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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姜凤-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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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息氏于冷宫中诞下一女婴,随后失血过多而亡。
宫中传闻,息氏冷宫产子当晚钦天监观测到白虎伏月之兆。月既显阴,其色且沉且暗,暗示宫中将有皇女诞下,恐日后多灾多难。而白虎雌伏其上意为需有一位属虎之上位宫妃抚养方可庇佑皇女安然成长。
宫中上位者宫妃本不多,属虎者便只有一位——紫寰宫的王婕妤。
此事宣扬开来,朝中大臣不乏有上奏段慕华请王婕妤抚养皇女者。对于这个孩子,段慕华对于由谁抚养一事并不挂心,如今既有人上疏便顺水推舟将这位新诞下的公主交由王婕妤抚养,并赐名:和月公主。
一时间,原本冷清的紫寰宫忽然热闹起来,颇有些门庭若市之感。而一向清冷待人的王婕妤也一改常态变得亲和起来,脸上往往带着笑容,对于新生的和月公主更是到了捧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地步,事事亲力亲为,毫不让宫中姑姑动手。
这般热闹的场景姜蝉自是不能置身事外,带着贺礼亲自赶往紫寰宫道贺。
“良人真是好心思,这样一来不仅绝了沉鱼夫人的念想更送了王婕妤一个大人请,想来王婕妤该奉良人为上宾。”听闻这个消息流霜也很是为姜蝉感到高兴,转而又问道:“沉鱼夫人一向狡猾多谋,这次竟轻易便输了?”
“她虽狡猾,更自负,决计想不到这个节骨眼上有人会和她争,更想不到会是这个素日沉默寡言的王婕妤。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出身决定了她会输得一败涂地。”
沉鱼夫人出身低微,即使受封为夫人朝中也没有人愿意与她结交,更遑论为她在段慕华面前争取一番。而王婕妤则不同,她虽不受宠,却是二品骠骑将军之女,地位之煊赫,煽动几个人为她说话轻而易举。
转眼间已经到了紫寰宫门口,听见里面不时传来几声话语,想是这几日络绎不绝的客人之一。王婕妤身旁的大宫女束荷先看见姜蝉,将其引进殿中。这时姜蝉才看清殿中的除了王婕妤之外确实还有一人,便是沉鱼夫人。
只见她一袭粉紫色的娟纱金丝绣花长裙,搭上件轻薄滑腻的藕丝琵琶衿上裳,梳着涵烟芙蓉髻,精致的妆容宜浓宜淡且雅且芳,更衬得冰肌玉肤,滑腻似酥,细润如脂,粉光若腻,倒叫姜蝉想起一句话——巴东有巫山,窈窕神女颜,用在戚虞身上实在再合适不过,也叫她在风韵神姿上不得不自叹弗如。
如若她的出身否若这般卑微,何止燕国第一美人之称?
再看她姿态自若,谈笑一如往常,举手投足间丝毫看不出皇女被夺的气愤之态,反倒亲昵地拉住王婕妤的手不住地对她夸赞,称其颇有福气。
姜蝉忍不住回想起第一次见沉鱼夫人也是这样惊为天人。那日她替自己解围不说还丝毫没有上位妃子的作势,亲切地让人忍不住对她掏心掏肺,相信她是真的对自己好。怎么想得到这样一个温柔得像水一样的女子会在身后藏一柄锋利无比的匕首,淬毒的刀刃前一秒还对人笑脸相向,后一秒趁人不备便刺穿心脏,流出汩汩墨渍鲜血,疼得喊不出声?
“姜良人也来了。”沉鱼夫人看见了她,便轻柔地走过来,笑得和善无比,连带着面容本身的美感,让人不觉心安。
此刻的姜蝉见了却只想笑,明明恨极了自己却还要装出一副亲如姐妹的姿态,整日带着伪善的面具竟不觉疲累?
她既说了话,姜蝉便也笑着回答:“过来看看婕妤和小公主,原来夫人也在,倒省去了嫔妾再去朝露殿一趟。近日天气炎热起来,夫人要小心些身体。”
下意识便说了这些,姜蝉才惊觉自己也是带着伪善的面具生活。
呵,宫中又有谁不是呢?
王婕妤亲抱着一个粉红色的小娃娃,刚生下没几天,毛发还稀疏得很,不过双眸却是极明亮,很是像她的亲生母亲息氏。可惜时运由天,半分不得己,伊人香消玉殒,只不过时过境迁,连尸身也不知被宫人们匆匆丢去了何处。娃娃一点不惧生,看见姜蝉走过去还冲着她笑,连着手舞足蹈起来,小嘴一张一合,不晓得说些什么。
见她如此可爱,姜蝉不由伸手触碰她的脸,圆乎乎粉嫩粉嫩的,实在好玩极了。
“看来小和月很喜欢你呢。”王婕妤笑道,伸手轻抚和月的脸颊。
“约是见到良人年轻美貌喜欢得很。”沉鱼夫人一旁打趣道。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都笑了。王婕妤凑近和月道:“小和月才几天便学会讨好漂亮姐姐,母妃都心寒了。”
屋里又是一阵热闹,直到姜蝉请辞,那个小家伙依然玩得不亦乐乎,也不知是否听得懂人说话。
回到浮香殿见到殿里的人不禁有些吃惊。
“甘珂,你怎么来了?”
仲甘珂病症已痊愈,但经此事后便沉默寡言,连带行止也变得拘谨,似乎生怕得罪什么人,再经历一番苦痛。因此,她常常也是只在如意殿周边走动,对于相较远的浮香殿从来不曾主动踏足。可是今天她却没有打一声招呼出现在这里,姜蝉不禁感到又惊又喜。
“给良人请安。”
一见姜蝉踏进,仲甘珂便恭敬地行礼问安。给姜蝉扶住,责怪地道:“不是说过不需多礼,何必显得生疏?”
仲甘珂任姜蝉扶着,口中却道:“宫中耳目众多,每份都做到总是好的。”
从语气中不自觉流露出一股倔强的悲伤。姜蝉心知大概发生了些什么,正想问,谁知仲甘珂比她快了一步开口:“今次前来,想求良人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光棍节快乐,特此之际,今日两更!!!




31

31、甘珂所求 。。。 
 
 
“你我之间,怎么用得‘求’字?但凡你开口,我必竭力。”
仲甘珂有所震动地抬头看一眼她,道:“良人可知十日后的琼丹宴?”
傅清芝怀孕已快有四个月,琼丹宴便是为她腹中胎儿所设的宴席。一来除去息氏所产的和月公主,傅清芝是后宫中第一个可能怀上皇子的妃嫔;二来近来宫中多灾事,先是文良人被贬作庶人,再又好好的一位容华被打入冷宫,良人无端重病,办一场琼丹宴也为后宫冲冲霉气。
姜蝉点头表示知道。
“我想见皇上。”仲甘珂道。
见皇上?见皇上何必非要挑在琼丹宴上面?
姜蝉不由心口一紧,问道:“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仲甘珂直视姜蝉,内心波澜万千,仿佛知道踏出这一步将来的路不论怎样都无法后悔了。久久道:“我愿为皇上献歌。”
其实从一进来看见仲甘珂的时候姜蝉便知道会是这样一回事,但真当亲耳听到亲眼看到却是另一番感触。说实话,她是不愿意让仲甘珂献歌的。一来丝毫不愿仲甘珂卷入后宫争斗当中,狠心算计着别人还要随时提防别人的算计,每日活在心惊胆战里;二来仲甘珂的嗓子虽已痊愈,但毕竟大病一场,弈离也曾经私下告知将来还是细心养着少少歌唱为妙。一旦献歌,有什么后果还未可知。
可是从仲甘珂坚毅决绝的神色中,她却在动摇。
身处后宫,不是想不斗就可以不斗的,譬如之前。她虽是良人都无法保自己安全,何况仲甘珂没有任何可供保障的身份。她想要靠自己保护自己当然无可厚非。
“你已想好?”本有千言万语想问,到嘴边只剩下一句“你已想好?”
仲甘珂笔直跪下,推开姜蝉的搀扶,目光看向远远地殿外,眸色中反衬出一股清白明亮:“你说过既来之,则安之。我来了,只是想好好活下去。你懂我向来不肯求人,若非万不得已,若非我只有你……”清亮的眼泪缓缓流出眼眶,细腻爬过脸上每一条纹路。再细看仲甘珂,她已与原来不同,到底哪里不同,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说到底,她的要求又有什么不对?
“可是后宫险恶……”
“后宫从来险恶。”斩钉截铁地道。或许是联想到之前经历的事。
最后,姜蝉叹一口气,才道:“我答应你。”扶起跪在地上的仲甘珂,将右手叠到她左手上,最后只轻轻叹一口气。
乳鸭池塘水浅深,熟梅天气半晴阴。东园载酒西园醉,摘尽枇杷一树金。
夏日风光果然无限好,虽才露尖尖角却已引得暗香满衣袖。
前阁雨帘愁不卷,后堂芳树阴阴见。
石城景物类黄泉,夜半行郎空柘弹。
绫扇唤风阊阖天,轻帏翠幕波洄旋。
蜀魂寂寞有伴未?几夜瘴花开木棉。
桂宫流影光难取,嫣薰兰破轻轻语。
直教银汉堕怀中,未遣星妃镇来去。
浊水清波何异源,济河水清黄河浑。
安得薄雾起缃裙,手接云輧呼太君。
琼丹宴上正是这样一番景象。彩衣绿舞,宫灯辉煌,远远望去真如一座金碧辉煌的水晶宫,透过天层中的亮光折出耀目的光芒。
各宫的妃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一个争奇斗艳的机会,早早就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只为段慕华的目光曾有一刻停留在她们身上。
就拿一向低调做人的温良人做喻,一袭花边缕金挑线纱裙穿在身上,材质是不必说的,做工更是讲究到不能讲究。何处圆袖宽褶,哪里开口鱼骨绣,每每地方都做得精致极了,皆搭配着头上顶的云近香髻。连着面上的妆容也美妙至极,勾红描紫,两颊淡淡红腮,唇色清纯可人清亮不已,实在碧玉佳人一枚。只可惜活在宫中,万紫千红,总不缺美人纤腰。
虽说如此,今日的主角还该当是已晋为婕妤的傅清芝。
尽管淡去平日里浓艳丰娆的妆容,卸掉穿金戴银的宫服,日益隆起的腹部让她悄然显示出属于女人的另一种媚态,于不动声色中缴获人心。
这样看去姜蝉才发现,傅清芝早已不是当初刚进宫时骄横跋扈的模样。多了一份雍容华雅恬淡不惊。眉眼嘴角时时刻刻多带着恰当时宜的微笑,与旁边的皇后相比,虽少了人世历练,却多了青春靓丽。
沉鱼夫人排在左座,身上的云容锦瑟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衬得她人比花娇。天生丽质的面容丝毫不见岁月的痕迹踩踏其上,反倒驾驭了时间的界限,犹似曼珠彼岸引三生,菩提非树惹凡尘。那一番美丽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非诗词歌赋能描写半分。
在这座皇宫里娇艳过她的有之,华丽过她的有之,妩媚过她的有之,但若论美丽,无人可出其上。姜蝉第一次见她便只觉她美丽,若没有以后种种,恐怕光是看着她也会是一种享受。
再接下来的便是怀中抱着和月公主的王婕妤。连日来皆是面色红润,喜气洋洋。以往身上那股不近人情的凌寒之气已然不见,唯留下舐犊之情,恋恋情深。
殷良人高高的环髻梳着,正如她的人一般,高雅恬适,好似任何都无法撼动她分毫。那股贵气与生俱来,弥漫在身周,久之,融入到气息里头。
林长使自顾自地坐着,偶与殷良人说说话,剩下的时刻便是眉眼似有若无地流转在段慕华的身边,似要把他看出一个洞。芳龄少女眼神清纯不可见,倒像极了要将男人拆吞入腹的恶狼。身边不远,一个宫女抱着一只通体白色的蓝眼猫咪,是前几日段慕华赏她的物什,便竟日不离,连宴席上也要带出,好叫大家看看她有多得宠。
姜蝉正忍不住笑起来,一身紫色华袍的段慕闻走到她跟前,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变出一枝木槿递给她。
显然是刚刚摘下的花,枝上的露水依然新鲜芬芳,枝底仍是新绿的模样,娇俏可爱。
姜蝉连忙往后退开,不料踩上一块石子险些摔跤,叫段慕闻轻轻带起。他放在腰间的手与平日放荡的样子丝毫不像,只是单纯地扶住,连指节也没有勾起半分。
一惊一乍间,姜蝉急急推开他:“王爷失礼了。”
痞气地一笑,将木槿交到她手上后抽出扇子优雅地扇起来道:“好花赠美人,何有失礼?”说罢,迤迤然走回座位,远远朝她一笑,风流优雅。
说起来这个十三王爷最不惮激怒的就是段慕华,每每不喜循规蹈矩,好行自己的风格。这般恣意姿态的确叫人钦羡,却可惜身份时位不由人。
转头看向段慕华那边,坐拥着身边美人,何有闲暇观看其他?
悄悄将木槿收起,坐回位置。
各宫嬉笑谈话声姜蝉已然没有听见,脑子里只想着仲甘珂献歌一事。
第一次,她的傲气不许她低头,于是遭遇一连串羞辱与伤害。现在,再又是她的傲气不许她低头,往后会遭遇些什么谁都想不到。其实那一日她想阻止她,可是联想到自己何尝不是在后宫中挣扎求生,话到嘴边全变了模样。
生存这样艰难,屈辱地生和高贵地死区别在哪里?
温良人见姜蝉自顾自地坐着,话也没说半句,便侧手推她一下,俯在耳边问道:“良人怎么了?”
姜蝉猛地一激灵,这才将思绪拉回来,咳嗽一声回答:“大概病未好全罢。”
温良人将手探过来放在姜蝉额头上比了比,有些忧心地看着她:“可要禀告皇上?”
姜蝉连忙摇头:“不必惊动皇上,不过偶有发作,现下好些了。”
温良人点点头,拉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还是要保重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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