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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美人诛心-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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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生出深深的落寞感,不知为何,忽然就好想看一眼宫外的云彩,眼见前边有一棵高大粗壮的大柏树,我二话不说捋起衣袖就直冲过去,爬了一半,人悬在半空时,却听见背后冷不防传来一声叫唤,“陌姐姐,需要帮忙吗?”
我猝不及防,扭转头的瞬间,一只脚踏空,人已经滑了出去。
树下的少年已经仰起头张开手臂,我那惨叫声还没有从喉咙管里发出来,就被他稳稳地接住了。于是悬起的心跳在嗓子眼,声音“啊啊”如哑声的乌鸦,我只是胡乱地抱住他的脖子,平复着慌乱。
“陌姐姐该不会是想出宫去吧?”宇文邕笑嘻嘻地看着我,他今天倒不比前两次见到时穿得随意,墨绿色的缺骻长袍,腰间束着鞢带,把他的身子拉得笔挺修长,乌黑的长发高高地束起,衬得他神采奕奕。
我和他的这个造型一定像极了所有狗血故事里的英雄救美的狗血情节,然而一想到二十多岁的我却被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公主抱,生出来的就不是浪漫而是老牛吃嫩草的怪异。
于是我干咳一声,狼狈地从宇文邕的怀里挣脱下来,“你怎么会来这儿?”
“我是专程来谢谢陌姐姐的!”
我茫然不解地瞪着他,却听他说:“陌姐姐给我的那只搏霸把大力士的虎崽子斗得屁滚尿流,今天真是好威武,哈哈!”
“啊?真的假的?”眼见宇文邕兴冲冲的,我倒是傻眼了。
“当然是真的。陌姐姐,你让我扬眉吐气了一把,我得好好谢谢你。”他笑吟吟地看着我,双目流波宛转,清澈无比,“陌姐姐爬树是想出宫去吗?陌姐姐若是想出宫,我可以帮你。”
“帮我出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对我来说却有着巨大的诱惑力,两条腿无论如何也迈不动了。我不解地转过头,重新打量这个温润少年,“你怎么帮我?”
宇文邕莞尔一笑,干净的笑容宛如霞光溶溶泄泄流入宫墙,“我天天都要出宫去的。那些守门的侍卫一见到我,就直接放行。我把陌姐姐化妆成我的跟班太监,别人才不会拦。陌姐姐,是不是想出去玩了?咱们现在还可以溜出去,在亥时前回来就行。”
他只当我和他一样只想着去玩,却不知我心里头早已经波涛汹涌。“那万一要是被发现了呢?”
“那我就说是我撺掇着姐姐出来的,不关姐姐的事,大皇兄他顶多罚我两个月的俸禄,没事儿!”他一副慷慨激昂地义气样。
 

第三十一章 语示人

   我不禁低头苦笑,果然是个不懂事的少年,倘若我真的应邀随他出去了,只怕他这条年轻的小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我说:“阿弥你误会了,我才没有想出去玩,我刚才只是伸展伸展筋骨而已。”
宇文邕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他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那好,陌姐姐要是哪天想出去了,就告诉我一声,我偷偷带你出去,保管神不知鬼不觉。”
他的脸上是稚气的得意,我深吸了一口气,说了声“好!”,却下意识地把这条路给排除了。我向来不做无用功,即便我侥幸逃出宫去,百分之九十会被宇文毓、侯龙恩捉回来。谁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贸然逃出去又能做什么?还白白连累了这个青涩少年。
我打发他回去,宇文邕却没动,“陌姐姐,你怎么好像不大高兴?出什么事了吗?”
“阿弥,你昨天跟我说的,除了沉香那些香料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可能会使雷丸的毒性增大呢?譬如常见的食物之类?”我心里头已经动摇,“我实在是找不到这些香料。”
宇文邕似乎没有理解我的意思,答非所问道:“我那儿倒是有一些,陌姐姐需要的话,我拿给你。”
我无语地苦笑,“我不是要这些香料,我只是必须在侯贵嫔那儿找到这些香料。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宫里乌七八糟,你每天在外边游玩是对的。”
我冲他摆摆手,懒得再解释。
宇文邕依旧似懂非懂,“非要在侯贵嫔那儿找到?那找人送些去,她那儿不就有了吗?”
我有些哭笑不得,感觉自己就是在对牛弹琴,正要把他打发走,忽然间脑子灵感一现,宇文邕的话像是一下子打醒了我,为什么我非要在侯贵嫔的房间里头找呢?每日进进出出她那儿的人如果身上带有那些香料,不是同样会加大雷丸的毒性吗?
我茅塞顿开,使劲地捶了捶宇文邕的胸膛,“阿弥你真棒!谢谢你!”扭转身,撒开腿就往回跑。只余下还不知怎么回事的宇文邕立在路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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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宫里格外地冷。清早起来,就瞧见外头清霜满地。暮秋已过,寒冬将至。宇文毓破天荒地没有早朝,因为宫门才刚刚打开,大将军侯龙恩便携了妻子,尾随大冢宰宇文护到正阳殿向宇文毓要凶手来了。
和那日一样,所有的嫔妃都立在殿前,只有侯贵嫔虚弱无力地靠在凤座上,她红着一双眼,把在场的所有妃嫔以及她们身后的贴身婢女都扫了一遍,恨不能看清她们的心。
眼见人都到齐了,宇文毓才冲我微笑道:“陌陌,三日下来,你可有什么收获?”
“回天王的话,阮陌已经查到致使娘娘滑胎的真实原因。”我在众人面前呈上了第一份证物,“这是侯贵嫔服用的安胎药所剩的药渣,以及太医开具的配方。天王之前已经命人查过,配方的确没有任何问题。娘娘服用的安胎药也是按方抓药。但是,仅有一处忽略了。若不是细细查看,根本看不出分别来。这药方上写着雷丸用量是三分,可是药渣里头却有一钱,足足多了三倍。”
御医吓了一跳,走上前来一瞧,却不得不相信。
“雷丸久服伤身,娘娘每次所饮的安胎药都服用了过量的雷丸。安胎药其实已经变成了堕胎药。”
御医脸色惨白,却又怕牵连到自己,不得不辩解道:“雷丸虽然伤身,但每副药中即便是加入了一钱的雷丸,也不足以造成滑胎。阮美人这个说法只怕不能服众。”
“我还没说完呢。光有雷丸自然不足以造成滑胎,但若是同时配上沉香,雷丸的毒性只怕要放大数倍甚至几十倍,那么,敢问御医,接连十日的服药会不会造成娘娘滑胎呢?”
“这个……自然会的。不过微臣已经叮嘱过娘娘,安胎期间,一切香料最好杜绝使用,娘娘又怎么会用沉香呢?”御医松了一口气,连连把责任卸个干净。
侯贵嫔背后的宫婢也说道:“惠风苑上上下下都没敢用任何香料。自御医说后,所有的熏香都放起来了。”
侯贵嫔也道:“沉香味道十分特别,我不可能闻不到。”
“惠风苑里没有,但别人身上却有的。”我不慌不忙地走向宇文毓,笑道,“阮陌初时也拘泥于侯娘娘的惠风苑里,可无论怎么找都没有进展。直到前天晚上,我才突然间反应过来。地方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娘娘宫里虽没有香料,每日来往惠风苑的人却未必没有。而这十几日,进出惠风苑最最频繁的,除了御医,就是天王了。相比于御医,每日夜里都陪伴着娘娘的天王,若是使用了沉香,只怕对娘娘的毒害要深得多了。”
“天王?”侯贵嫔眼睛睁得大大的,一颗心悬在嗓子眼,想要说话却又不敢说出任何话来。
“娘娘别紧张,或许这件事,天王也不知情呢。”我斜了宇文毓一眼,他倒是挺稳坐泰山的。
“我把天王这几日穿过的衣裳用过的物件全部都检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发现,不过昨天到正阳殿来瞧见天王用玺印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漏了一样东西没检查,就是这个。”我朝达诚递了个颜色,达诚捧着第二份证据走上前来,托盘里头是一字排开的黄稠所制的玺袋,“天子所重,莫重于国宝。天子之玺,即使天王在睡觉的时候,也会放在枕边。对吧?”
“这玉玺难道有什么问题不成?”侯龙恩只觉得听天书一般,越听越迷糊了。
“玉玺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些需要经常更换的玺袋而已。阮陌斗胆,把这些玺袋全都剪开了,无一例外的,所有的玺袋里头都包裹了沉香。”
宇文毓的脸色有些凝重,走到我身边把这些玺袋都查探了一遍,犹豫片刻从腰间解下自己随身携带的玺袋,当着所有人的面,剪开了玺袋,颗粒、粉末涌了出来,带着一股幽幽的香气,“果然是沉香!可,为何玺袋全然没有沉香的香味?”

第三十二章 灵香草

   “那是因为这里头还人为地添加了另一种香料——灵香草。我翻过花册,因为廉价,灵香草这种香料在宫里用得并不多。不过,它的加入恰恰能够中和沉香的味道,即便是晚上放在枕边,也察觉不到香味。若不是如此,天王又怎么会着了道,把这毒药搁在枕边而不自知呢?”
没穿越的时候,就知道有很多新装修的人家用白醋来中和家中油漆的味道。这种方法并不科学,油漆的味道虽除了,但油漆释放出的甲醛等有害气体却仍旧遗留在房间里。
如今,灵香草和沉香混合在一起,和这个原理也是一样的。灵香草虽遮盖了沉香的气息,却并不能够阻止沉香的药效。每日夜里,放在枕边的沉香使侯贵嫔服下的雷丸药效扩大,终致滑胎。
“花这么大工夫布下一个巧局,这个人还真是有心啊。”我拍了拍手,“现在真相已经很明显了,这个玺袋是谁做的,沉香是谁放的,谁就是谋害侯娘娘的凶手!”
我才说完,侯贵嫔的脸刷地一下就变白了,她眼睛里头一下子就盈满了泪,“这七只玺袋,是由我们五人花了三个日夜赶工做好,用来恭贺天王登基之喜的。独孤贵妃和张贵嫔负责刺绣,我和雁贵嫔负责裁剪缝合,徐贵妃则负责填充香料。”她红着眼望向徐贵妃,“姐姐,我还记得,是你亲手把玺袋交给天王的,真的是你干的?!这就是你说的情如姐妹?”
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望向了徐贵妃,她的脸一下子就变成了茄色,下意识地就往后倒退了几步,摇头道:“不,不是我……香料的确是我放的,可我放的不是沉香,也不是灵香草。”徐贵妃急迫地看向宇文毓,她想从他的眼中得到一点信心和回应。
然而宇文毓眼里却已经腾起了一股雾气,一言不发地呆坐在龙椅上,神情凝重落寞。
徐贵妃到底还算冷静,替自己辩解道:“阮美人,你口口声声说玺袋谁做的,谁就是导致侯贵嫔滑胎的凶手。且不说我没有放沉香进去,就算当初真的放了,这个玺袋也是早在侯贵嫔怀孕之前就做好的,难道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两个月前就知道侯贵嫔会有身孕吗?”
“或许是娘娘想防患于未然,抑或许是有人栽赃嫁祸。想要知道真相怎样,咱们不妨来玩个游戏。这个游戏就叫做真心话大冒险!”我笑着看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说假话的,阮陌一眼就能瞧出来。”
我话音刚落,张贵嫔就忍不住嗤之以鼻,“阮美人这么有本事,又何须查三日这么久,早做什么去了?”
她自是不知道我的“诛心”术,不过宇文毓和宇文护是见识过的。宇文护终于开腔道:“大智慧这回要怎么玩?这可是在皇宫大内,小心治你大不敬。”他说话时,带着一点笑意,这么多日见到他,也就此刻看起来有那么一点人情味。
他只当我又要扒人衣服,殊不知这都是混淆视听的形式,我笑着举起了宇文毓赐给我的玉牌,“不用那么复杂。这块玉牌在我的祷告之下已经有了通灵的本事,只要我与另一人一同握住此牌,我就能看到她的内心。我有心邀请几位娘娘参与进来,只要大声说,侯贵嫔滑胎之事与我无关。谁说真话谁说假话,立马见分晓!”
我说得笃定且宏亮,即使是心有疑虑的张贵嫔也被我震住了好些。
“不用了!用不着做什么真心话大冒险,朕还有别的证据。”宇文毓突然间抬起头,眼角红红的,唇角带着一丝决然的笑,他扭转身进了后边的寝殿,过了一会儿再出来,手里头已经多了一个香囊。香囊上绣着观音送子,用的是红色的绫罗,想来是他做宁都郡公时的旧物。
“徐贵妃,这个香囊你一定觉得很眼熟吧?这是几个月前你送给雁归的。雁归她因为胎不稳而一直服药,可最终还是没有保住孩儿。她当时就对朕说,是你的香囊令她滑胎的,朕只当她丧子之痛,太过敏感,并不相信她,可是现在,由不得朕不信!”他使劲一扯,整个香囊分崩离析,里头的香料哗啦啦散落一地,全是沉香。
雁贵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夹杂着沉积已久的委屈,哭喊道:“臣妾的安胎药中,也有雷丸这味药。”
她的申诉,宇文毓的证据无疑让徐贵妃雪上加霜。
而雁贵嫔那份真实的悲切一下子就感染到了侯贵嫔,侯贵嫔也猩红了眼,“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当初雁贵嫔滑胎,若不是意外,能做这件事的就只有你了。徐贵妃,说什么情同姐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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