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杖雪深青山行-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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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拉祖婆起来!我们快些回去!”老人仓皇的看了一眼华池关的方向,对着孩童说道,苍天保佑,这仗千万不要打到镇上来!
孩童哪里有那么大的力气,最后只眼泪汪汪的提着小鱼跟着已经自己站起身来的老人快步会了院子,刚才还有一两人声的长街马上回复死寂,而华池关方向的金戈声则更是清楚明晰。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月余。一月前南岭军驻扎华池关,挡住了叛军的进攻,没有让这座城镇沦落入叛军的铁蹄之下。
然而却在城镇留下的众人心惊胆战了十余日之后,大军维系的平静就被打破,不停有叛军企图攻破华池关,他们的心又随着不时的轰隆声紧紧的提到了嗓子眼。
命如草芥,生似蜉蝣。
这场荒唐的战争本和这些百姓没有任何关系。
长街转过两人,白衣胜雪的令仪身后跟着沉默的玄七。
令仪看着老人刚才摔倒的地方,目光又闻声转到华池关的方向,眉头一直紧皱,如冰淬玉的声音响起:“玄七,东海还无来信?”
“是。”玄七望着自家殿下挺直的背影,垂首答道。
一月前,令仪和林冬荣一起使计将军中的奸细抓出来了,韩军就此失了先机,开始了对华池关不停的进攻。但是令仪和林冬荣密议之后却下令大军不动,许多人揣测里面的深意,却最终无果。
现在令仪问东海之事,玄七已经猜出了几分。
“我们走吧。”令仪回身,目光突然凝住,远处一晃而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令仪往前急走了两步,想要追过去,却又想起了什么停了下了,薄唇紧抿,双眉紧蹙,最后浅浅一笑,往华池关而去。
*
乌云从天际滚滚地往高耸的城墙涌了过来,一战方歇,林冬荣下了城墙,有小兵恭敬的说道:“将军,长公主殿下传召。”
林冬荣点了点头,英挺的面容比之在城墙上的冰冷柔和了许多,从小兵面前错身而过,往主帐而去。
这半月以来韩军从未停歇过攻打华池关,但是大军岿然不动,紧闭城门,一有进攻便被万箭齐发的阵势逼了回去,城墙上的士兵甚至都能感受到对方越来越强烈的躁动,只怕大战迫在眉睫。
掀开垂帘,跨步走了进去,令仪扬手阻止了他行礼的动作,让他坐在下首,“沿海的韩军已过平南王的属地,东海大概这两日就会来信,让大军严阵以待。”
“是。”林冬荣回答,双眼却未离令仪的身影。
时下战局混乱,两人又商讨密议了一番其他的事宜。
而另一边,监军和军中将领聚在一处,有人疑惑的问:“皇城岌岌可危,殿下为何不回兵相护?”
监军抬了抬眼,看了看那位小将,却未马上出言解惑,而是沉思了片刻。禄王起初以皇室无义为由起兵,但是不过半日今上就颁发了罪己诏,虽是罪己,却将刘大人查出的江左水祸一事事无巨细的广告天下,其中包括有人暗中毁坏上游水坝,有人封锁消息,有人阻挠私吞朝廷救济粮草,有人囚禁江左富商亲眷,不让其开仓放粮,种种事件和背后的指使人都指向了起兵的禄王。
然而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大战一起,便只有输赢才会决定战争的结束。
皇后被劫,四城的形势越来越严峻,皇城中已经是一片慌乱,军资粮草也快告竭,北营南军的将士皆是心急如焚,但是各军军令却是对此罔顾,是真的不顾皇城安危?只怕未必如此,监军摇了摇头。
*
是夜,林冬荣将令仪送回城中下榻的府邸。毕竟军营全是男子,不适合一国公主长住。
看着令仪的身影没入朱门之后,林冬荣又打马回身而走。
阁楼灯明,桌上是玄七从厨房端过来的夜宵,是一碗清甜的酒酿丸子,玄十九刚刚从一处人家偷学而成。自到华池关之后,怕人暗算,令仪所有的膳食便全都是玄十九负责。
疾书完信笺,令仪交给玄七,嘱咐她送往何处之后才走到桌边,先是揉了揉额头缓解了一些思虑过甚的疲惫,才执起白玉勺漫不经心的轻酌一口,自从下山之后,再精美的菜肴在她嘴里都变的有些食不知味,更何况,玄十九的厨艺实在只是平平而已。
白玉勺停在嘴边,令仪口中含着团子的动作突然停滞,过了半响,眼里神色莫测脑中思绪万千全都隐去,才慢慢的开始咀嚼,清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玄七再回来的时候令仪已经将一碗圆子全都吃完,正小口小口的喝着温热的汤,汤中带着淡淡的酒味,并不醉人,令仪却觉得自己头有一些轻微的晕眩。
“玄七,十九做的这道夜宵你可尝过?”令仪抬头问道,属下眼中惊疑的眼神也自然被她纳入眼底。十九做的夜宵她从未吃完过,今日这样的情形是有些不常见。
玄七点了点头,昨夜她便已经试吃了。
“你觉得,味道如何?”
玄七有一些迟疑,只是尚能入口罢了,她有些疑惑自家殿下今晚的反常,但是看着碗中只剩些许的汤汁,木木的答道:“回殿下,十九近日的厨艺进步很大。”
虽未明说,但是令仪已经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十九的厨艺就算进步也不可能突然之间便做出美味珍馐,她沉默半响,才说道:“收下去吧,告诉十九,明日继续做这个吧。”
“是,殿下。”
转出门之后,玄七疑惑的看着自己手中端着的碗,轻嗅了一下,疑惑之色更重,这和昨日她试吃的味道并不一样,再一联想今日在城中令仪突然的异样,难道是……
明月空悬,无人解惑。
*
第二日的天气比前一天更为阴郁,好像是天公正在酝酿着一场空前的大雨,闷闷的天气人心浮躁,有人心急,有人焦虑。
令仪依旧带着玄七在空荡的长街上游走,冥思着军策计谋,咄咄的拐杖声将她从沉思中惊醒,原来是又走到了昨日的长街,老婆婆正一瘸一拐的往相反的方向而去,像是昨日摔倒的时候扭伤了脚。
令仪一时好奇,带着玄七慢慢的跟在身后,绕过无数街巷,最后眼前出现的是一个碧波冉冉的湖泊。
令仪微愣,在这城中也住了一月,竟从未发现这里还有一处湖。
湖旁的一株大树下聚集了一些人,神色都有一些萎靡之态,再仔细看,才看见居然是几个渔民带着打捞的鱼进城来买。
城中已经成为半座空城,菜市冷清,很多人坐地起价,肉食更贵,这几个渔民却是截然相反,打了鱼顺着水渠运到城中的湖泊来买,价钱更是比平日还低。
目光一扫,打算回身返回,却在看在一道深色人影的时候兀然停住,令仪目光如刺的看了过去。
天气阴沉,无雨,那树下其中的一个渔民竟然带着黑纱斗笠。
“玄七,回去告诉十九,今天的晚膳大家吃鱼。”令仪沉着眼眸头也不回的说道,移着步子缓慢的靠近人群。
而树下的人影随着令仪越来越靠近,慢慢的变得僵硬。
作者有话要说:偷偷更新……今天会双更……
、不识
最后玄色的裙摆停在了摊位之前,周围的人看着令仪身上华贵的衣饰和玄七手中的长剑,都远远的避开。
令仪没有说话,目光沉沉的看着眼前僵住不动的男子,隔着厚厚的黑纱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是却犹不放弃。
这时旁边的渔民擦了擦手,走到带着黑纱的人旁边,嘿嘿的笑道:“这位姑娘可是要买鱼?”
令仪不答,看着对面的人问道另外一句话,“朗朗白日,这位小哥为何将自己的容貌遮挡这般严实?”
“这是我弟弟,面相丑陋,不敢吓着了旁人。”
听了这话令仪皱了皱眉,转过头去正眼看着那渔民憨厚的脸,“既是你弟弟,为何要说他面丑?”
渔民呆了呆,看了身旁一直静默的人一眼,无话可说。
令仪转回目光,顿了顿,再度说道:“他为何不开口说话?我来买鱼,他总应该招呼我才对。”
“我弟弟是个哑子……”渔民开口道,忽而又重新挂上朴实的笑,“姑娘要什么鱼我来招呼姑娘也是一样的。”但是却在内心腹诽,今天怎么遇上了一尊大神。
令仪身后的玄七也有一些疑惑,殿下不是多话之人,今日怎么突然同一个不相干的人说了许多,她抬眉看了看带着黑纱的站的笔直的人,心里有一些隐隐约约的猜测。
“他既是你弟弟,怎么能说他是个哑子?”令仪皱眉,虽然浑身的冰雪冷意,但是周围的人都能听出她口吻中的不高兴。
为何不高兴?
渔民哑然,不知道怎么应答,令仪这几句话有一些胡搅蛮缠。
对面的人还是没有动,即便令仪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他也没有任何反应,旁边的渔民有些心焦,用胳膊撞了他的侧腰一下,他才浑身一颤,好像如梦初醒。
手足无措的从面前的大水盆抓起一条大肥鱼,递向令仪。渔民见此对着令仪解释,“这条鱼食今日所有的鱼中最肥美的鱼,姑娘看看,可还满意?”
令仪不答,渔民摸了摸鼻子,走到另一边招呼着来买鱼的人。
鱼儿不停的在黑纱人手中挣扎,鱼尾在水面上击出啪啪的水声,令仪垂目,瞳孔却猛然一缩。
抓着大鱼的手白皙无痕,在鱼的青鳞之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有些陌生。
令仪沉默半响,突然声带嘲讽的说道:“一个捕鱼人竟然有一双如此完美的手。”
闻言抓着鱼的手兀然一紧,鱼儿吃痛摇摆的更加猛烈。
“玄七,提鱼,今晚我想喝鱼汤。”
“是,殿下。”玄七低低的答道。
令仪头也不会转身走了,再也未看身后的人一眼。
玄七将银钱放在一旁的空案上,看着那双手飞快在鱼的某处插了一根长针,鱼便软下来不动,穿过绳子打好结,递给了了她。
回到府邸,令仪直直往书房而去,玄七顿了顿,往旁边的小径拐了过去,提着鱼打算送到厨房。
小径旁边的高树上跳下一个人影,一旋身抱住了玄七的胳膊,“七姐七姐你回来啦!”
即便相处多日,仍旧习惯不了玄十九这莫名的热情,玄七转着目光无波的看着身前的女子,将另一只手上的鱼递给她,“殿下今晚要喝鱼汤。”
玄十九眼睛一亮,双手接过,“这还是殿下第一次点名要我做东西!虽然没有做过鱼但是我会努力做的很美味!”
树上有两道人影飞快的纵走,剩下的两道正要跟着跑路,女孩子特有的脆脆的声音传到树上,“十七十八帮我试吃吧!”
只迟了一步,便生生的落入魔爪,十七十八相顾无言,默默的坐回原处。
*
鱼羹果然是熟悉的口味,但是今日的那双手……
令仪目光暗沉,一口一口的吃完碗中浓香的鱼羹。随侍在侧的玄七不知所想,但是眼中却浮起忧色,那人当真如此神出鬼没,竟然能在数十暗卫之下换了食物?
一夜未成眠,令仪查看着各处来的信笺,在明灯下长案上的大胤山河图不时的标注,筹谋着战争的转机和时间,眉头深锁的样子好像又回到了监国之初。
这场战争本不需要拖延这么长的时间,岭南军、东海、北营皆都是只守不攻按兵不动,然而小皇帝另有所想,他需要通过这一个多月的拖延让躲在暗处的魑魅魍魉全都现行,然后再一网打尽。令仪知道,除了报父仇之外,君令涧还想建立一个崭新的政权。
禄王迫不及待的谋反,以为君令涧刚刚脱离令仪的庇护,必定是软弱可欺,而君令涧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打算趁此机会完成君重锦未完成的夙愿,将政权集中,而不是遇事便受世家和藩王的影响,让各大世家每每因为自身的利益阴谋阳谋互相争夺,而不顾及百姓苍生的福祉。
所以令仪即便已经还政,但是君令涧于计谋上还稍显稚嫩,所以便隔着千里之遥通信筹谋。
大胤的黑夜暗沉如墨,四方在暗涌的云层下都有了悄然的变化,逃亡的百姓精疲力尽却不能成眠,他们睁大着眼仔细的听着细微的动静,他们不知道,翌日大胤的战局就会发生新的变化,被反军步步紧逼的军队城池都发起了反攻,生死大战真正开始。
这夜,东海汹涌的海浪上无数艘大船驶向了海岸,菩提寺不远的山脉中有人带着千骑精兵赶往玄武城,北营数名几大世家安插的将领莫名殒命,南疆王室再一次发生内乱,左右顾及无暇。
而在越地近海的死亡地带,身着铠甲的飒爽女将打开从飞鹰脚下取得的密信,展颜一笑,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十年。
*
夜晚的暗潮汹涌在晨曦渐明的时候全都归于平静。
令仪大约睡了几个时辰便清醒过来,她是被淅淅沥沥的打在屋瓦上的雨声吵醒,这一场酝酿许久的大雨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推窗远望,重重楼阁和偶尔伸展出来的树冠掩在雨帘之下,有些朦胧模糊。
片刻之后,府邸门外出现了两道打着油纸伞的人影,是着黑衣的令仪和玄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