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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潋滟江山-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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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花微微一个踉跄,她早已明了他的意思,心中凄苦万分,“可是……可是……”
郑丞相声音渐高,“老臣一直以为,公主便是那贤明识大体的女子。公主出身陶氏重臣,自幼得忠义侯教导,又是亲自领军上阵的将领,自然是明白天下祸福所在。公主若肯辅助大王治理天下,这大周国的百姓从此不必受苦!”
陶花的眼泪盈上眼眶,哽咽着说道:“丞相也知道,秦将军……他……他为我身受重伤,我怎可负他?”
郑丞相长长叹了口气,“此事公主不必忧心。将军既然出身秦家,又怎会不明事理,公主可知道秦将军的身世?”
陶花一愣,微微摇头。赵恒岳曾把自己的复杂身世毫无保留告诉过她,秦文却是从来没有。
郑丞相低头,“秦家之事,我不便多言,公主尽可去问秦老夫人,问问她是想让你嫁入秦府,还是留在大王身边服侍。”
陶花茫茫然站在当地,只觉心中千头万绪没有一个可落脚之处。她也想不起来去扶起郑丞相,只是心神恍惚走了开去。郑丞相既然让他去问秦老夫人,她也就迷茫着吩咐车驾去了秦府,她今晚本来也就打算来这里住。
此时已是深夜,秦府竟然灯火通明。秦老夫人在正厅接驾,看见她的神色也已经明白大概,不由也叹了口气。
   

第二十九章:相斗(4)

  陶花眼眶仍是微红,想要开口,却是说不出话。
秦老夫人遣退众人,离座走到她跟前,轻轻揽住她拍拍肩背,和声道:“公主,不瞒你说,老身看见你如此伤怀,倒是放下了一大半心;你若是一意要跟大王争个短长,老身倒真的放心不下了。唉,只可惜,这么贤明识礼的女子,我秦家竟是娶不到了。”她说完才放脱怀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陶花稳住心绪,望着她说:“郑相让我来听听秦将军的身世。”
老夫人点头,缓缓说道:“是,我秦家失却的好媳妇,并不止你一人。”
“我儿秦重平,当年在朝中执掌虎符,那也是军功赫赫,一剑能镇百万兵,若论英俊无双,比文儿今日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时因为公主争嫁,还惹得后妃不和。二十一岁时得娶孙皇后膝下的轩云公主,公主是深宫中长出的弱女,我儿却是军旅中长成的将领,重平对她虽然礼敬有加,我却知道他并不喜爱。后来,吴越自立为国,重平率兵讨伐,在长江岸边与吴越国血莲教交战,就在扬州碰见了血莲教圣女文瑾瑜。他们二人久战不能决胜负,起了惺惺相惜之意。时值夏季,长江起了水患,血莲教是绿林队伍,并无应对之策,我儿便以水攻夺了扬州城。城中败兵逃亡时,他不追敌寇,反倒是遍寻水中,在观音山下救出那文瑾瑜姑娘。江水寒冷,文姑娘受了风寒,他日夜侍奉在侧,唉,也是前生冤孽,两人就这么要好了。”
秦老夫人微微叹了口气,“只是那文姑娘既是血莲圣女,失了处子之身便自愧于教中,当夜就回去领罚。她不辞而别,重平遍寻不着,朝中又已经听见了风言风语,皇后亲下懿旨,召了重平回京。轩云公主也有她的傲气,避居宫中不肯见他,如此一年有余。这一年之中,所得吴越城池又尽皆失去,吴越大军竟然北上,有了与周国一争高低之意。圣上无奈,只能再次令重平为将,又请出我来任监军之职,以防变故。这般他才终得出京。在扬州城下驻营时,文姑娘抱着一个婴儿来见他。她犯了教中重罪,本该受死,但那血莲教主却对她倾心已久,设法保住了她的性命。文姑娘已知自己有孕,也就勉力求生。只是,那教主如何容得下这个孩子?幸而文姑娘强悍,在产床之上与人动手,拼死救下了这个婴儿,带他出逃。这便是文儿了,他的名字是重平给取的,自然是为了爱重他的母亲。”
陶花吃惊,“原来秦将军竟不是轩云公主的孩子。”
秦老夫人点头,“这段往事我们没有跟他细说过,如今也是该说的时候了。轩云公主待他如同亲生一样,几次护住他性命,否则以孙皇后的脾气,断不会容他活在世上。重平在扬州重遇文姑娘之后,孙皇后催得先帝连下几道金牌,要召重平回京,杀死文姑娘。那时两军战事正急,重平带了他们母子两个想远走避世,临行前来跟我辞别,我当场质问他:若他这么走了,吴越国挥军北上,何人可挡?他答不出来。我便斥他,以一己之私,却要天下百姓陪同受罪,且先不说我秦家一门老幼的性命。他跪在地上,甘受我的斥责,万分为难之至。后来,那文姑娘看见如此情形,不忍他作难,当场横剑自刎。重平一看见她取剑便扑过去相救,可是文姑娘身有武功,动手也甚是利落。重平扑过去,刚刚好,她颈中鲜血喷出,全都溅在重平脸上……”
   

第二十九章:相斗(5)

  秦老夫人说到这里,手覆前额低下头去,良久之后方才缓缓抬起,眼眶发红继续说下去:“重平第二天就病倒了,收复吴越从此成空。只是他们忌惮重平,也不敢再北上,于是就成了割据之势。轩云公主听说重平卧病,立刻从宫中赶到军前侍奉,再也不提旧日嫌隙,以皇室之尊,日日亲奉汤药,又处处维护文儿,待他十分慈爱。后来重平慢慢病好了,几年后两人也就有了梧儿,此后夫妻一直和睦。直到文儿十五岁那年,江淮一带有人私通吴越国作乱,重平率军平叛,苦追匪首直至吴越境内,在扬州城外观音山下落入敌国军队陷阱。本来,以重平的身手,就是千军万马也该能冲得出来,他却认出了那里是他和文姑娘相遇之处,不肯突围,就死在了那里。文儿已经长成将才,秦家军后继有人,想必他也可放心伴她去了。他死之后,轩云公主自尽殉夫,留下秦文、秦梧这一对孤苦的孩子……”
秦老夫人再次低下头去。陶花听见如此惨烈悲痛的故事,也觉伤感。秦老夫人却是惨淡一笑抬起头来,“公主,生在将门官家,便该知道承担天下祸福,为圣上分忧。你看那文姑娘虽然出身草莽,却也知道一死以释夫君与百姓,如今……如今却无人要你性命,人人都知大王对你爱重万分……”她叹口气,“唉,我也知道你和文儿要好,曾想借着这次庆功宴促成你们的婚事,谁知道大王对你的心思已经比我们想的都深了。事已至此,那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望公主体恤苍生疾苦……”
陶花低下头,喉中哽咽,“我怎么能让秦将军伤心?他重伤才愈……”
秦老夫人缓缓摇头,“他是我的孙儿,我自会开导教诲他,公主不必挂念。只是,我今日也明明白白告诉公主,既然出了此事,你再想进我秦家的门,那是绝无可能了。”说着她把面色一沉,“为了情事,竟至幽州军回调,你们两个做得出来这等好事!”
她面色严正看住陶花,“我们秦家历代多得圣恩,尤以大王为最。梧儿自契丹归来便有心事,为着罗将军不肯下山为官,他是绿林中人,入仕朝中总是有心结,大王为此三上落霞山,终是说动了罗将军;文儿受伤,若不是大王舍城,又怎请得动神医来治?便是伤好了,将他留在乌由镇守北疆也是情理之中,何况大王又对你有心。可他却是亲自来跟我说,文儿重伤才愈,又是我唯一的孙儿,我们一家上下必然挂念得紧,当然要回来。大王如此仁善,你们却在盘算着起兵,这等不忠不义的事情,也不怕背上万世骂名么!”
陶花低头,“我……我没有。”
秦老夫人冷声答道:“好,那么就算此事是文儿主谋,我也原不该训诫公主。你虽不是赵姓公主,却掌着大周军权,大王待你怎样你比我们都清楚,别平白辜负了这份信任!这天下虽不是一个人便能为所欲为,可你们也得看看,谁能替得了他!谁能抗衡李涵庆二十万淮南军!淮南可是先太子的封地,那李涵庆,更是大王心腹中的心腹。你们两个人纵可单骑冲出,把两百口秦家老小置于何地?把百姓们置于何地?幽州军与淮南军内战,契丹吴越来犯,你们又把大周天下置于何地?!”

   

第三十章:诉情(1)

  第三十章:诉情
窗外敲了两声鼓,二更天了。
月明星稀,几只麻雀被惊起,绕树飞了几圈,不知何枝可依。
陶花出了秦府大门,正碰到林景云送东西过来,她摇摇头,“回去吧。”
林景云看她面色,不敢多问,又陪着她登车回去。
她在哀痛之中不愿多想伤心事,便转开话题随口问他了一句:“你母亲的事怎样了?”
他低头禀道:“我刚接到父亲的家书,说是宫中遣了一名专治疹证的御医到渤海县,治好了县令夫人的顽疾,县令亲自上我家登门谢罪,我父母从此可以无忧了。”陶花点点头。他又续道,“没想到大王如此细心,我……我……”
陶花惨淡一笑,“你也是要变得跟旁人一样,劝我从他了。”
林景云却断然摇头,“不会,我仍是要劝公主追寻自己真心所系,只是,我以前并不知道他待你如此周到真诚,还以为他只是为得美色。”
“美色?”陶花一撇嘴角,“他从不觉得我美丽,我第一次见他时……唉,算了,往事不提也罢。”
林景云听她口气仍是心烦无比,便多问了一句:“公主心里,是想要秦将军?”
陶花叹气,“现在,还能轮到我来说想要不想要?”
“那您是要依顺大王?”
“做梦!”陶花险些跳将起来。
她是纵横疆场的大周名将,她是排名《兵器谱》榜首的陶花箭,宁折也不会弯,流血也不流泪,一听到“依顺”这两个字,她就想撕成碎片!
林景云一笑,因坐得近,说话也就无忌了些,“公主啊,就跟小猫被踩到尾巴一样,不对,是踩到痛脚,一只脚受伤坏掉了,还正巧被人不偏不倚踩到这只。”
陶花冷哼一声:“他以为他这么对我,我就会屈服了么?我早晚要把这只痛脚斩掉!”
“斩掉您自己不疼么?”林景云目光灼灼追问一句。
“疼也得斩,谁叫他坏掉了!”
半晌,林景云叹气,“公主啊,您真是个傻姑娘脾气,您要是真的想跟秦将军在一起,就该转转脑筋想想办法。”
“都到现在了,秦老夫人都赶我出门了,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第三十章:诉情(2)

  他苦笑,“公主,秦老夫人年事已高,你们两个若真是情深似海,难道还不能等等?”
陶花不语,过了一阵,幽幽说道:“这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就算我们两个人能彼此守候,又有什么地方可以容身?”
林景云一笑,“大王给‘鬼师傅’封送了一座城池,是西北边陲的酒泉,大王说了,所有事务财政都由‘鬼师傅’掌管,他不会插手。”
陶花一愣,先好奇问了一句:“他为什么要酒泉?那地方风沙大,又偏远。”
他叹了口气,“听说,‘鬼师傅’是西凉人氏,因为皇位争端被嫌忌,逃到了中原。他日夜思念家乡,于是就常住在酒泉,不时登上阳关遥望。”
“真可怜。”陶花也一同轻叹,又说:“你知道的还挺多。”
“我是江湖人,当然都知道些,我见公主这么难过,也就想尽办法帮您出出主意。”
陶花沉吟不语,半晌说:“景云,如今,我只能靠你了。”
林景云点头,“为公主分忧,是我本分。”
陶花抬起头来看住他。脸色郑重,“你想办法帮我传个话儿给秦将军,告诉他我怎么都不会嫁给大王,必然会等他,我就不信小满他真的不娶妻了,总有一天能让我们守得云开见月明。到那时我们就到西北去,离开他远远的。”说着她取出一支木箭,一折两半,递了一半给林景云,另一半放入自己襟内,“我们两人有断箭之盟,在乌由一战时用苦肉计给弄丢了,把这个给他,他自然明白。”
林景云接过断箭,躬身答:“遵命。”
林景云办事周到利落,不出三天就给陶花带了回话:“将军说,等到他伤好了就请驻阳关,在那里等候公主。”
陶花到此才觉得神情气爽些,从此后每日只是早起晚归练箭。赵恒岳伤重不便起身,虽然同在宫中,却是连面都没见过。只有躲到无人处了,她才会悄悄问起大王的伤势,还密密嘱托不可向旁人提起。
这么过了七八天光景,长宁宫的侍从来请陶花过去,说大王要看看她的铁箭令。她刚刚练箭回来,挽着弓就过去了。
她把几支铁箭令往他跟前一横,“想收就收回去吧,不用拐弯抹角的。”
赵恒岳仍旧卧床,半欠起身子小心翼翼察看她脸色半晌,轻声问:“真的这么生气?”
陶花冷冷转头,“不敢。”
他小声为自己辩解:“说好了比武招亲的,要是不许人下场,那还叫什么比武?”
她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是为这个生气?”
他变得不明白,“那是为什么?”
   

第三十章:诉情(3)

  “不为什么。”她神色如冰,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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