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瑶记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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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招呼人上好茶水点心便告辞去了,刚才还乱乱的房间只余下谢梧瑶一人。谢梧瑶抓抓头,自己当走还是留?想了想,这里好歹也算是她家不是?她怕什么!
谢梧瑶奔桌上的吃食去了。
过了会,朱云恒换了身衣裳出来,面容上已然风平浪静、暴风雨过后的风平浪静。
谢梧瑶吃得正欢,扫了他一眼,哼道:“还穿得这么骚包,找着被人打劫啊!”
“骚包?”朱云恒走到桌旁,姿态优雅地坐下。
拎了拎朱云恒的袖口,谢梧瑶语带鄙意,道:“用这么多金线银线,花里胡哨的,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很有钱,快来打劫我吧!”
朱云恒没接话,半晌,才将思绪拉回到近前,缓缓道:“有人用金箔敷脸,岂不比为兄更骚包?”
谢梧瑶顿时被噎住。
朱云恒忍不住笑了,神情松弛下来,随意问道:“怎么你独自一人?”
你还不是独自一个!谢梧瑶白了他一眼:“其他人早都到了,你又怎么才来?”
“路上遭遇流箭矢,我们弃马潜入树林,步行绕道而来,所以迟了。” 朱云恒垂下视线,淡淡地道。
看着他手中的糕点成了粉末,谢梧瑶一时不知该说啥好:“流矢?是途中猎户的吧?”
那么精准的追击,那般深厚的力道!朱云恒忆起刚才狼狈逃亡,不由冷哼,“猎户!”又低低自言自语道:“也许就是我那些好兄弟!”
朱云恒脸上流过的狠绝,令谢梧瑶心颤。
谢梧瑶没了食欲,放下餐具,低声咕哝:“你不是没兄弟,是静王爷的独子吗?”
朱云恒看向她,这回看得仔细,轻声道:“原来你不知道!”
谢梧瑶被他这话弄得莫名其妙,怎么也这般说?且跟这人谈话也太费神了,她打算找理由告辞走人。
仿佛能读懂她心事一般,朱云恒先开了口:“不说这些,听说谢庄后湖通着河水,我又失了马匹,你亦无事,不如我们就近去钓鱼玩?”
朱云恒忽然来了兴致,极力劝说,说得谢梧瑶有些意动。
对于朱云恒,谢梧瑶才见过几面,心里不是没有防范,于是特意留了个心眼,当着朱云恒的面,托人留话给谢廷玉,让他回来后就到河边去找她。朱云恒对此不以为意地笑笑。
朱云恒带着随从,几人到了河边。谢梧瑶初次钓鱼,有些兴奋,一时嘴里没停:“河里真有鱼吗?会是些什么鱼?鲫鱼?草鱼?大不大?能吃吗?”
“等钓着你就知道了。”朱云恒淡淡回了一句,转去专心钓鱼。
漫长的等待,鱼不见上钩。
谢梧瑶有些不耐,撩拨着别人说话也没见回应,于是叹了口气,手托腮,望水、望树、望旁边的朱云恒。
“看够没?”朱云恒眼睛却盯着水面,忽问。
谢梧瑶脸微红,将头转向鱼漂,故作不在意,随意道:“有没人说过你长得很俊美?”
这下换朱云恒脸红了,抖了抖鱼竿,恼问:“你今年多大?”
“你又多大?”无聊时的对话。
“十五。你呢?”
“七岁。”
“真是七岁?我怀疑!” 朱云恒笑道。
谢梧瑶瞪眼。
“鱼咬钩了!”谢梧瑶的钩,朱云恒示意她看,见她不知如何操作,便放下自己的鱼竿,教她溜鱼、收竿、网鱼,钓上来条一臂长的大青鱼。
谢梧瑶激动万分,将鱼竿弃在一边,不再钓了,只在岸边看着渔网里的鱼玩,一会夸自己能干,一会夸鱼儿长得漂亮。
不多时,陆续有鱼上钩,有鲫鱼,有草鱼。几人纷纷开张,且越战绩颇佳。谢梧瑶重拾鱼竿,却是再怎么也钓不上鱼来了,见鱼够多,便提议生火烤鱼来吃。
众人无异议,朱云恒一声令下,生火的生火,做木签的做木签,杀鱼的杀鱼。
谢梧瑶不时场外做着指导:“鱼要先去鳞,再去腮,开膛时不要弄破了苦胆……将鱼片成片,再抹上些我的独门秘方调料,保证味道一级棒……”鹌鹑给准备的小包,谢梧瑶随身带了来,里面带的常用药材,如盐、八角、茴香等,同时也是很好的调料。
谢梧瑶说得煞有介事的,朱云恒忍不住问:“你以前烤过鱼?”
“没有!”谢梧瑶大言不惭。朱云恒顿时无语。
烤出来的第一批,自然送上来给朱云恒和谢梧瑶品尝。朱云恒接过十分犹豫,谢梧瑶则吹了吹热气就开吃了,边吃边叫:“好吃!嗯,真好吃!”
朱云恒这才慢条斯理地撕下一条鱼肉,慢慢品尝着,过了会,问了句不着边际的话:“是哪个夫子师傅教的你读书认字?”
谢梧瑶一顿:“什么?哦,我没夫子没师傅,也没上府里那些个学习班,嗯,字是跟着乳娘和哥哥们学的,”想了想,补充道:“我学认字只是为了看医书。我自小身体不好,所以琴棋书画一概未学,一样不会。”
朱云恒闻言笑了,正欲再问,远处来了一帮子人,正是他的同窗们!
谢廷玉首当其冲奔过来,抢了一串鱼,吃了几口,这才开始抱怨:“谢梧瑶你真不够意思,我晒着太阳等你骑马,你自己倒偷躲着玩好玩的。”
这人还讲不讲理,谢梧瑶白了他一眼没言语。
后面来的朱云劲、朱云鹤、吴凯、孙名元等人,更是自觉,直奔烤鱼而去,自动免去行礼问安那一套,不劳而获地吃将起来。
人一多,吃的就不够了,很快变成了你争我抢,抢来的食物才最为美味!
几人嘻嘻哈哈闹得欢,连谢府正式招待晚宴也推掉了。
后来,大家觉得还不够尽兴,谢廷玉便叫人取了酒坛来,一面着下人再多钓些鱼,一面又吩咐将今天的猎物也送过来。
这一夜,几位少年人,围着火堆,吃吃喝喝,说说唱唱,互相讥讽又互相打趣,开心地笑,使劲地闹,一直闹到了星星点灯。
这一夜,朱云劲舞了剑,吴凯做了诗,朱云恒吹了曲,朱云鹤与孙名元掰了手腕,谢廷玉和谢梧瑶用鱼竿去钓天上的月亮……微风吹过,少年人心头是怎样畅快、淋漓肆意!
第 14 章 三姐姻成
第二日起来,已近正午,谢梧瑶如何也想不起昨晚自己是怎么回房的,问谢廷玉,他亦如此。兄妹二人因昨夜宿醉不好受,等见到了谢梧珏的脸色就更不好过了。
谢梧珏板着小脸懒得说他们,直接让二人前去老夫人处请罪。
兄妹俩只得去了,路上走得要多慢有多慢。
谢廷玉道:“瑶儿,你说祖奶奶会责罚我们吗?若真要罚,你就都推到我头上,我身子皮实。”
谢梧瑶听了噗哧一笑,道:“看情形吧。我估计要罚也是回府再罚,肯定不会当着客人的面,何况午饭后游园会就要散了。”
只要眼下不受罚就成,谢廷玉立刻活泼起来:“嘿嘿,这次玩得痛快,可惜没教成你骑马。”忽想起一事,谢廷玉愤愤地跟谢梧瑶说:“你知道我给你挑的马哪去了?十一姐姐在骑!”
“哦。”谢梧瑶没在意。
“你不知道,我上前质问十一姐姐为何动用四房马棚里的马,四姐姐却说是十姐姐着人送给她的!你说气不气人,十姐姐怎么会?她明知道我要教你骑马!过会我拉住她二人当面对质,看十一姐怎么说!”谢廷玉哼道。
十一姐姐乃二房所庶出,量她也没这个胆擅取四房的马,也许是小人精谢梧珏得知自己不去了才转让出去做人情的?谢梧瑶娇声劝道:“这事就作罢吧,十一姐姐骑过的马我才不要,下回你再给我挑匹好的?”谢廷玉不情愿地答应了。
二人到了老夫人房里,正碰上老夫人高兴,原来有贵公子亲自向三小姐谢娉婷求亲了。
二人为自己昨夜嬉闹及今早睡懒觉缺席游园的过错向老夫人请罪。老夫人笑哈哈地免了对二人的责罚,笑道:“咱们伯爵府的人都是真性情,偶尔不拘礼法无甚大碍,刚才朱公子还前来谢你们俩的招待呢,只要你们小的玩得开心,这游园会老身就算没白举办,哈哈!”
由不得老夫人不高兴,谢府总算解决了老难题,顺带着还赢得了几位贵公子对谢府的好感。
原来,大房早就相中了一位贵公子。这位贵公子身份有点特殊,浑身蛮力,平日里说一不二多有蛮事,有点少根筋。贵公子的母亲是前朝大公主,当今皇帝的亲姐,谁能说她儿子半句不是?是以,这位贵公子二十有二,过了及冠之年还在上书院里混,名曰陆仁贵。
陆仁贵不近女色,一直不肯议亲,连大公主都拿他没辙,其余就无人能奈何他了。
谢府大房盘算了许久,才有了这场游园会。谢府长辈们皆暗自祈祷:自家三小姐谢娉婷的一根筋,最好能对上陆仁贵的少根筋!
昨日下午,年纪大些的那拨男女举行射箭比赛。陆仁贵骨子里是瞧不上女子的,所以当谢娉婷前来挑战时,他很不屑地答应了。
赛前,谢娉婷对陆仁贵娇艳一笑,说:“比赛带彩头才有意思,小女子若赢了,公子当答应我一个要求。”
陆仁贵对此没二话,他笃定自己稳赢。可是,比赛结果出人预料,谢娉婷的十箭全射在靶心,而他射出去的箭却有几支脱了靶。
比完箭,陆仁贵兀自发呆不能相信,他在上书院里的射技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难道是因为今天面对小女子的缘故才闪了神?
谢娉婷大获全胜,过来与陆仁贵讨赌注,要他兑现许诺。
陆仁贵的贵公子气十足,断没人前失信的可能,遂豪气地问谢娉婷要什么。
谢娉婷红了脸,却是言辞坚定地说:“我要公子娶我!”
陆仁贵只发了两秒的呆,便答道:“好!”
当天晚上,陆仁贵就亲自向老夫人提亲。喜得谢府长辈们心里乐开了花,然面上还勉力端着。
老夫人亲劝他道:“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儿女私定终身的?何况你我府上这样的人家,公子需问过大公主才行。”
陆仁贵一想也是,连夜就返回京城求大公主答应去了。余下谢府长辈们如何不喜?想那大公主头痛儿子的婚姻也是许久了,这在京中妇人圈里早就不是秘密。如今儿子自己愿意,估摸着大公主不会阻拦,这门婚事就算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夫人分外高兴,对幕后功臣之一的谢廷玉也格外和颜悦色。大太太今日也显得格外亲切,拉着谢梧瑶的手嘘寒问暖,说个不停。二太太瞧在眼里,心下冷哼不止。
大太太搂住谢梧瑶说:“我的儿,身子这般娇弱,一会和大伯娘坐一车回京吧。”
二太太哼道:“你车上三个女儿,外带丫环婆子,哪里还有空地方,总不比老夫人的车更宽敞吧!”
大太太尴尬笑笑,慈爱地拍着谢梧瑶的头:“可也是,这小人儿看着就惹人爱呀,罢了,三个女儿我都不要了,就要这一个!”惹得谢娉婷和谢婀娜等大喊不依。
谢梧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求救地看向谢廷玉。
不待谢廷玉开口,刚进来没多久的谢梧珏说:“多谢大伯娘,瑶妹妹调皮,不敢惊扰几位好姐姐,还是与我同车吧。”
老夫人这时笑骂:“你们都别争了,过会珏儿和瑶儿都来和老身同车,路上也好给奶奶解解闷!”谢梧珏答应着凑上前偎进老夫人的怀里撒娇。大房和二房的几位姐妹看了直撇嘴。
返京的路上,谢梧珏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逗得老夫人心肝宝贝地叫个不停。笑了一阵子,老夫人见谢梧瑶始终安安静静不开口,抽冷对她说道:“瑶儿,瞧着你的身子骨也硬朗了,明儿起你就和珏儿一起到府里书堂念书吧。”
谢梧瑶顿时哭丧了脸,看谢梧珏。念书是否就意味着每日得早起?每日要之乎者也琴棋书画女工女德女容?谢梧珏这会却安静地垂下眉眼。
谢梧瑶无法,只得自救,可怜兮兮地求道:“祖奶奶,瑶儿不想去,那些东西瑶儿一看就头疼,头疼了就要犯病。”
老夫人却听不进,笑容未改,口气不容置疑:“瑶儿可是谢家的正经小姐,年纪也不小了,以后不许偷懒喊累,只能学好上进,将来你就知道奶奶是为你好了!”
谢梧瑶听了欲哭无泪,暗恨自己在秋苑里无声无息活得好好的,干嘛无事找事来游这个园呢!
“那,祖奶奶能否开恩,免了夫子对孙女的责罚?梧瑶怕……”事已至此,谢梧瑶只能退而求其次。
老夫人当谢梧瑶小孩子家的见谢廷玉在书院受罚被吓怕了,遂允了。牵过姐妹俩的手揉搓着,老夫人语重心长:“奶奶看重你们姐妹俩,只不定将来谢府也得倚重……定不会亏了你们!”
小姐妹俩对视一眼,各自默默转开了视线。
第 15 章 走进学堂
马车到了谢府,姐妹下车,一一与长辈们告别,然后闷闷不乐地返回秋苑。
二人一路无话,临到分手,谢梧瑶站住,对谢梧珏的背影小声恳求道:“珏姐姐,我还是不想去学堂……”
谢梧珏直视前方,并不回头看她,似自言自语叹道:“你既执意走出秋苑,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瑶妹妹,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带着丫环,不紧不慢气度雍容地,径直去了。
谢梧瑶呆立半天,心中郁闷,不想回房,想了想转身去找谢廷玉和吴凯。谢廷玉和吴凯他们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