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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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竹声声，歌女的黄莺调子悠悠散了一河。
荡漾的水，荡漾的景，荡漾的人。
总奈何，大梦一场。
说书人在岸上拍起了板子，吧嗒一声，静了一片。
慕月苏走到船头，扯了红叶的外衫坐上去，身后是琵琶声声，只做了说书的背景。
“话说，此河在千百年前，原是皇帝行宫出游水路，也是渭水的小分支，叫做离水。不知几代皇帝，都顺着这水来回长安……”
慕月苏往后一躺，正倒在红叶身上，软绵绵的身子，枕着正舒服。
“苏姑娘不喜欢这故事？”
红叶体贴细腻，温柔缱绻，身上淡雅的香甜蜜醉人。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说来说去，都是些历史，也不知道真真假假，怪无趣的。我以前来长安，都是先去骊山，什么都看看，总也看不腻。”
“苏姑娘不是本地人？”
红叶抚过慕月苏的发丝，有意无意地看着那张俊秀的脸，心生向往。
慕月苏懒懒地嗯一声，眼睛闪了闪，不似原先的明亮。
“蓉蓉，琵琶给我一用，可否？”
蓉蓉骤然停了琵琶，秀丽的眉讶然挑起，有些不可置信。
“苏姑娘也会弹琵琶么？”
慕月苏自嘲地笑笑，结果蓉蓉递上的琵琶，调了几个音弦。
“原先是不会的，也没什么天赋，不过是闲来无事，弹得久了，弹得多了，也就无师自通了，这琵琶还算是难学的，容易长茧子。”
举起双手翻来翻去地现，笑得得意风光。
“我可是没长茧子就学会了哦！柔若无骨，肤若凝脂，嗯？”
蓉蓉有些黑线。
琵琶声清凉纯净，好似风行水上，云过深谷。
不染风尘，不显寂寥，听着有声，到了心坎儿里却是空悠悠的一片。
这拨弄这音弦的人，有着风流的脾性，却是漂流的山水，不知何处定得下来。
喜欢她，却留不住。
弦成乐，不拘一格的腔调也唱了出来。
醉逍遥，醉逍遥
红尘几番，山水迢迢
白云乡里人不老
温香软玉红袖招
天子春宵不早朝
何须美人多计较
奴面不及花面好
醉逍遥，醉逍遥
红尘几番，山水迢迢
谁见我辈得意笑
满袖清风独醉倒
何须青春好年少
醉里吴音相媚好
自是白发有翁媪
醉逍遥，醉逍遥
红尘几番，山水迢迢
几时休暮雨潇潇
几时看枝头春闹
浮生一日前尘好
莫教黄莺把梦扰
偷得南柯是今朝
醉逍遥，醉逍遥
红尘几番，山水迢迢
醉逍遥，醉逍遥
红尘几番，山水迢迢
飞歌一曲，直上楼头。
慕月苏的声音本就极好，配上抑扬顿挫的调子，婉转得好似水上涟漪潋滟。
说书人板子一拍，喝一声好，带起一片喝彩。
蓉蓉接了琵琶，笑盈盈的，原先的忧色减了几分。
“老远听得这声音耳熟，果然，还真是友人！”
下马而来的青年一身云白的锦衫，腰里挂着祥云飞龙的玉佩，剑眉星目，一派皇室风度，泱泱大气，不怒自威。
慕月苏笑笑，坦然而有风仪。
“我道是谁？原来是宁王殿下！怎么，我这是哪里犯到王爷了么？”
东方云若摇摇头，笑得很爽朗，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
“便是天下人都犯了本王，苏儿也犯不到啊！苏儿好像不太想见到本王？是本王无意间犯到了苏儿不成？”
慕月苏挑高眼睑，耸耸肩，不以为然。
“本公子我现在心情不好，王爷自告奋勇要当炮灰，我是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不想见到王爷呢？王爷多心了！”
云袖站到慕月苏身侧，静静地看着眷恋不忘的人。
东方云若属于性情多变型的男人，比较容易精神分裂。
慕月苏第一次见到东方云若的时候，这男人很低沉，带着些死寂，负手而立，明媚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没有半点温暖的感觉。
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冲慕月苏微微一笑，瞬时，慕月苏有种春暖花开的错觉。
第三次相遇是在御花园里，东方云若采了大堆的花，正被皇上批，那吐舌头的可爱模样现在想起来，慕月苏还是觉得萌到极点了。
那日去宁王府，初进门就撞到东方云若左拥右抱，莺莺燕燕的，一副色中老手的模样。
介于此，慕月苏很不敢不把东方云若放在心上。
东方云若朗声大笑，很有王者无视旁人眼光的大风范。
“既然不是不想见到本王，那就是不想见到后面这人了？”
顺着他的手所指的后面看去，一顶金帘的朱红色轿子慢慢悠悠地晃进眼帘。
轿子停下来，一侧扶轿的青年掀起轿帘。
看到走出来的人，慕月苏微微眯起眼睛，掩住眼底毕现的凶光。
叶紫悠。
还有，叶紫悠扶着的锦衣青年。
东方逍遥。
叶紫悠扶着东方逍遥的感觉，就慕月苏来看，很像抓着东方逍遥。
东方逍遥立得很直，颀长的身子在锦衣的衬托下昳丽优雅，特别有美感。
新婚的人，总是用幸福搭配上美丽到处炫耀。
干净纯洁的叶紫悠，俊美优雅的东方逍遥，很像古人所说的，女子温婉，小家碧玉；君子端方，温文如玉。
好像一幅画，他们在画里，慕月苏在画外。
蓉蓉抱着琵琶回到船舱，不去看，也不去想。
船上的慕月苏，岸上的东方云若，岸上的东方逍遥，岸上的叶紫悠。
细细的一片水，却将世界划分成两片。你不懂我，我不懂你。
即使永不相遇，永不相见，也没有谁会记得他们曾经在一起。
“紫悠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叶紫悠福身，却还是扶着东方逍遥，一刻都没有松手。
慕月苏觉得，这个小白很碍眼。
“罢了，紫悠现在是九王妃，我却已然是前皇后，论理，该是我要给你见礼才是。”
她的话，毫不遮掩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坦坦荡荡，恢弘大度。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她也没有要给叶紫悠见礼的意思。
“前皇后？”
叶紫悠惊讶地盯着慕月苏，满是不可置信。
“皇上没有下旨废后啊？娘娘怎么会是前皇后呢？”
慕月苏双臂环胸，冷冷一笑，无形间与岸上众人隔开了距离。
“我慕月苏被废，需要告诉无关之人么？不过是夫妻离异罢了，还能如何呢？”
一时间，安静了一大片。
苏月慕，慕月苏。
风月之地或许有人不知道慕月苏，却都知道，苏月慕是个知情解意的风流子，最爱美酒美人，最爱烟花之地，眠花宿柳。
在朝之人大多没听说过苏月慕，却都知道，慕月苏乃当朝天子结发之妻，一朝皇后，更是大义灭亲，辅佐皇上平定丞相慕月步与大将军慕月希叛乱的得力助手。
只是颠倒了名字，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我不是这个意思，慕月夫人不要误会。”
叶紫悠摇摇头，也改了口，清丽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焦躁与歉然。
慕月苏眨眨眼睛，仍是一副轻浮的浪子模样。
“我能误会什么？倒是紫悠王妃，呵，你敢说，你不恨我？”
叶紫悠摇摇头，脸色刷地就红了。
“没有啊，怎么会呢？夫人怎么会这么想呢？紫悠怎么会恨你呢？”
“你怎么会不恨我？”
慕月苏捏捏下颌，眼角的邪佞越发的张狂。
“我可是当着你的面儿，欺负了你的未婚夫啊！”
有些东西，没办法拿到台面儿上讲，偏偏慕月苏喜欢拿来刺激人。
叶紫悠红着脸咬住红唇，一言不发。
“不是那样的……我知道，不是那样。”
那天下了雨，黄昏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宫里摆宴，身为皇后的慕月苏却喝得有些多了。
一曲歌罢，众人不防，但见慕月苏施施然走到逍遥王东方逍遥席上，微微一笑，俯身亲了下去。
东方逍遥没动静，坐在东方逍遥身边的叶紫悠却急得哭了。
上座的帝王哭笑不得，赶紧派人将慕月苏拉回来，再送回坤仪宫去。
那时候，除了被强亲的东方逍遥外，只有叶紫悠听到了慕月苏亲人的时候说的话。
“我喜欢美人，逍遥王爷。”
无疑的，逍遥王爷是个美人。
第二话（2）
东方逍遥上前一步，轻轻拉开了叶紫悠搀扶的手。
叶紫悠想说什么，去在东方逍遥的一个眼神里止住了。
那样的眼神，是东方逍遥从来没有过断然。
“小紫……”
叶紫悠想上去，却又没动，乖巧地站在原地，随时准备扶住东方逍遥。
“嗯，逍遥哥哥。”
东方逍遥顿了一下，回头冷然而笑，少了几分柔情蜜意。
“本王不是在叫你，你先回去歇着，本王还有事。”
叶紫悠也顿了一下，嘟起樱红小嘴，摇摇头，很是坚定。
“不要，我要留下来照顾你！”
“随你吧。”
东方逍遥重新看向近岸的花船，神色温润。
“小紫……”
“逍遥哥哥。”
东方逍遥没有再回头，只是皱了皱眉。
“小紫……”
叶紫悠没有再回声，却是死死地盯着东方逍遥。
他温柔而笃定地唤做小紫的，除了她，还有别人么？
“小紫……”
慕月苏站在船上，心神有一瞬的恍惚。
东方逍遥唤人名字的时候，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魔力，总能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回应。
“王爷，我这儿可没有叫小紫的姑娘，您要是实在喜欢这名字，不如找个人改改，您看如何？我想红袖添香的嬷嬷是不会有意见的。毕竟王爷赐名，这般天大的荣幸，可不是谁都可以的。”
慕月苏笑意盈盈，依旧的风流恣意，无拘无束。
旁的人见了听了，只觉得慕月苏挺有当老鸨的潜质。
东方逍遥摇摇头，一双眼睛清光凛凛，明亮异常。
“小紫，本王最近记起了旧时念的一段札记。”
“嗯？”
慕月苏愣了一下，随即又是一派风流浪荡的纨绔模样，笑得不羁。
东方逍遥负手而立，皇家优雅高贵的气度完美呈现，比得东方云若很不完美。
“旧有夫纲，其言，天地阴阳，虽有上下，本无质差。为人夫君者，若有七出，则效女子，休书立言。之一，红杏出墙者，出；之二，恶言鄙行者，出；之三，低贱妻女者，出；之四，纳妾收房者，出；之五，滥杀无辜者，出；之六，不敬长辈者，出；之七，不自立者，出。其上七者，非定理也，树有千类，人有百态，各家七出，不可依一家之言。彼君子也，自异于吾家，切莫妄言从之，成效颦之态。”
慕月苏站着，没有应声。
东方逍遥笑着，温柔淡定，优雅从容。
“紫悠真是好命，有王爷这般良才美婿，真让人羡慕啊！”
慕月苏看叶紫悠，脸上的笑光彩熠熠，皎若明月。
叶紫悠咬着唇，脸上红得能开出花来。
“逍遥哥哥……”
东方逍遥定定地望着慕月苏，眸光粼粼，似乎要将人溺死在里面。
“本王当是极守夫纲之人，偶有违之，也属无心，确实，算得上良才美婿。”
逍遥王原来还是个自恋的人。
众人齐齐抹抹头上的冷汗跟黑线，觉得这世界上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只是，你当真不是小紫？”
东方逍遥问人话的时候，总是用着陈述的语调。他的自信与骄傲，高得就像天。
慕月苏往后走走，倚在船舱上，目光有些淡，也有些散。
映着东方逍遥的眸子，璀璨明亮却清冷如月。
“我这一辈子，就只爱过一个人。”
这句话，耗尽了她的心力。一辈子，就只爱一个人，爱得累，守得也累。
“我以为，就算沧海桑田，只要我还爱他，我就能跟他在一起，永远永远都不会分开。可是我忘了，爱情，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世事本无常，有些东西，只要松手了，就再也抓不住了。”
东方逍遥想开口，却不忍。
“已经是别人的东西，就算是抢过来，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了。索性，就忘记吧。”
东方云若拍手击掌，大呼妙哉。
“想不到啊，苏儿还有这般情操！我皇兄真是不知好歹，这么好的女人都不留住！”
慕月苏翻个白眼，很是无语。
“我有说是你皇兄么？你皇兄那种色胚也就你们家人觉得好。”
东方云若愕然，宽大的袖子盈满夜风，飘逸潇洒。
慕月苏悠悠地叹口气，抬起头，望向满天的深色。
“他已经死了。”
向来豁达的人，消沉起来比向来就消沉的人厉害很多。
东方云若常常消沉，此时看着消沉的慕月苏，不知道怎么去劝解。
“东方逍遥，我有时候，真的很想直接杀了你，一了百了。叶紫悠很碍我的眼，我就整她，让她倒霉，可是你却让我很有杀意啊！不杀你，真觉得对不起自己，对不起你啊！你说，我是不是该趁着现在动手啊？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啊！”
东方逍遥点点头，镇定自若，浅浅地一笑，淡然俊美。
慕月苏侧过头，扬起嘴角，眼角眉梢都是笑。
“本王认识的小紫，其实很傻。”
东方逍遥一身锦衣，修长昳丽，映着一袭夜色，恍若当初。
“而且，也不是个下得了手伤任何人的小傻子。”
慕月苏半眯着眼睛，隐隐有杀伐之气。
“东方逍遥，你高看我了。”
慕月苏轻轻呼口气，语调悠悠的，有着抓不住的虚无。
东方逍遥轻笑着摇摇头，有些无奈，有些自嘲。
“回来吧，小紫。”
慕月苏眉眼高挑，脸上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