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娘-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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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有后了。可想而知,李瀍和韦太妃一定会喜不自胜,特别是韦太妃。我也该进宫去会会她了。
是夜,亲自把李忱的手巾烧掉,以免惹出麻烦。
紫雪端来饭菜,因我疹子才刚消退,所以都是些清淡的菜蔬,吃了几口便不想再吃。
紫雪劝慰我:“夫人,好歹再吃些吧。”我见她似有心事,面露忐忑,心下疑惑。
“你有事瞒着我?”搁下筷子,不悦道,“如今你们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也对,我现在只是殿下的一个宠妾而已。”
紫雪忙匍匐在地:“紫雪不敢有所隐瞒。只是……夫人交代紫雪的事情没有办好……”
“我不喜欢吞吞吐吐的人!”话出口时冷冷的,犹然没了往日的亲切。
紫雪这才坦诚相告:“夫人,那封信……信被孟夫人拿走了。她还威胁紫雪说,若告知……夫人你,她就要把……紫雪撵出去。”
第26章 丽人行(三)
孟夫人?是了,这个孟夫人是士大夫之女,名门闺秀,长得娇弱可人,我有些印象。特别是她那双盈盈美目,犹似含情脉脉,连女子见了都不免心下生怜。可李瀍不喜欢娇柔的女子,所以孟夫人并不十分得宠。
再是柔弱娇美的女子,在争取夫君的宠爱之时,都会变得面目可憎,丑陋不堪。不惜踩着万人的尸体,爬上那令人瞩目或呼风唤雨的高位,与皇位之争如出一侧。我曾经也丑陋过,逼死沈氏之后的那几日,夜夜都做噩梦。后来,是青灵的道法让我从噩梦之中走了出来。
孟夫人夺去青灵给我的信,是欲对我下手了吗?
争宠之事又一次发生在我的身上,可惜这次是自己被别人抓住了把柄。霎时心中有一团无明火窜高,捏紧了拳头。得尽快想个法子除掉她!但转念一想,她家大业大,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自己还不是她的对手。万不可鲁莽行事,得好好谋划一番。
安国寺的暮鼓敲打了十下,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平添了几分宏大和祥静。天色昏暗,鸟雀归巢,晚风吹进闺阁,轩窗咯吱作响。香炉里的青烟缭绕升腾,回旋上升随风飘荡。心中那团跳动的火焰被这夜晚独有的宁静一浇而偃旗息鼓。
饭菜有些微凉,又吃了几口,缓缓说:“你且起来,只要身正心正,她也奈何我不得。”
紫雪露出迷惘的神情,悄悄抬眼看了看我。起身将那轩窗关上,风便从缝隙中吹进来,垂帘似扬帆一样鼓起。
有人上了楼。木梯被踩得咯吱咯吱响,我听出他的脚步声有几分急躁和混乱。李瀍站定后看了我一眼,对紫雪轻声呵斥道:“你先下去!”
紫雪应答一声,便悄然退下。
抬头看向李瀍,他的眉眼都带着怒意,于桌前烦乱地踱来踱去。那襴衫上的金纹麒麟在我眼前晃动,活灵活现,气势汹汹。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是看着他。最终他气呼呼地将一封信甩在我面前的桌上,张口就问:“你真的想和他一起在来世共续良缘吗?”
看来孟夫人早就将青灵的信交给了李瀍,并且很有可能在他的面前诋毁我,从中挑拨。以前他至多是对我冷淡不理睬,但现在居然一反常态,第一次对我发起火来。纵然如是,且不动声色,看看他心中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
不换不忙地向他起身行礼,辩解道:“那你认为我真的这么想吗?”
“我不知道……”他说,“但你为何让紫雪立刻烧掉它呢?你是害怕别人揭发你的丑事吗?” 他看着我时的眼神是冷漠如冰的,感性的嗓音夹杂着一丝轻蔑的笑。
“妾烧掉这封信,就是为了不想让殿下怀疑!”我用尊称称呼他。他不相信我……
李瀍神情冷峻,低声说:“夫人,你真让我失望。有时候我真的看不透你,不知道你心里在怎么想。”
夫人?他从来不喊我夫人,这个称谓犹如一根针扎在心上,让我很难过。看不透我?若看不透我,为何又要把我这个随时可能向他母亲报仇的人留在身边,又为何费那么多周折把我从韶州接回来,又为何送一串独一无二的璎珞给我?
我无法再做到冷静,忍住悲痛道:“妾心胸坦荡,明月可鉴。”
他今日因为一封信而责难我,他才是令我失望之人!失望的同时,心隐隐作痛。什么永远爱护,什么再不能分开!他说的都是假话!
忍受不住的悲伤化作眼泪倾泻而下,又一次为了他哭泣……自己终究是这般脆弱……不,我不能示弱!但心中的委屈无处宣泄,随即拿起桌上的金碗,一股脑掷在地上。金碗落在地上,哐当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睁开迷蒙的双眼,紧紧盯着面前的这个人,扪心自问,他到底是谁?他不是李瀍,他只是霸占着他的身体,真正的李瀍不会这样待我!
擦干眼泪,恨恨说道:“殿下若怀疑贱妾,请将贱妾逐出王府!从此你我二人再不相见!”
“萱娘……”声音从黑暗的那端传过来,我觉察到他的嗓子有一丝颤抖和害怕。他向我伸出一只颤动的手,我连连后退,不想与他有任何接触。
“本来只是想戏弄你一番,不料你却当真了。你真的以为我会因为一封信而怀疑你?”他紧追上来,伸手欲擦干我脸上的泪珠。
戏弄?今日你这样逼问我,是一句戏弄就可以糊弄过去的么?我恨他,恨他轻信孟夫人的枕边话!恨他用这样的口吻逼我!恨他满口谎话!我恨不得咬下他的肉,吞进肚子里!飞快地摸出匕首,对着他的手背一划,瞬间鲜血四溅!
我看见那殷红的鲜血在空中溅起优美的弧形,心底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李瀍怔住了,跳跃的烛光下,他的脸色阴晴不定,晦暗不明!我害怕了,愣在原地,心中快慰的同时还忐忑不安。那握着匕首的手疼痛钻心,刚刚愈合的伤口裂开,霎时鲜血淋漓!
空气中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与金狮炉里的杜衡香气混淆一起,令我感到窒息和凄绝。
他趁机夺下匕首,扔在一旁。双手环抱着我,让我的头埋在他的胸前。轻缓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又不信我了?”
我抬起头,紧紧咬住嘴唇,愤恨说:“你让我怎么相信?”
他又粲然一笑,红唇轻启:“你看看,我那张狂倔强的萱姐姐又回来了。哈哈!”
我用异样的眼光地打量起他来,哭笑不得:“你……真的戏弄我?”
他郑重的点点头:“刚才上楼的时候听见你说那番话,就打算戏弄你一番,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心静如水。自岭南归来后,你的性情大变,整日愁眉不展。今晚一试,你的性子果然还是没变。”
望着李瀍那张笑容满面的脸,我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幼时他也曾以这样的表情对我说话,既像个成熟伟岸的男人又像个俏皮活泼的孩子。这两张脸重叠在一起,恍若穿梭了时空,回到了以前。他才十六岁,心性偶尔会如小孩子那般调皮。就连我有时候也是如他这般。
“你——”我气得半天合不拢嘴,又哭又笑,“你这个——”想起了教坊里骂人的话,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这位身份尊贵的亲王,也许在我的面前才会如此孩子气。一但走出凌云阁,他就又收起那骨子里的桀骜不驯,成为众人面前那深沉刚毅、喜怒不形于色的颖王。
“萱娘,是我不对,要打要骂随意。”他爽朗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我抓起他的手就咬了一口,一直咬到满意为止。松口时,他的手腕上已有两排深深的牙印,且滴着鲜血。
他一面皱着眉头,一面赞赏我:“对了,这才是我愿意见到的表情!”
见我手还在流血,他便问我原委。我告知了他今日在光王府的事情。他眼角轻轻一颤:“这次能顺利救你,光叔功不可没。我准备在你生辰之日,请光叔和溶弟前来。你看怎么样?”说罢,从房内取来纱布和药粉替我包扎好。
“好!”我忙应答。二十岁生辰将至,他不提起我都快忘记了。我的生辰是三月初三,那天正好是寒食节。举国上下都将在那天禁烟火,吃冷食。寒食节一过就是清明节,祭祖踏青之时。可惜这次,王家的祖坟之上多了两具新坟……
心中还惦念着刚才他说的那番话,不是滋味,低声问道:“我真的让你失望了?”
李瀍微微一笑,把我抱起来,放在他的大腿上,抚弄起我撅起的嘴唇,说道:“都是吓唬你的,何必在意?萱娘,有时候我觉得你比较孩子气。”
他的胸膛已经足够宽阔,臂弯也足够有力,抱起我时毫不费力。倚靠在他的怀里,觉得自己俨然变成了他的女儿。
他那两颗眸子调皮又睿智,有着双重的晕染朦胧之感,我的手划过他刚毅的脸庞,停留在他的眼睛上,驻留了很久很久……
按照李瀍的意思,这次要在王府内为我举办盛大的降诞宴。这几日把他忙坏了,全桂涛更是被当做了牛马使。一面加紧布置场地,一面拟定宴会名单。湖边的空地上新做了秋千架和蹴鞠场,晚宴就办在湖心的锦芳楼里。那里地势拔高,宽敞通风,四周景致绝佳,正适合宴席。锦芳楼与湖岸仅仅只有一条小船相连,由专门掌水的宦官负责。
我让随侍宦官阿鹿把我亲自写的金花红榜子带入宫内,派发给我的一干友人。如十四、温姨,还有仇士良和小鱼儿、刘昇。但我自知他们不能随意出宫,只是传递个意思。同时吩咐紫雪给阿母、陆珍也送去。当然还有李瀍的母亲韦太妃。
三月一日,我受召进宫谒见韦太妃。此番进宫,先精心打扮了一番,定要让韦太妃在我的脸上找不到一丝风霜。然后带着紫雪和阿鹿,迈入层层宫阙之中。
第27章 宫廷殇(一)
祥云迷凤阁,锐气罩钟楼,含烟御柳拂旌旗,玉簪珠履聚丹樨。一路繁花似锦,绣楼朱台,风光如画。太极宫的宏大宽容就如一个包容万象的母亲的胸怀,在历经诸多皇权更替和阴谋叛乱之后越陈越香,酝酿出古老而新鲜的底蕴。
唯独崇仁殿披上了一层灰白的色彩,显得有些死气沉沉。朱红大门的台阶之上立着一位两鬓花白的嬷嬷,佝偻着背,在凉风中就像一只迎风飘摇的纸鸢。她那浑浊的深褐色眼珠布满沧桑,却不失敏锐和恬静,嘴角永远带着那端庄得体的微笑。
“萱娘。”她看到了我,眼睛一下子有神起来。
每次进宫,赵大娘都要亲自出来迎接。我想正因为这份庄重认真,她才能在后宫之中为自己的主子遮风挡雨,赢得诸位宫人的尊重,也获得了韦太妃的青睐和信任。
我揽过她的手,她的手冰凉而粗糙。因性子急躁,便牵着她跨过门槛。
崇仁殿依旧没变,变的是人。两个老妇相携相伴,在黄昏中互相慰藉,共同品读宫内特有的寂寞。她们一日比一日多的皱纹,和那渐渐衰迟的脸与这华丽的大殿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座山水屏风落座在大殿正中,赵大娘绕开屏风,推开了一侧的障子。从我的视线看过去,韦太妃端坐在榻上,身子微微发福,眼角依稀有了皱纹。昔日那秀丽的红唇,就算傅上最好的胭脂,也黯然失色。她知道我来了,连头也没抬,只是摆弄着手中的香囊,没了以往那虚假的亲切。
我走进里屋,侧头唤紫雪,冷冷地说:“糕点。”既然韦太妃撕破脸皮,我也不用再伪装了。
“不用了!你是叛臣之妹,本妃不会吃你做的糕点。”韦太妃阻止了紫雪,一脸的不高兴,命令道,“紫雪,赵大娘,你们先下去。”
“是。”紫雪和赵大娘应答着退出殿外,关上殿门。
我听出她话中的讽意,只说:“太妃娘娘这样说,五郎会不高兴的。”
“你这妖妇!”韦太妃突然朝我怒吼,瞪圆了眼睛,把香囊砸在我的脚边,“流放三个月,你竟然没死,你真是命大啊!”
“母亲,”我抬起头,对上她恶毒的双眼,“儿媳以前年轻气盛,不知好歹,让母亲你生气,你尽管惩罚我一人就是。为何要诬陷我的哥哥谋反?我的哥哥和我的家人都是无辜的。”
她发出阴仄仄的笑:“只是杀了你一人?难道我会等着你那莽撞无能的哥哥为你报仇雪恨吗?王萱,你知道你为何会招此大难吗?因为你把野心写在脸上。”
我微微一笑:“母亲,儿媳安分守己,不是你想的那样。”
韦太妃哈哈大笑着说:“这是我有生以来听过最滑稽的笑话。王萱,你若安分守己,怎会在圣上面前搔首弄姿?”
我无语,静静地凝视着她。自己何时在李昂的面前搔首弄姿了?
“我并没有冤枉你。你可知你那哥哥王威,在长安城最大的赌坊输了三万两白银。他不敢告知你,是瀍儿为他还清所有债务。你又可知你一个女子,与道士私通,秽乱春闺。与幕僚亲信擅议朝政,触及皇权……你兄妹二人在人前败坏我儿的名声,却让我儿为你们收拾烂摊子。你把整个颍王府搞得乌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