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梓归-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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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千弦站起身,暗叹一声,掏出一粒药丸放在狄秋侬手中:“每月十五,情淫毒发,这药丸或许可以帮你一帮。”
狄秋侬望着那药丸,触手生凉,掂在手中竟似有重量,并没有太多的药味,反透着一股清香。
她一哂有些咄咄逼人,道:“我怎么知道你给的是不是毒药?”
“秋侬所言极是!”听得轻笑,有男声幽幽从门外由远及近:“千弦,你可从来只有抢别人东西的份,哪有送礼的时候?”
门口忽然转出夜白颀长身形,千弦无不奇怪,问道:“你如何来了?”
夜白暗笑一声,戏谑道:“这有什么难的。老鸨说,我这贤惠的娘子帮我寻了美人正候着!我此时不来,更待何时?”
千弦蓦然一步跳开,急道:“你可别乱喊,污了姑娘我名声,你赔得起吗?!”
她嘿嘿干笑,暧昧望着两人:“我道秋侬怎么还不赶人呢,原来……”银玲般轻笑,她腰中长鞭一卷,比翼春收入怀中,利落旋身,足尖点在窗框,道:“二位自便!”说着轻如飞燕游走于市阶茅屋,只片刻便消失于夜色之中。
屋中此时只剩下两人怔怔。
狄秋侬面色淡淡,喃喃自语,轻声叹道:“这千弦可真怪得紧。”
“简直是只狐狸。”夜白站于桌旁,端着茶点头附和道。
轩窗紧闭,半掩珠帘,此时天色亦是暗了下来,狄秋侬掌了灯,回身娇躯靠向夜白:“公子是今夜的恩客?”话毕见夜白要躲,她神色闪烁,朝着门外努努嘴。
夜白了然,不动声色,淡淡说道:“得了比翼春,自然是想换一夜春宵。”
话毕但见狄秋侬妩媚一笑,浑身柔若无骨转到夜白身前,目含秋波柳腰款摆,双颊潮红。她攀援在夜白双颈,微微吐气,酥凝胸脯上下起伏,薄纱罗裙隐隐勾勒出曼妙身姿。
轻轻巧巧摆脱了纠缠,夜白伸手一拉,嗤拉一声裂帛声响一双玉臂展露,夜白双眸随烛火闪动,但见秋侬肩背之处,沉着一淡蓝鳞记,他长袍一扬,带起轻风将烛火尽数灭去。
狄秋侬靠在床侧,面色依旧潮红,红唇紧紧咬住,似是忍着极大的痛苦。
夜白亦径自坐着,警惕分辨着外头动静,门外人影一闪,便再无动静,夜白放下戒心,随之双指成势,御风而出,带着三成劲道。
哑门穴、气海穴、腧穴……
一招一式皆以气带力运功于指。只片刻,狄秋侬便软软倒下,双眸紧闭,安静沉睡,却仍眉头紧蹙,有难忍之状。
一夜枯坐,东方渐白。
狄秋侬悠悠转醒,血丝遍布,错综复杂攀满明眸。情淫毒花乃至阴之毒,每月十五必发,并无任何克制之法。夜白所做不过是让她昏睡,独门心法仅只让她稍减痛苦,那情淫毒花毒依旧折腾了她一夜。
见狄秋侬醒来,夜白缓步走至塌前,目光沉沉似要看到她心里去。狄秋侬被他看得心里正一阵发毛,却听夜白斩钉截铁道:“你是仙夷人。”
“我以为你早死了心,原来还是想着要我帮你取出术引。”狄秋侬面色寡淡,冷冷道:“帮我带句话给你师父,救命之恩秋侬没齿难忘,但是任何跟仙夷有关之事,免了。”
狄秋侬语带恼意,冷静半晌又道:“你若是真要取出术引,不妨去找那位千弦姑娘。”说着便从掌中丢出一物。
眼前晃过一粒小药丸,夜白抬手轻而易举便接住。清冽香气萦绕鼻翼,色如乌金,又似玄铁。仅是近鼻便有混沌之感,夜白将药丸掂在手中问道:“这是什么药?”
狄秋侬起身走至桌旁,喝下一口凉茶,方徐徐道:“一日魂,服之心脉滞阻气息全无,呈假死之状,能绝苦痛,仅一日之效。”
夜白将药丸回递给狄秋侬,问道:“为何昨夜不用,若是用了,便省了许多折腾。”
狄秋侬冷淡瞥了那药一眼,并不去接,答非所问:“仙夷族人善法诀,也多具奇药,这药便是来自仙夷。”
看着夜白若有所思,狄秋侬又道:“不过,你也莫要高兴得太早,千弦并非仙夷人,应是与仙夷人有些干系。”
夜白低头看着掌中那小药丸,顿了顿,道:“你若不愿帮忙,那便不强求了。既然秋侬已无碍,那夜白少陪了。”说罢利落转身,掀帘出门。
楼下传来张期期风骚声音:“哎呦,公子好大手笔!”
“我家秋浓承蒙公子厚爱……”耳中传来老鸨喋喋不休的声音,狄秋侬厌烦推开门窗,那袭青衫一身风度已然隐匿于街市之中,她站在窗前,忽见一身着麻布杉小厮神色闪烁似藏着满腹秘密,手中拿着比翼春,行色匆匆赶了回来。
“若是这千弦是仙夷族人,那倒又有一场好戏可看了……”
狄秋侬美目淡淡,勾唇一笑,转身细细关上窗户。
作者有话要说:
、大荒石林乱葬岗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秋风铮然,绕过云霞雨雾,晚泊渡头。环曲护城河河西渡不余百里便是祥光谷。江南边塞佳木零落,祥光谷此时也一派落叶萧萧。秋风大作;吹不散飞花飞絮,盈鼻桂花香。
谷中常有歌起: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四籁俱寂,秋风常驻。山,依旧沧澜,水,不息流止。
夜白马行至谷前,有童子屈身而立:“公子。”
“谷主呢?”
“谷主在右岚,今日是夫人生忌之辰。”又是一季桂花十里,夜白吸吸鼻子,径自摇扇而去,唯留下小童整理马缰。
哀切歌声自窸窣的树叶中流动,苍茫浑朴,从容不迫笼盖四野,传到脑中,不自觉也就刻在了心里。酒醒能醉,人难再少,这谷中仅有这八月桂花白常年盛放。
夜白暗叹口气:“只是再多的桂花香气也带不来那人了。”
祥光谷中有左右两岚,左岚为谷中之人起居之所,右岚多奇珍花草,尤为各类桂花不胜枚举。岚顶有亭傍水而筑,斗拱飞檐,山中花鸟不绝。
亭中六十余岁的老者独坐其上,闭目吐纳,神情甚是祥和。此处分毫都深切透露着寂然,只满地桂花白不言不语,悲从中来。
“师父。”夜白稳步拾阶而上。
丛中栖鸟受惊,慌张飞起,老者佝偻身影随着树影微微晃荡,莫名勾出一丝孤寂;“回来啦。”他低头沉吟,似在思量,良久方道:“秋侬如何?”
“师父放心,一切安好。”
“那六戈之事呢?”
“一说到仙夷便是牙痒痒的模样,恨得太深了点。”夜白无奈摇摇头。
“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她还放不下。”季妙楠捋了捋胡须,一脸惆怅,微叹:“也罢,毕竟是血仇。她既不愿,那便暂且封了北垭吧,熬过一日便是一日。”季妙楠举目,右岚桂花开得正好,他喃喃说道:“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夜白迟疑片刻,道:“不过秋侬倒是说起千弦。您云游在外时,可曾听得她的来历?”
季妙楠不无感慨:“行事不羁,洒脱自然,十年来行踪难测,来头应是不小。”
夜白亦点头寻思,说道:“昨日她给了秋侬仙夷秘药,一日魂。”
“一日魂?”季妙楠目光一闪,看向夜白猜度道:“她是仙夷人?”
“秋侬说她并不是仙夷人。”夜白沉吟片刻,摇头道:“何况,仙夷人一向深居简出,她却流落江湖……”
“此言差矣,须知这仙夷还有一旧俗。”老者眼光豁亮看着夜白。
“师父是说……十年一会?”
“虽是传言,亦不远矣。”季妙楠站起,捋着一缕白须,笑道:“若她真是仙夷人,北垭之事,胜算更大。”
夜白拱手行了一揖:“师父,不论是与不是,北垭之事定是要有个了结的。”
“也罢,你不妨先去会会千弦,倘若不是,那便先封了北垭,再候机缘。”苍劲话音徐徐回荡于右岚,雄浑苍劲余音不绝,似是涟漪堆聚又向前缓缓荡开,许久方才消散。
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
环曲,河西渡。
日光渐步疏懒了下去,云蒸霞蔚,天际是一片绚丽的橙黄。环曲护城河逶迤流淌,两岸已是深秋之景,沿河而上直至始端便是河西渡。
千弦正坐在河边,身边站着怀音与那匹名为白菜的马。
忽身后传来一阵窸窣脚步声,接着便听夜白愉悦笑道:“可算是找到你了!”
千弦循声望去,从落木萧瑟中见夜白缓步走来,他一手提着酒壶,漫不经心道:“这回鼻子倒不灵了,害得我一顿好找。”
“哦?”千弦轻挑眉梢:“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可不让你好找!”
夜白将酒提至她面前,努嘴道:“喏,莫非这三年醉的面子也不给?”
千弦满脸不解将他从头到尾扫了一眼,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话虽这般说,她却笑得眉目弯弯开怀接过酒。
怀音伸手一拍,将陈泥拍开,酒香醇厚四处散溢。
怀音深吸一口禁不住赞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千杯饮尽刘伶愧!单闻这酒香,怕也能醉人!”说着当先灌下一口,连连道:“好酒!”
千弦亦是饮进一觞,却瞥了嘴兴致阑珊叹道:“唉,莫怪你要说我鼻子不灵,形如嚼蜡。”说着,她皱眉埋怨道:“这酒也太不禁喝了!”
怀音一听,立马笑开,抱住酒壶对夜白揶揄道:“这可是拍马屁不成了……千千嘴巴刁钻得紧,我倒是白白捡了个便宜!”
“让谁便宜也不能便宜了你!”千弦愤愤抢过酒壶,又斟了一盏,言笑晏晏将酒杯递在马嘴旁,慷慨道:“来,白菜!放开喝!”
启料,白菜马儿只是闻了闻,竟偏首躲过递来的酒,顺带打了个响鼻。
“哈哈!”怀音拍拍马脖子,笑道:“真是一匹有志气的好白菜!”
千弦亦是哭笑不得,放下杯子,也不气恼,阴阳怪气道:“这酒也喝了,我便不奉陪了!”说着她翻身上马,干净利落调转马头,径自撒开马蹄使劲跑。
夜白心中明白,若非偶然绝无可能遇上千弦,此时让她脱身,以后怕将更难寻。他忙气运丹田,足间轻点人似离弦之箭尾随其后。
然而白菜也是难得的良驹,岂是那般容易就能追上! 足足追了十余里,到了一处悬崖,千弦这才勒马止步。
“完了,竟走错了路!”她一副认命的模样,转头看向夜白,道:“这五年,向来只有我追着你抢东西的份,这回可真是山不转水转!”
“平日看你疏懒,跑起来倒一点也不含糊,你躲我做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
千弦理直气壮看着夜白,强辩道:“那你不吃我,你追我做什么?”
“听闻北垭有处聚茗烹,那里的水煮茶特别好,想邀你一同品茗。”夜白忍俊不禁,笑道。
“品茶是风雅人干的,我就是一介俗人,只怕是牛嚼牡丹。”说着便笑眯眯牵着马儿:“白菜!我们找怀音去,可能不让他把酒全喝了!”那白菜竟似通灵一般,往她脖子蹭了蹭,一人一马逐渐走远了。
夜白无奈看千弦离去,暗叹:“这家伙竟软硬不吃,如此一来,根本无从探究来历。实在不行,只能……”微叹一口气,他嘴角上扬,似在筹划着一场阴谋。扇子也不知不觉中停了摆动,只余扇穗在飘动。
“千弦。”夜白轻轻开口。
千弦听得叫唤,转头看他,权当回应。
“你的簪子。”夜白将手中之物抛起。
空中那翠绿的簪子正是千弦偷比翼春时所用之物,千弦定睛一看,伸手去接,却忽见空中一块墨玉随之悬浮其上,戾气深重,犹如暗夜中的魑魅魍魉,望一眼便觉有不寒而栗之感。
紧接着,青光一闪,夜白欺身上前,抬手便是一刀!千弦全无防备,匆忙闪身竟还是他削去一截头发!有几缕缠绕玉佩之上,其余则簌簌而落,在空中轻轻旋了几旋便落定尘土。
四周冷冷冒着寒气,地上密密麻麻大石林立,虽是石头,却都是人形。静谧到极点,沉重得几难自抑。这小小一片天地无处不弥漫着诡异。
更让千弦感觉毛骨悚然的是,她看到不远处一块形似女子的大石,竟从长久的洪荒岁月中醒来,双眸凹陷混沌难辨。千弦却能深切感受着那有质一般的恨意正朝她射来!
这恨意不知积沉了多少岁月的情绪,怨怼交杂,还沉着一丝深切的悲哀。
感同深受的衰颓自心底慢慢向外蚕食,控制不住便想流泪。千弦脑子里一片混沌,四周沉在一片孤独深寂中,她几乎忘了身在何处,忘了此身是谁。
这是一个被岁月遗忘的角落,不知为何几千人被封印在此,不生不死。千弦站了一会,抬步向前走去,目之所及,虚空中尽是密密麻麻漂浮着的石头,每一处都透露着极重寒气,是从心底慢慢滋生出来的悲凉与哀痛。
“归命,归命。身归本元形。魂兮魄兮,六根皆停。万生灵长往生境。驰散六尘,归命。”千弦口中念念有词,曲起手指捻诀,声音似波浪一般缓缓回荡,渐渐聚拢形成一股回音!
此时此刻,四周戾气方有安定之势,却又似蛰伏于某处,等待着随时爆发。千弦彷徨继续朝前走去,不知行了多久,渐渐地便走进一场幻境中。
一位女子站在高峰之上,衣袂飘摇。
“你是谁?”千弦停下了脚步问道。声音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