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逃-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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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卖出花篮,女孩满心欢喜。然而匆忙转身之际,却恰好与正要进茶庄的男子撞个正着。
她本就瘦小,一下子撞得头晕眼花,跌倒在地,花篮也随之滚落各处。可这会儿她顾及不暇,知道冒犯贵人,浑身发抖地跪到对方面前,磕头认错:“求公子原谅!求公子原谅!”短短五个字,不停重复。
男子身后还跟着几人,同样衣饰富贵,想来是与对方结伴而来。凑近前,嬉皮笑脸地看热闹。
而被撞男子见女孩粗布破衣,一身脏污,旋即满脸厌恶,伸手掸了掸自己所穿的上好缎料,仿佛擦去什么不洁净之物。冷冷丢下句:“滚,别在这里碍本公子的眼。”
女孩依旧伏地瑟缩,哪里敢动。
男子瞪她一眼,刚要迈步,低头看到挡在面前的花篮,嘴里冷哼,毫不犹豫地一脚踩碎,径直走进茶庄。
其它几个小篮,被他同伴不是踩烂就是狠狠踢到一旁,女孩满眼的惊惶无助。这些花篮全是她带病娘亲熬夜编制,如今就这样被人踩成脚底之泥,立时眼泪弥漫,伤心至极。
慕半依看着这一幕,脸上平静却与内心不符。或许她刚才出声,就可阻止事情的发生。或许她现在愿意,就可伸手对女孩施加帮助。然而,她没有。
慕半依轻笑,有些鄙视自己。倘若她冲前阻止,说不定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况且为了出逃,她本就手头不足,根本自顾不暇。
手指在袖中紧了紧,慕半依决定扭头离开。但下刻,一个花篮突然被人踢得老远,最后滚落在街道中央,女孩瞧见,急忙上前拾捡。
慕半依瞳孔一缩,目光扫向正从后飞驰而来的马车,两旁行人纷纷让路,而女孩,仍未察觉!
身体像勒紧弓弦,处于某种僵直状态。双眼望定了那小小身影,蹲在地上,双手如捧破碎珍物,那泪光与哀伤的表情落入眸底,刹那,凝固成一副画面。
不知怎的,血液一下烫似岩浆迸发,直窜大脑,慕半依忽然不管不顾地丢下翠菱,朝前跑去。
“小姐——”将翠菱的惊呼抛于脑后,慕半依看到女孩抬头,小脸浮现着诧异与迷惑。内心却恍被花瓣拂过,变得莫名柔软。勾起唇,禁不住嘲笑自己。
就在前一刻,她还准备视若无睹地离开,可现在又不顾危险地去救对方……慕半依,你真是傻得可以!
原本通畅的街道突然冲出两个人影,车夫始料未及,情急之下一把勒住缰绳,只听骏马冲空一声嘶叫,最后可谓万分惊险地停在她们跟前,那距离,仅差一步!
慕半依抱住女孩,感觉心脏都快跳出胸口。当那股旋风止于身后,终知危险已过,深深喘口气。
“小姐……”女孩从她怀里探出头,看到眼前马车,小脸转白,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车子无缘无故停下,使车厢产生剧烈摇晃。一名灰衣小童忙掀帘问。
车夫抹抹头上汗珠,解释说:“我也不知道,走得好好的,路上突然冲出一个小孩跟姑娘。”
“姑娘?”
小童奇怪,正准备下车去看,忽听身旁人问:“有没有人受伤?”那声音像一脉氤氲温润的泉水,沁入肺脾,足可抚平紧绷的心弦。
第22章 公子
听入那声音,车夫先是摇头,尔后回过神,不太确定道:“好,好像没有。”
“公子……”见对方起身,小童神色一惊,想要阻止。
“无碍。先将车子停到一旁,你陪我出去看看。”吩咐完,他掩唇咳了几声。
他既坚持,小童只好照办。等马车缓缓停驻到街道旁,方扶他下来。
“别怕,没事了。”女孩浑身颤栗,一双大眼惊恐地看着自己。慕半依微笑摸下她的头,开口安抚。然而下一刻,有道白影就像飘入尘世的雪,毫无预兆地映入眼尾,竟是鲜明而强烈到牵动了心魂,好似天地间,只余下这抹单调的白。
不知想起什么,慕半依心头砰跳。当抬头,却恰好触及那双净如清湖,又隐隐含忧的眼眸。
刹时,四周景物俱变,仿佛回到那时,她站桥央,他坐树下,漫天朱花一片一片飘过面前,却始终阻不断彼此相瞩的眼神。
此刻,他白衣束发,轻袂笼风,静静而立,画中剪影一般精美。阳光在那白衣上倾了满身晶辉,短暂间亦如透明琉璃,望去时,视线竟有些不清了。
慕半依不得不眯起眼。脑中的千思万绪,最后只汇成两个字:是他。
是她……
花谢落红尽尘没,情愁不断何寄所。
上回一语落下,她便逝尽水朦雾色中。而今,那张姝美的容颜竟重新出现在眼前。
他眸光轻颤,一时间,原本平静的神魂仿若遭受花雨淹袭,恍恍惚惚间惊起悸动。可当目光接触,秋水连天一般,又恢复清醒。只是予她,默默凝视,散发着明润柔和。
二人默不作声,而小童瞧见慕半依,若有所思一阵儿,突然打破气氛,脱口指道:“是你!上次在茶庄撞到我家公子的人!”
于是二人纷纷一惊。慕半依敛眸断开视线,而他依然注视过去,眼神中带有几分诧愕。原来,在赋逸山庄并非他们第一次相见,早在之前,更久,他们曾擦身而过,可自己却未曾留意。
如若那时候,知是她……
一缕遗憾像叶尖似的挑过心头,他忙轻叱:“笙儿,不许无礼。”
笙儿抿抿唇,不再开口。
见他们走近,慕半依也站起身,想到方才小童一言,有些尴尬道:“我……上回在茶庄……是我一时不小心……”
稍后抬眼,发现对方正微笑望向自己。那目光仿佛春风所化,投来便有暖意上身。
慕半依不由得一怔,看着面前就像温玉暖月一般的男子,容颜明净无暇,精致难喻。只不过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似气血不足。微风中,雪袂轻飘,更显弱不胜衣。
“小姐!”刚才一幕,翠菱几乎吓得魂飞魄散,隔过半晌才恢复意识,连忙上前。
而他也留意到对方身旁还站着一名瑟瑟颤抖的女孩,手握一个破烂花篮,满脸不知所措。
他环视一下周旁,马上了解到情况,温言问:“方才有没有受伤?”
那清和如水的目光,流溢着莫名柔动,瞬刻将心底的惧怕抚贴平整。女孩在他注视下,身体逐渐不再颤抖,点头。
翠菱也一旁疾问:“是啊小姐,你有没有哪里伤着?”
慕半依被她慌里慌张地审视个遍,只觉浑不自在。斜眼瞄向白衣男子,正从袖中掏出一块绣工精美的绢帕,弯下身,为女孩轻轻擦净脸上的泥污。
他眼波柔暖,动作细心,白致的脸容上没有丝毫嫌弃与轻蔑,亦如饮水般做着世间最寻常不过的事。煦阳下,一身白袍被镀染层淡淡光晕,让人一眼即看出那布料质地上乘,做工考究。而他在光晕中,恍若华莲绽放,清贵无比。
此刻,慕半依竟怔怔看入了神。
女孩也是一脸呆然,记忆里,那些富贵的公子千金向来视她如泥垢,态度冷漠。而眼前这个人……那帕子真漂亮真精致,想来一定很贵吧,可惜现在却因她而染上污渍。
抬起头,那太柔的目光中,且还夹杂了淡淡怜惜。女孩脸蛋倏然一红,垂下眼来。只觉对方高贵不可染,反怕自己弄脏了他,退后一步,嗫嚅道:“公,公子……”
他见状一笑,收起帕子,转看笙儿。
笙儿叹气。显然对自家公子做的事早已习惯。从袖里掏出东西。
女孩接来一瞧,竟是块闪亮亮的银子。
扫过地上被踩烂的花篮,他开口道:“今日你卖的花篮,都算我买下了。”
“可是……”女孩双手托着掌中之物,不止颤抖,仿佛那是比生命还贵重的东西。别说几个花篮,就是十个,二十个……甚至多到数不过来。不仅够她生活温饱,日后还能买药给娘亲治病。
激烈的情绪在眼中跳跃,但女孩最终摇了摇头,拒绝道:“我娘说过,银钱都是得来不易。这些钱太多了。公子,我不能要……”
他微笑,似带动周围一片光华,在身边流转:“既如此。它可以买多少花篮,你亦算清算好,将来慢慢还我便是。”
“咦。”女孩出声。想了想,顿觉得这个方法不错,眼露兴奋,“好。那今晚我回去告诉娘亲。明日起,就给公子送来。”
他笑道:“不着急。届时你就到石南街的瑞安丝绸庄。我是那里的当家,安逢然。”
一脉光照下,他脸如琼玉,身如暇雪,被流辉所萦绕。女孩看在眼里,竟脸红地点点头。
慕半依看后欣然,准备转身离开,岂料却牵动了安逢然的视线,不由唤道:“姑娘……”
慕半依回首。他从地上捡起什么,趋步跟前:“你的簪子……”
慕半依一瞅,确是自己的簪子。方才情急下掉落,前段已经折断,连珠花上镶嵌的珠子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不免淡淡叹气:“反正也坏了,丢了吧。”
当她抬起眼,安逢然不由得怔愣,如此接近的距离,才看清羽睫下那一双宛若初辰明曦般的瞳眸,清莹而晶澈,仿佛能乍亮尘世,映入万物,却又能在一记淡淡笑意下,将万物抛之脑后。
为何,会有这样一双眼呢?
又有什么,能够让她记挂心头?
当日在海棠园相逢,只觉花美天艳,却不及她容颜半分。那轻轻一句,便知心境,击撼到了神魂。从此心中百转千回,每当合眸,脑海里总能浮现她离去的倩影。
“姑娘。”见对方又欲转身,安逢然默然垂眸,仿佛遮住了某丝留恋,“我们,还会相见吗?”
慕半依诧异,一时间,心跳有些失节奏。别过脸道:“会,会吧……”
安逢然听完,眸光隐隐晃动。就这样手拿一支簪,如同嵌入画中般地静立凝望,看她被人搀扶入轿,最后,消失在自己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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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慕半依便一阵花香沐浴。之后纱衣披身,那一头长发还未完全晒干,她就已经躺在床上,若有所思。
原来他的名字……叫安逢然。
其实在对方与女孩对话时,她就暗暗记下这个名字。也不知是机缘还是巧合,他们竟然经过了三次相遇,本以为今天亦如曾前,一眼一望,彼此间无任何对话,然后擦身而过。
可这一次,他主动捡起她的簪,喊住她,问今后是否还会相见。
这代表什么?
蓦地,一股不可名状的感觉掠过,慕半依手捂胸口,好似欢喜,又似期盼。只觉他温雅犹若幽谷兰花,光是一想,就让人感到心静神宁。
翻过身,慕半依目睁床顶,嘴里不由念道:“瑞安……丝绸庄。”
三日后,一顶兰布小轿停在瑞安丝绸庄的门前。
雪肌柔嫩的玉手轻轻伸出,在粉纱袖衬托下,宛若一片花瓣吐馨绽放。
“小姐,你想做新衣裳,直接叫张总管派人为你量体裁衣不就好了?”据翠菱所知,最近小姐可是极不爱走动的。
慕半依恍若未闻,只抬头看向牌匾上一行清秀飘逸的字迹,脑海便情不自禁浮现他白衣纤雅的身姿。于是短短几个字,竟觉越看越顺眼。
“瑞安丝绸庄……”今天对方指明来这里。翠菱本还奇怪,但此刻看到牌匾上的名字,熟悉异常,念了几遍后,方反应过来,“这家店,不是上回那个……”
她突然一脸狐疑地瞅向慕半依:“小姐,你不会是来看那位安公子的吧?”
慕半依眼皮跳动,假意清了清嗓子,才光明正大道:“我只是来挑选布料,之前那家店做得又老又土,实在不合我心意。”
翠菱想她眼光还真是挑剔。不过又转念记起,这瑞安丝绸庄在京都虽称不上最大,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名店。光从门面筑建看去,就显得精雅气派。
慕半依跨过门槛,便见里面有年轻女子,也有浓妆老妇,正三三两两地聚一起挑选布料,旁边有店内伙计招呼,一律青帽衫衣,看去干净利索,而那件短衫穿在身上显得格外柔亮,想必布料也是不差。从构建到人衣穿着,均是不俗,十分体面。
想到背后经营的人,慕半依心中好感更甚。而此时店内几名伙计正忙,柜台前一名约四旬左右的男子见来了客人,还是生面孔,不禁笑脸迎前:“姑娘这边请,我们店内有各种布料成衣,款式新颜色多,今天还刚好进了几匹新缎子,姑娘可以瞧瞧有没有中意的。”
在他引领下,慕半依来到一个长方形台前,上面紧紧密密排列着各种颜色新亮的缎匹,后面墙壁也垂铺上等彩绸,而右边的红木衣架上则挂着诸多成衣。实在云蒸霞蔚,眼花缭乱。
慕半依视线略受冲击,暗想自己幸好不是来买衣服,否则非得挑花眼。可悄悄环视过四周,却不见安逢然的身影。一时心下踌躇,不知是该询问还是该离开。
芊芊玉手在缎匹上流水似的拂过,而她若有所思,以致动作停了,思绪却未停。
店内男子一瞧,以为她选中,开口笑道:“姑娘好眼力,这款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