若是要从仙夷出来,却是反其道而行之,经过石碑抹去自己的名字,出来后便忘了自己是谁……”
“爹爹,你忘了自己的名字了吗?”云图出神听着,皱眉看向眼前的父亲,问道。
云寄摇摇头,笑了一笑,对着白馍馍努努嘴巴:“赶紧吃吧。”
夜色沉寂,低矮的小屋中,云图早已沉沉睡去。云寄微微偏首,凝眸分辨,听得虚无的夜空中,传来一阵沙哑的呼唤,声音含糊不清却有深重的邪念。慢慢靠近这座低矮的静谧小屋,带来令人窒息的紧迫感。云寄皱眉,看着虚空,冷声问道:“阁下何方神圣?这般装神弄鬼未免太不将云某放在眼中!”
“云某?”黑暗中传来嘲讽笑声:“我来告诉,你到底姓不姓云!”说着云寄只觉得身上汗毛倒立,生死之感令他猛地跳开,直觉便曲起手指,脑中浮现一道道古怪图腾。然而他已经来不及做过多想法,凭着本能,左手捻诀,口中念念有词。电光火石间,一道寒芒冲天而起,带来砂砾漫天。紧接着云寄横指在前,御气便是一击。虚空中传来惨呼,然而那道黑影却依旧不依不饶,张开大口朝着云寄吞来……
“可恶,你把它藏在哪儿了!”一道煞气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冲破强光,眼看着就要来到云寄面门!
“爹爹!”随着一声叫唤,云寄福至心灵,恍然忆起方才脑中浮现的正是仙夷法诀。他双眸露出明亮之色,他捻着法诀越来越熟练,只在几息之间已有百道千道法诀变幻而出。源源不断的正气笼罩天地,阳光破开黑暗。听得一声惨呼,云寄身体猛地一震,醒了过来。
月光穿透婆婆树隙来到院前,像慵懒的蚕,冰冰凉凉。风声耳旁温柔,夹着忽明忽昧的花香。
云图还睡着,院中低矮小屋前云寄怔怔站着,目光看向前方一片虚无。粗布长衫,深邃明眸透着睿智光彩。得失城城主萧宁救下之后,已是过了三个月。
“刚刚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真实……为何我唯独忘了自己是如何受伤昏迷的?”云寄遥望一轮明月,皱眉思索。他寻了甚久,却始终觉得混沌,仿佛生命中缺少了一部分,自己却无从寻起。
“如今,图儿身上的邪念已是消散了大半,想来再过几年,应该可以回去了。”云寄眼中有一丝落寞,他转念一想,给云图一个安定之所,也未尝不是坏事,更何况失城民风淳朴,倒也是一个绝佳的修身养性之所。
月光下,云寄轻轻叹了口气,又站了片刻,方转身回屋。
次日一早,云寄带着云图来到昨日寻到木头的郊外,这里人烟稀少,除了打猎几乎没有人会从这里经过。清晨的阳光带着一夜微微的湿凉,道路两旁开满金黄色大片菊花,扑鼻清香令人神清气爽。
云图绕着大木头转了一圈,有些苦恼,问道:“爹爹,这么大的木头,要从何处开始雕起?”
云寄缓步来到女孩身边看,昨日不曾细看,今日一看确是不可多得的上好木头。其质触手生温,色泽偏暗,云寄打量着这不知名的木头,轻声问着:“图儿,你想用它做些什么?”
云图撇了嘴,蹲在地上认真思考了起来。片刻之后,她轻声道:“爹爹,就给怀音做个伙伴,如何?”
“好。”云寄微微点头哑然失笑,却也不反对。
“爹爹,这次我们雕个什么样的?”
“图儿,你想要什么样子的?”
“最好有双翅膀,要有太阳一样红火的羽毛!”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开始便是讲仙夷的来历了,从仙夷的四大巫将之一的怀音开始。在很前面的章节中,其实有提过一些,现在是将它展开了写。没有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也没有轰轰烈烈的争斗,但是这就是我要写的故事,细水长流。
、怀之好音话别离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转眼已过了五年。这一年,云戎大陆结束了平静的生活,战乱开始了。
料峭春寒,一场细雨已是洋洋洒洒落了老半天。地上微湿散发出泥土的清香。尚是早春,整日连绵的雨使得空气中厚厚积攒了一层水汽,一眼望去,是漫无边际的白茫。
五年来,云戎大陆手握重兵的诸侯国割据纷战。其中以辰泗,环曲为首,仅在短短数月便占据了云戎大片江山。两方势力根深蒂固,互为制衡。
春节刚过,失城中却没有太多过节的氛围,反而透着一股沉闷压抑。云图走出院子,她怔怔看着空寂的山村,记忆中,这里总是人来人往。而此时,她看见的却只有风中摇曳着的一两盏勉强喜庆的红灯笼,还有歪歪斜斜粘在窗户上的春字。
战乱,已是很少人有过节的心思了。云图失落叹一口气,站在院内,脚下如有千斤。
“图儿,怎么站在风里,快进来。”云图循声望去,正见隔壁易奶奶正笑呵呵朝她招手。
连日不停的细雨,云图在外面站得久了,猛一进屋,倒是打起了一哆嗦。易奶奶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关切望着云图,慈祥笑问:“你这傻孩子,怎么一大清早便站在外面?”
“爹爹和城主说话呢,图儿不爱听。”云图有些不情愿扁着小嘴,似在赌气。
“哦?”易奶奶微微一笑,饶有兴趣看着云图。
云图却并不接着说下去,环顾空荡荡的屋子,门窗紧闭,屋中一片温暖,只是稍嫌寂冷。云图转头看向易奶奶,问道:“易奶奶,易叔在泊城吗?”
“可不是,三年了啊,一点音讯都没有。这战打起来,泊城若是失守了……他媳妇也回娘家了,哎……”易奶奶佝偻着背坐在炕上,平静的双眸,隐隐透出一丝无奈。她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已经分辨不清原来的颜色。
“易奶奶,为什么要打仗?”云图皱着眉头,不解问道:“一直平静过下去不是很好吗?”
易奶奶拍拍云图的小手,意味深长道:“图儿,居安思危。尚且拿在手上的东西都会被抢走,更何况是你我脚下的乐土?”
“那城主带着大家去打仗,就是对的了吗?”
“图儿,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正确与错误,只有顺应天意,做问心无愧的事。这是一场权力与欲望的角逐,本来就分不清楚对与错。”
云图似懂非懂看着易奶奶,这位从小看她长大的慈祥奶奶,一向深居简出,尽管平日里总是一脸温和的笑意,只是儿子易文却是出名的流氓地痞,以至与失城的人们都保持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距离。
云图认真看着,她的眼睛混沌不清,却依然闪动着睿智的光彩,那是一双看过半百沧桑的眼睛,她眼中的疲惫,疑惑,不甘心,喜怒哀愁,经过岁月洗涤已然升华,变成了平静与深不可测。云图不由得看得有些呆,她不能理解,为何任何苦难到了易奶奶面前都是那般渺小,她波澜不惊的模样是那样的孤独又坚强。
云图从炕上跳下,笑得明媚,道:“易奶奶,图儿会一直陪着你的。”说着推开门,朝着自己家里走去。
回到家,城主萧宁正出门,已有三四年不曾见过,萧宁似乎更苍老了一些,此时他眉头紧锁,脸上是深深的疲倦。
“萧叔叔好。”
竹篱外传来清脆的声音,萧宁循声望去,正见云图正站着与他打招呼,萧宁眼中露出温和,他微微蹲下身子,摸摸云图的脑袋,微微感叹道:“几年不见,图儿都长这么大了。”
萧宁走后,云图仍是站在原地怔了一会。
门虚掩着,云图推门而入,昏暗的屋子中瞬间明亮,外面的湿气随着微风飘进来。父亲正坐在一块小木凳上,他的面前时一块长方形木头。那是五年前,他们从郊外所得的那块木头。
云图一直未曾认真想过要个什么东西,故而一直没有雕成。此时父亲背对着她,他的背脊依旧挺拔,这是她最敬爱最为依赖的父亲。云图明白,父亲既此时坐在那边,那么,泊城便是非去不可了。
“要打仗了……”云图心中暗叹,掩下满脸苦涩,轻声走过去蹲在父亲身旁,她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一屋子的沉默。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一切都是正确的,却又是她不乐意的。
对于眼前的父亲,她了若指掌,与父亲在一起,生活总是平和寡淡的,但是云图却知道,父亲心中自有丘壑,只是不显山露水,他做的决定,万万不会改变。
云图看着父亲略显严肃的面庞,沉默片刻起身搬了条小凳子与云寄并肩而坐。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背着光线,细看极为相似。
“爹爹,图儿知道要雕什么了。”云图低头,轻声说着。
云寄似乎早猜到云图会这样说,他的眼中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女,静静等着她的话。
“雕一只三尾鸢鸟。”
云寄声音平静,问道“想好了?”
细雨淅沥淅沥拍打着木窗,发出沙沙响声,雨开始下大了。风带着微凉的雨意似有若无吹动着木门,发出漫不经心的吱呀声音。
云图目不转睛看着那块木头,点点头,坚定说道:“嗯,想好了。一对健壮的翅膀,三条长长尾巴,火红的羽毛……能够自由自在翱翔于天际……”
云寄并没说什么,只是细细想了一会儿,便拿起木块雕了起来。木屑翻飞,屋子里只有悉悉簌簌的刀划在木雕上的声音。云图睁着大眼睛看着父亲,轻声问道:“爹爹,自由是什么?”
“鹤翱翔天宇,其声嘹亮传遍五湖四海,鱼儿潜藏江湖或者闲游浅滩。”云寄停下手中雕工,看着云图问道:“图儿,这样自由吗?”
“自由……”云图眼中略有迷茫,顿了顿又摇头道:“爹爹,我不知道。”
“图儿,你可以将天看成是一个大的囚笼,鸟永远也无法飞出,大海也是一样。若你心中始终装着一个笼子,那么无论是鸟还是鱼都不是自由的……”
云图似懂非懂看着,云寄手中不断翻动着木块,时而低头时而抬手,仔细雕琢着每一个细节,他的神情平淡而温和。
“关键是你的心。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将你困住的,只有你的心。真正的自由是要你自己去体悟领会的,而要明白什么是自由,你要先去经历一场束缚,懂了吗?”
云图眼中露出的迷茫之色更浓,似懂非懂,犹豫道:“爹爹,图儿还是不懂。”
“爹爹,您去泊城是自由吗?”
窗外忽然起了一阵风,天色蓦然阴沉下来,空气中隐隐闻到暴雨将来的湿润气息。门外挂着的灯笼在风中剧烈晃动了几下。四周变得有些冷。
云寄手中雕刻微微顿了一下,目光深沉仿佛在思忖该如何回答。末了,他温和看向云图,微微叹息道:“图儿,城主将你我救下,这是大恩,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这是其一。人世征战,无论结果如何,尽人事而后才是听天命。图儿,天下太平是没有的,好比不经历束缚便无法体会自由。”
“图儿,你现在想要的东西,是你正在失去却执着要挽留的。你从一个笼子走进另一个笼子,你心中的彷徨无措,其实都是将你自己困在了一个牢笼中。”云寄看着窗外细雨,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