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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步步生莲(回明作者新作)中-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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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攸啸嘴角一勾,露出一抹诡谪的笑意,再转过身时,脸上已是一片不耐烦的神情:“还有甚么事?”
胡老汉把牙一咬,顿足道:“这地……我卖了,求楚管事发发善心做件好事,帮我……帮我向周老爷说说。
江淮一带多水,香火旺盛的龙王庙,这座破败的土地庙早就无人打理了,低矮的夯土院墙已经倒塌了一半,院子里长满了野草,庙顶上那层刷掺了糯米汁的黄泥多年来被雨水冲刷却始终不见修补,已经露出了下面千枯的茅草,许多鸟雀在茅草中搭窝、屋檐下也有七八个燕子衔泥搭起的鸟窝,有的已燕去窝空,鸟窝只残留一半,有的里边正有小燕探出头来叽叽喳喳地叫着,辛勤的燕子飞来飞去的捕捉小虫喂进它们的口中。
土地庙的门只剩下半扇,门上的涛早就掉光了,石板的台阶也被人揭走,不知挪作了什么用处。再往里去,尖地庙的窗子早就没了,此时是用碎砖瓦砾堆起封闭的,想是为了冬日御寒,夏日却也没有搬开。
杨浩和壁宿站在庙门口发了半天怔,他们从昨天打听的情况中,已经预料到昔日细州绮伸,拥地千亩的朱洪君朱员外如今的日子只怕是不太好过,却没想到居然破败到这种地步,居然在这破土地庙里栖身。
两人对视一眼,这才迟迟疑疑地走进去,土地庙里非常荒凉,踏着野草间的小径走进门去,只见殿中十分阴暗,对面小小的土地公土地婆的神像缺胳膊少腿地矗在那儿,香案等一类的东西已经不同了,神像下用砖石垒了一个简单的三角形火灶,上边放了一口破锅,殿右侧柱子下铺了一堆破烂的被褥,二人适应了一下,才发现那堆被褥中似乎睡的有人。
杨浩试探着咳嗽了一声,那堆东西动了一下,二人这才看清,那堆破烂被褥中果真睡的有人,要不是他这一动,根本看不出个人形来。
二人小心地走过去,被褥中那人用呆滞的目光也望着他们,这人头发披散,脸色灰败,几乎看不出是男是女来,壁宿试探着问道:“呃……请问,你是朱洪君朱员外吗?”
看着这人的模样,叫出朱员外的名字来,壁宿心中都觉得异常荒谬。
那人轻声道:“你们……是谁?”
杨浩这才听出她是个女人,杨浩拉了壁宿一把,蹲下身子,温和地说道:“你不用,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来此,是寻访朱洪君朱员外的,请问你是……?”
“呵呵……”那妇人嘴角牵动了一下就算是笑过了:“当然……不会有恶意,我们夫妻,现在还有甚么值得人惦记的呢……”
“你是周夫人?”杨浩十分意外,定了定神才道:“本官是朝廷的右武大夫、和州防御使、南衙院使,奉旨巡狩江淮道的钦差副使,此番随从皇长子魏王德昭南下江淮,巡察江谁纳购粮草一事,发现细州有奸商作祟,本官意欲严惩奸商,奈何这些地头蛇耳目灵通、爪牙众多,始终抓不到什么凭据,本官调阅积年旧案,发现了朱员外一案有诸多疑点,是以才微服巡访至此,不知朱员外现在何处,可能予本官一些帮助?”
杨浩这一连串的官衔报出来,显然是给了这妇人莫大的信心,她的双眼陡地亮了起来,激动的想要坐起来:“你们……你们是朝廷上下来的官员?”
“正是,夫人,请问尊夫现在……”杨浩见她挣扎不起,忙扶了她一把,就在这时,门口一人怒喝道:“你们是甚么人,想干什么?”
杨浩霍地回头一看,就见一个乞丐扔掉破碗,举着根棍儿便冲了过来……
第302章 打死不告官
壁宿攸地弹起身来,闪电般把住了那人的手腕,将他手中的棍子夺去,那人手腕关节被壁宿手扼住,就像铁钳一般,疼得他唉唉直叫,那女人惊慌叫道:“两位大人莫要伤了我家官人!”
杨浩一听,急忙对壁宿道:“放开他!”
杨浩缓缓走去,对那人道:“想必阁下就是朱员外了?本官朝廷钦差副使杨浩,奉君命巡狩江南。有些事情,想与朱员外谈谈。”“这个乞丐虽是惊魂未定。却未露出惊讶神色,散乱的发丝间那双眸子只是冷冷膘了杨浩一眼,他便绕过杨浩去揽住了自己夫人。头也不回地道:“我不是甚么朱员外,只是一个沿待行乞的乞丐,帮不上大人甚么忙。你们请离开吧。”
那妇人急道:“官人!”朱洪君默然不语。
杨浩十分意外,沉默片刻,才道:“朱员外,我知道你原本是细州地方有头面的人物,家境殷实。生活优涯,如今到了这步田地,难道你甘心么?本官诚心要为你作主。重提旧案,希望你能相信本官的诚意,与本官合作。”
“呵呵呵”朱洪君一阵惨笑,摇头道:“朱某的案子早就已经结了。告到一个知府垮台,我知足了,真的知足了,我不告了,这一辈子都不告了,打死,,都不告了!”
那声音无比的凄凉绝望,杨浩心弦不由一颤,一时竟不知说些甚么才好。壁宿啐了一口道:“亏你是个男人,好没骨气的东西,老爹上了吊,儿子投了河,何等段实的一户人家落到这步田地,你倒忍得,简直比只乌龟也强不到哪儿去。”
朱洪君肩背一颤,凄然笑道:“是啊,我是该做乌龟的,如果我聪明些,早早的做了乌龟不去告官的话,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我糊涂啊,为什么明白的那么晚、明白的那么晚?”
杨浩吁了口气,耐心说道:“朱员外,这一次是魏王千岁南巡于江淮,本官与千岁身负购粮重任,但有不法奸商从中作梗者,势必要严惩的,不管是细洲商贾还是朝廷命官,本官只要掌握了他的不法证据,就绝不会官官相护,本官今日微服来寻,员外还信不过本官的诚意
朱夫人双眼溢出泪水。望着丈夫道:”官人,咱们除了这条烂命,还有甚么?这位大人能寻访到这儿来,显见是个有诚意的,官人何不把咱们的冤屈诉与大人知道?”
朱洪君僵硬着身子仍不回头。壁宿叹了口气,对杨浩道:“大人小枉费你一番心思了。这个人是个没血性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忍

独生儿子被人引去关扑赔光了家产投河自尽,就此断了朱家香火,他也忍了。好端端一户人家,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他仍然忍了。这个人,只要还能活命没有他不能忍的,猪狗一般的人物,何必在他身上枉费心思,大人,咱们走吧。”
朱员外额头的青筋都一狠狠绷了起来,牙齿咬的咯嘣嘣直响,却仍是一言不发,周夫人突然发狂般地叫道:“官人,咱们落得这般田地,不曾有人闻问,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肯为咱们作主的,你为什么不把冤屈诉与他们知道?你不说,我说!”
朱夫人挣扎着就要爬上前来。朱员外抱住了她,号啕大哭道:“夫人,我们若非告状,怎么会落的这步田地,不告了,不能再告了。”
朱夫人泪流满面地道:“官人,我们如今除了一条烂命还有甚么?公公死了、孩儿死了,朱家败落至此,这位大人既有心重审此案,我们夫妻便豁出了这条命去又能如何?”
朱员外泣声道:“夫人,你不知那些官儿们俱是官官相护心肠歹毒的。他们说的再如何冠冕堂皇都是信不得的,明镜高悬于堂上,明镜之后却是肮脏不堪,种种机巧,俱是杀人不见血手段。为夫如今一无所有,死不足惜。可是我若死去。夫人你半身瘫痪,欲讨一口饭吃也不可得,那时可如何是好?”
朱夫人流泪道:“官人啊,你我如今生不如死,若能陈冤昭雪,妾何惜一死?官人匆念妾身。只要报了大仇,纵然千刀万剐,妾也甘之若怡。”她说着,忽地抄起当作枕头的一块青砖,狠狠向自己额头砸去。朱员外惊呼一声,急忙伸臂挡住。然后便去夺她砖头。
杨浩耸然动容:这两人告了几年的状。究竟遭遇了怎样的不公,才会心灰意冷至此?
他上前一步,沉声道:“本官若说一定将歹人绳之以法,那是欺哄你们了。因为我需要证据,但叫本官拿住了证据,除非罢了我的官,否则本官绝不枉纵一个歹人。言辞凿凿,天地可鉴。贤夫妇不管昔日受过怎样的委曲,但请你们信我!”
朱夫人抓住丈夫的手哀求道:“官人!”
来员外如同风中落叶一般簌簌发抖,他忽地转过身来,厮叫道:“秉公而断?你真能秉公而断?”
杨浩沉声道:“不然,,你既不曾告官,本官主动来寻你做什么?天气太热闲得无聊不成?”
朱员外狠狠瞪他半晌。一字字说道:“冥冥中自有天地鬼神,看着人间一切,你敢发誓么?你若诳我,天地函之,身遭横死!你家中满门,必也落得似我朱家一般下场!”
这样恶毒的诅咒,听得壁宿勃然色变,当即便要发作,杨浩却拦住他,淡淡一笑道:“好,本官杨浩,就在土地公公、土地婆婆神位前立誓。方才所言,但有半句虚假,必落得与朱员外家中一般下场!朱员外,现在,,你可以说了么?”
朱员外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喃喃地道:“这样活着,也真个了没生趣。说就说了罢,大不了搭上这条性命而已。”
他像得了失心疯似的怪笑两声,忽地说道:“前几日你张傍许人陈告。朱某曾悄悄前往府衙,本来抱着万一的希望,是想向你鸣冤的,可是朱某亲眼见到你与那知府、刘向之称兄道弟、亲亲热热。杨大人、杨钦差,如果你真肯为了我一个烂乞丐得罪同僚和朋友,那朱某豁出这条命去,再向您递一次状子,如若不然,朱某夫妇已沦落至斯,凄惨无比。求您抬抬手。就放过了我们吧。”
杨浩脸色攸然一变,失声道:“你说甚么?”
※※
胡老汉做了一辈子老实人;这是破天荒头一回起赖债的心思,他壮起胆子答应了楚管事。楚管事做事倒也“没多久就带了里正来做保人,与他当面答了契约,嘿一卜亩上好的水田,再加上他这三幢房舍,最后变成了二十贯钱。
胡老汉等着楚管事回来的时候,就已托了个同村远亲去城中寻找和女儿自幼定亲的女婿赵证才,这是画了押收了钱,他什么也不带,打了个小包袱,带着女儿便急急离开了祖祖辈辈生长于斯的家园。
楚管事打发了里正离开,望着匆匆行走在地埂田垄间的那对父女,冷冷地一笑,招手唤过一个帮闲,吩咐道:“去,告诉张五爷,就说地我已经拿到了,叫他准备拿人吧。”
胡老汉的未婚女婿赵证才本是码头上扛活的力工,这几日因为码头封河筑坝时被人一锄头刨伤了脚,正在城中养伤歇息,他得了消息一瘸一拐地赶来,两下里在南城门见了面,胡老汉说明了情况!三人急急商议一番,赵证才想起他在雄州有个远房舅舅,三人便决定穿城向北,逃到北方去寻条活路。
不想他们刚网走到“了禅寺”附近,张兴霸突然带着七八个泼皮出现在他们面前,冷笑道:“胡老汉,这是去哪儿呀?”
胡老汉大吃一惊,再看到站在张兴霸身旁一个阴阴而笑的泼皮正是方才楚攸啸身边的人,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他急忙拦到女儿前面,悲愤地道:“我上了这帮禽兽的当了,证才,你快带梦秀离开,我跟他们拼了!”
赵证才伤了脚。哪里跑愕起来?再说他虽是码头上扛包卸货的力工,身上着实有把子力气,却是个老实巴交的百姓,一见了那些横眉立目的泼皮无赖,先自怯了几分,连一点反抗的意思都不敢生起,这时一被他们围住,早就被唬碍手软脚软,动弹不得了。
胡老汉冲上前去。张兴霸眼皮都没眨,一个泼皮飞起一脚,便把胡老汉踹了个“滚地葫芦,另一个也跳将起来,一脚踹在赵证才的胯骨轴子上,把他踹了个嘴啃泥,冷笑骂道:“我们五爷看上的女人,你也敢拐带走?”
张兴霸四下一看。冷冷地吩咐道:“把他们三个。弄进土地巷去,这里行人颇多,莫要落入有心人眼去。”
几个泼皮裹挟着胡老汉和赵证才便往一条荒凉的巷弄中走去,张兴霸攥住胡姑娘的手腕。不由分说把她也拖了进去,路上纵有三五行人看到,见是南城一霸张五爷拿人,又有哪个敢应声。
进了巷弄。几个泼皮便拳打脚踢,拳脚如狂风暴雨一般,打得胡老汉和赵证才口鼻淌血,满地打滚。
“爹爹”胡姑娘哀哭痛叫,但是她被张兴霸紧紧抓住,根本挣脱不得。
“五爷,张五爷。小的不敢了小的不敢了,求您,,求您饶了小、的。”赵证才只是个十八岁的后生,身体虽然强壮,胆子却不大。哪敢与那泼皮招架。被打得鼻青脸肿,只是开口求饶。
张兴霸抓着不断挣扎的胡姑娘,就象拖着一只小鸡似的走过去,在赵证才大腿根上狠狠跺了一脚,笑骂道:“你个小糊称。也敢跟五爷抢女人?”
赵证才惨叫一声,佝偻了身子哀求道;小的不敢了小的不敢了,五爷饶命。”
“五爷。”一个泼皮把从胡老汉身上搜出的二十吊钱捧过来,张兴霸顺手揣进怀里。狞笑道:“二十吊?可还差着二十八吊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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