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梓归-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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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带着一缕妖异的幽蓝。
急促的破空之声越来越近,夜白落定于烹茗聚门前,转头朝着身后男子微微颔首:“他们应还在里头。”
白袍男子拱手,道:“有劳。”白袍一扬匆匆入内。
烹茗聚屋檐之上雨水串串落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响声,夜白凝眸看着朦胧雨幕。
与千弦纵马来时,北垭的天沉得容不下一丝喘息,如今,这暴雨却似在宣泄,将百年积怨一并汇流成河,就此离散。
此时此刻,北垭笼罩在一片宁和中,他心中却不由得一阵一阵的恍惚。
“夜白,你发什么愣呢?”耳旁忽然传来清脆笑声,夜白循声望去,正见烹茗聚屋顶,千弦笑眯眯坐定,撑着下巴看他。她的身后怀音与白袍男子正说着话。
夜白勾起唇角微笑,纵身一跳,轻轻落在千弦身旁,“我只是在想,北垭原来是这般模样。”
“就像是一场梦。”千弦抬手轻触头顶光幕,雨水刮在上面,溅出的水滴折射出她宁和双眸。她指尖忽一用力,但见那光幕轻轻颤动,涟漪一圈一圈从顶端扩散,慢慢地,光幕开始消散。
千弦脸上始终带着一抹笑,似有若无,叫人猜不透。
白袍男子皱眉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可奈何道:“总是这般胡闹,若是着凉了如何是好?”
千弦笑得眉目弯弯,漆黑双眸带着宁和看着天际,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宿西,你快看,天晴了。”
怀音听得此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调侃道:“千千,你若不去当那江湖术士,可当真浪费!”
然而他话音刚落,骤然一阵暖风拂过,方才还是大雨磅礴,此时雨却如牛毛一般洋洋洒洒,片刻之后,太阳果真自浓厚云层之中冒了出来。
怀音神情古怪看着千弦,玩心忽起,他弓着身子拱手对着千弦谄媚一笑:“敢问半仙,我何处能找到鸿偶?”
千弦一脸高深莫测望着怀音,作势掐指,末了,粗着嗓子,意味深长吐出两个字:“赌坊!”
怀音倒吸一口凉气,一脸惊奇:“这位半仙竟知晓我家鸿偶好赌!当真神人也!”话音刚落,他却再也憋不住,笑得前仰后翻,几乎站不住脚。
千弦瞥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亦是一脸笑意的宿西。
“我们回家吧。”
轻轻巧巧的一句话,怀音蓦然止住了笑,望着千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宿西上前一步,仔细看着她,沉问声道:“千千,你可还有什么想做的?”
“想做的还很多。”千弦神色恍惚。末了,她摇了摇头,眼底一片黯然。
“可是,我想先回家。”
宿西还未说话,千弦又转头看向夜白,目光中带着惜别之意,顿了顿,她对着夜白粲然笑道:“夜白,还欠着你一顿酒,若有机缘,定还你。”
夜白似是怔了一下,只是静静看着千弦。心中百味杂陈,竟不知该如何回话。盘亘在脑中的只有那一句话:她会忘了一切……
“好。”沉默良久,夜白苦涩开口。
四周一片凝重,天不知何时又开始聚拢起乌云,一道银白色雷电无声劈落在天际,纠得人心中难受。
千弦看着北垭有看看夜白,轻声呢喃:“后会有期了。”她说着说着,脸上的笑早已消失无踪,剩下的是一脸莫测。
响雷终是轰隆一声破开了沉寂,银白光芒照在夜白脸上,有一瞬间的苍白。
他沉沉出声:“我……能否留你……”
女子定定看着虚空,嘴角闪过一丝笑,黯然道:“夜白,仙夷才是我的归宿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夜来孤馆重来宿
正是夜阑人静。
一场暴雨于初冬冽冽寒风里落了下来。窸窸窣窣雨落江海湖泊,荒野丛林。冬夜,风狂雨乱。
突如其来的暴雨,在地表冲去大多泥石,汇聚成流混入翊川。河面上起了浪,呼呼风声混杂着激流涌动。夜,透露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狂躁不安却又压抑沉闷。
顺流而上,河面上雾气渐浓。
〃啾啾〃
冷不防,听得尖啸,飞鸟扑腾着双翅消失于暗夜中。雨落得更大,而那股莫名的不安气息更加浓厚了。自白茫雾气望去,隐约可见立着三块大石,其上龙飞凤舞刻画一道道金色图腾。
此处,正是失城。
盈盈一水泛着如绢波光,碧波婉转,清流秀色。依旧是夜色靡靡,雨却小了许多。轻盈一点落入水中,泛起圈圈涟漪无声推远消散。河底布满光滑鹅卵石,大小不一,颜色各异。水流自在那石上流淌,间断可闻哗啦水声久久不散,回荡于天地间,好似一首温婉曲子,极深极远,刻在心间,徘徊不散。
雾气在这里已然不见踪迹,连那一丝不明的诡谲气息,亦是被隔绝在外。水声带着一股纯澈无尘的宁和之力弥漫了整条河流,乃至这小小的一片天地。
〃怀音,千千如何了?〃落着细如牛毛的雨夜中,宿西一身白袍缓步而来。
转过略略发直的脖颈,怀音透过湿意淡薄的夜色看向白袍男子,道:〃九空的那十一道针已经取出来了,只是……〃
〃生死难辨吗?〃
蜿蜒清澈的河畔,宿西停下脚步,抬手随意掸去身上细密雨珠。寒风拂动水波,旖旎而去。望着河水中静静躺着的女子,宿西轻轻舒了一口气:〃怀音,这一年真像梦一般。每日见她安然无恙睡着,却又时时提心吊胆。〃
红光乍然而起,雨丝斜落在空中清晰可见。怀音目光熠熠盯着水面,屈指一送,那光嗖的一声便窜进河中。紧随其后,但见那红光竟好似墨汁般,随着流动河水渐渐化成一道道细小红线环绕在水中女子身旁。
〃嘀嗒〃河畔上方立着一丛矮树,风过树动,一滴水珠适时落下打碎河面平静,女子的眉似微微颤了一下。水波荡漾的褶皱很快消散,僵立着的两人神情凝重又望了水面一会儿,那女子却依然安静沉睡。
〃是错觉吗……〃
翊川河畔,零星细雨中夜色更是清冷。怀音笔直伫立,幽暗里他面色柔和,深邃的眸光失神注视着水面。
怀音的背影宿西看过很多回,只是这般孤寂的他却是头一回。宿西曾认为看着一个一个的仙夷族人,在他的生命中从稚嫩到年老,怀音的心一定是百炼成钢了。
可是他想错了,直到有了与他感同身受的无力彷徨,他此刻才明白过来,怀音的心定是在千百年的岁月中,在看过生离死别的至痛中,化成了一滩水,一滩触目惊心却又冷若寒霜的血水。
你看到他笑着,其实远远比他痛着的时候少得太多。
〃千千七岁那年,误入九空的梦中。之后便是我陪着她一起在外头过了十年。〃怀音轻叹了一息,道:〃宿西,都说千千与山爷相似,其实两人并不相同。〃
〃哦?〃宿西抬轻勾唇角,清冷冬夜泛着冷光,他的脸上却凭生了一股温暖:〃我倒觉得千千性子随你,逍遥快活,仙夷人就该这样活。〃
怀音转头过,看着面前男子,目中闪着追忆光泽,〃山爷太隐忍了些,其实,你们都一样。也许是仙夷圣巫这个担子太重了些。〃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回味轻声道:〃与千千在外的十年岁月,快活恣意,我都几乎要忘了仙夷。〃
冬风夹杂着湿凉雨意迎面扑来,宿西心底蓦然觉得空落落,他禁不住打了个寒噤。无由来的只觉一阵恐慌,心中如烟似雾般杂糅着无力感。他一瞬不瞬盯着眼前的男子,恍然觉得他们似离得极远,远到即使近在咫尺也依然感受不到他的喜怒哀愁。宿西只在他藏在暗夜下模糊不清的脸上看到深沉的孤寂,不喜不伤。
除此,一无所有。
宿西收了笑意,双手别在身后,不断收紧的手指泄露了他的不安情绪。他双目炯炯,继而平静问道:〃怀音,这些年来,你可会觉得累?〃
听得〃噗嗤〃轻声一笑,却比哭声还让人心酸。
〃我着实累得很……仙夷一族,并非在云戎大陆,要时时刻刻堤防着蝻翼,如芒在背。若不是藏在这失城中,只怕百年前,仙夷一族早被灭了个干净。但是,宿西,你我皆心知肚明,失城并非长待之处。〃怀音顿了顿,似是觉得冷,他双手抱胸使劲搓了两下,跺跺脚,龇牙咧嘴道:〃时时刻刻被看做仙人一般,其实仙夷传承了上古法诀,却只圣巫一脉能用,其余的族人,更要担心罂噬,说到底,上古法诀,其实是一种负担。〃
〃确实如此,第一次听你这样说,为何小时候你从未提起过?〃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可不是我说的。我得仙夷至尊长老嘱托,自然是要守护仙夷族人昌盛平安,不敢做任何他想。〃
澄澈河面不经意间落下一片黄叶,宿西凝眸,似在看黄叶随水波流转,又似在瞧着水底下纹丝不动的女子。他沉默了许久,夜风吹拂着他散开的发丝,一点幽蓝光泽,更多的是如他眸光一般深沉的墨黑。
良久,他开口沉声道:〃儿时,我不明白为何在失城没有族人十年一会之时种下的树,如今我算是明白了。〃沉沉呼出一口气,热气很快便雾化散去,他的嘴角带着一抹苦涩,轻声道:〃原来这归乡之音,也有唤不回去的人呢。〃
〃宿西,十年一会之时,千千也种下了一棵树。你可知她将树种在了什么地方?〃
宿西摇摇头,扯了嘴角笑开,斩钉截铁道:〃肯定不会在泊城。〃
〃你倒是对她知根知底,仙夷一族虽祖祖辈辈都将十年一会的树要种在泊城,千千却觉得那里是一座牢笼,外头的仙夷族人听不到归乡之音。〃
〃她种在什么地方了?〃
耳中是密集的风声细碎,想起往事,怀音心中蓦然升腾起一股暖流,冬风甚凉,却并不太冷。
他轻松开口:〃环曲,祥光谷。〃
哗啦一阵风过,雨莫名又下得大了些。河面上起了涟漪,一圈一圈晃得更急。怀音微微偏首,一张脸便全部隐在了暗夜中。依旧是笑闹不羁语气,只是声音中却带上一点不易察觉的孤寂。
〃宿西,单铎可有回来?〃
〃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还是音讯全无。〃宿西叹息,目光逡巡在黑暗中那一抹淡薄的身形上:〃今夜要将圣十三的精魄之血送入圣池,我不能久待,先回去了。〃
男子转身离去,白色长袍在暗夜中甩出微小弧度,雨落在他夹杂着幽蓝色泽的发上,晶莹剔透,好似明珠。怀音默然瞅了一眼河面,方才环绕于女子身旁的红丝已然消散,清波荡漾,澄澈蜿蜒。
沉默片刻,怀音望着已走出甚远的那抹背影,喃喃道:〃宿西,你说,当初我们若是执意将千千留在外头,如今是不是会少了这些折磨?〃
怀音心中一阵难受,忽而想起他们离开之时,夜白那无奈,欲言又止,想要挽留的模样。摇了摇头,终究是缘分不够。
空荡的河畔,雨从未停歇。天地间蓦然一片迷蒙,怀音越想心中越觉得有一股苍凉,逼得他无处可藏。宿西已在视野之外,他的问话说给了冬夜,回应他的是一阵来得恰如其分的雨声潺潺。
嘀嗒……嘀嗒……
站在高大圣坛之下,宿西微抬双眸。他的背影挺拔,眼中却不期意多了一丝惆怅,怀音的问话好似还在耳边回荡,他的心不由自主亦是随着怀音那一声恰似无奈的喟叹,自问了一句。
归宿,归宿。他失神伫立,彷徨如影随形啃噬着他一颗温热的心,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千千会遵从父亲的宿命之言。
唇角是压抑的苦笑,迎着微凉夜风,宿西一步步拾阶而上。高雅圣洁的祭坛,在冲天火光的照耀下,带着些别样的暖意。他微低着头,抬脚就要迈上最后一阶。
空旷的平台,身后的失城是他肩上沉重的责任。他的身边没有亲人,也没人会懂他此刻心中的孤寂。身前是祭坛,明光照耀。可是,就算有冲天的火把,也依然驱不散他此刻心中的寒凉。
他脚步顿在那最后一个阶梯之上,似在回味着些什么。
〃宿西……〃
耳畔传来熟悉呼唤,轻盈柔和的声音,如同春风撞碎寒冰,他听到了心中某一处彷徨的感知正离他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终于得见化冰的欣慰。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幸好,他一开始就没有失去。
毫不犹豫迈上最后一层阶梯,他轻轻抬起头,如同怕碰坏一般小心翼翼。
作者有话要说:是谁在叫宿西呢?故事重新来过了,也许大家会觉得前面的章节太散了,一切都是为了第三十四章,梓归的本意,就是回归,我希望,到了故事的结局,故事中的每个角色都能有个归宿。
、流霞浅酌谁同醉
湿凉雨气浓浓覆住一方天地,细雨扬洒,宿西的发渐渐积攒了一层细密水珠。祭坛上火光冲天,那一缕幽蓝发色在黑夜中清晰可见。
长风如浪,猎猎衣襟,宿西站定于祭坛之上,不置一词。想过多少回,却惟独没有想过她竟会毫无预兆地等在这里,唤他的名。
“宿西,我回来了……”声音低沉,仿若耳语,带着一丝迟疑恍惚。
那双明亮狡黠的双眸,缀满荧荧星光,在宿西脑海中愈发清晰,他忽心满意足笑了起来,四目相对。眼前的女子,依旧是那身素衣罗裙,长发如墨,在水雾的氤氲下,规规矩矩垂在身后。额上那形似长命锁的乳白色玉佩,在风雨夜色中更显得细腻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