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名路-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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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清肉少,总共不过三四片薄薄的羊肉,却有着阵阵肉汤香诱人肠胃。
张曦君深深地吸了口气,笼在袖子里的双手立即捂上碗沿,直到热气传到手心里,这才轻轻撩开帷帽一角,低头连喝了一口,顿时舒服的吁了口气,有雾气从白纱下透出。
一旁的大娘见状,端着碗大喝了一口,感叹道:“自侧妃娘娘和官夫人们来后,咱们城里大姑娘小媳妇都兴带帷帽了。”
同桌一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嘻嘻笑道:“婶子话咋这酸,可是也想弄一顶戴戴?若真有可要给我也戴一下!”
“喝你的汤!”大娘一手朝小姑娘头轻敲了过去,正还要说些什么,只听身后的一个大汉哈哈大笑,抢了话道:“小姑娘长得倒水灵,说不定以后嫁了军爷,再好些嫁了王爷,以后哪还愁啥帷——”
话没说完,大娘朝大汉呸了一口,骂道:“满口荤话,没个正经!”
大汉吃着饼喝着汤,道:“我的话哪没正经了?就说王爷吧,这些年虽一直宠着张侧妃娘娘,可这位娘娘一直没有生养。等年后王爷把有生儿子的谢侧妃娘娘接来,到时这位被丢在长安多年的谢侧妃娘娘能不怨张侧妃?”
小摊上另有一人听得好奇了,咦道:“王爷这么多年没去长安了,你又怎么知道王爷要去的?”
大汉见众人都对他的话好奇,洋洋得意道:“我刚从长安走货回来,听说河间王病重,世子公子们争来斗去,早没闲工夫去管那民乱。现在长安那边乱的很,只要再大乱一些,不就像太原一样?王爷能不出兵去?那可是王爷父兄在的地方。”
说着咬了一口饼,边嚼边道:“……王爷也三十五了吧,这男人到了个年纪,尤其是像王爷这样的人,总想要个继承人,可他至今就一个儿子。到时去了长安能不把这唯一的儿子接到身边?有了儿子,谢侧妃即使不受王爷喜爱,还担心不能对付张侧妃?再等张侧妃斗得失宠,谢侧妃又不受喜欢,那时王爷身边没人了,可不就是年轻姑娘的大好机会。”
大娘听了大汉这有些头头是道的分析,叹道:“这女人长得再好也没有,没有儿子,始终是站不住脚的。”
*
第七十二章 长安(中)
呼啸的北风声中,众人的议论清晰传来。
这样的风言风语,她是隐有耳闻,不过毕竟身为侧妃,尤其是在齐萧没有正妃的情况下,城中各命妇夫人自不敢在她面前多言。而来自民间的一些言论,她多是听闻府中侍人转述,此刻却如此明白的听入耳里,张曦君不由一怔,她没想到自己多年未孕一事,已近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五年过去了,阿杏的性子依然未变,在英秀神色不安而担忧的看向张曦君时,她已“噔”地一声重重搁下汤碗,愤愤起身,撩开面上纬纱怒视,眼看就要大声怒对。
见状,张曦君连忙回神,一手抓住阿杏手腕,一手撩起遮面纬纱,低声制止道:“阿杏!”
比起张曦君,关于这些言论她听得更多,一时难以自制,但见张曦君出声喝止,阿杏明白自己太过冲动,可是心气难平,如此在张曦君目光下僵持了片刻,她才放下纬纱,低下头去,“夫人。”低不可闻的声音里,隐含几分委屈与不甘。
张曦君知道阿杏的好心,她脸上厉色淡了下去,安抚地拍了拍阿杏的手,起身向愣着的一众人歉意一笑,随即亦放下纬纱,吩咐道:“走吧。”说罢,放开阿杏的手,走出小摊。
英秀闻言,赶紧放下汤钱,和阿杏跟了上去,旁桌两名作普通汉子装扮的侍卫自也起身相随。
冬日天黑的早,午后一过,天色渐暗,风也越发寒肆。已购了年货的行人,纷纷疾步快行,欲在天大黑又下雪之前赶回,谁也没注意到与己擦身而过的疾行者。
张曦君一行人如急归的行人般。一路疾行至入西内城的巷口里,登上早已等候在此的并车回府。
马车进府时,放晴大半日的天晦暗了下来,铅云低垂。到车驶入长巷里,终于下起了小雪,又密又急的打在两面的高墙上,时有飒飒的轻响发出。长巷的风呼呼狂啸,刮着那落下的雪珠,打在脸上生疼难受。张曦君放下一入长巷便撩起的厚棉窗帷,英秀连忙将手炉重新递了过去。正神色带了几分小心的要说些什么,并车稳稳的停下,外面响起徐虎的声音。“夫人,您回来了。”英秀脸色当下一变,忙将已到口中的话咽回,推开车门,和阿杏服侍张曦君下车。
见张曦君下车。徐虎随即将伞撑了过去,在旁低声说道:“王爷听下人说夫人回府了,见外面下雪,就让属下在此厚着,王爷再处理一会事务就回中园。”
一语方了,不等张曦君回应。英秀已小声赞道:“王爷日理万机,竟还能如此惦记着夫人。”
英秀一向沉稳内敛,徐虎从未见她插话过。又是这样的一番话,实不像她的言行,倒有几分阿杏的不拘,锦秋的巧言,不由诧异的看了一眼。才一板一眼道:“王爷说夫人的风寒刚好,是不能再受寒了。否则等后面的年节诸事忙起来了,不仅夫人会吃不消,年节的事也会受耽搁。”
英秀一反本性的说出这些话来,只为道出齐萧对她的关心,徐虎却偏说是怕年节受耽误,张曦君听得有趣,心下松了一松,眼中也适时闪过一丝笑意,而后低头避开直直灌来的风雪,附和道:“王爷对我确实是好。”说罢抬头,目光从神色俨然一松的英秀、阿杏身上掠过,她满意的紧了身上的大氅,捂着手炉举步道:“回去吧。”
雪越下越大,等回中园时,已是鹅毛大雪。
内室门口,锦秋取过张曦君身上的青色大氅,同阿杏一边掸雪一边嘟嚷道:“夫人您可算回来了,今儿就奴婢和嬷嬷两个,可闷透了。”
正是双十年华的锦秋,相貌已出落得越发好了,虽算不上一等一的好姿容,却也是娇憨可爱,透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浪漫。
张曦君看着巧笑倩兮的锦秋,见她眉宇间比起略小一岁的阿杏还多了分稚嫩,不由微微摇头,好笑道:“这怪我不带你了,早先是谁不愿去的?”
听张曦君直白道明,锦秋脸上一红,衬着白皙的肌肤,只见愈发娇媚,“夫人知道,奴婢和您正相反,最是怕冷不过了,这冬至一过,实在不敢出房门一步。”
英秀见张曦君说起笑来,心里又安了几分,于是存了逗趣的想法,为张曦君换下靴面落有积雪鹿靴的动作一停,抬头瞅着锦秋打趣道:“你再这样怕冷出门,成天就耐在暖屋里,也不怕开春丰腴的没法见人!”说罢,为张曦君换上干净熏暖的丝履,起身又是吟吟一笑:“夫人,您看她那腰可赶上了厨房里的水桶没?”
话语一落,众人目光齐齐在锦秋腰上落下。
冷不防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的腰间看来,锦秋乍然一惊,捂着肚子往后一缩。
众人见她这样,俱是一愣。
锦秋察觉反应过甚,脸上霎时一白,惊恐的望着张曦君。
见锦秋一脸惶然的望着自己,张曦君心下直觉怪异,不由语带探究道:“怎么了?”
听到张曦君的声音,锦秋从惊慌中回神,露出泫然欲泣之色道:“夫人,奴婢真胖成这样?”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
没想到一番惶恐竟是为此,张曦君听得好笑,但见锦秋双眼含泪,知道不能再吓了,于是温和安慰道:“冬日天冷食得多,也穿得多,人自然丰腴些。等开春了,厚实的棉衣一脱,不就又瘦下来了么?”
听着张曦君温煦的话语,锦秋似真信了,她破涕为笑,失去的红润一分分回到颊上。
喜怒如此的简单,又如此的露于形,张曦君心下暗暗摇头,看向锦秋的目光却越渐暖了,她吩咐道:“好了,王爷一会儿就要来了,先去把衣服热水备好。”
说完,刚接过许嬷嬷捧来的热茶要往内室里走,就听齐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以后天会更冷,外郭城制棉衣的事,你让人监管了再回禀就是了。”
微显不悦的话里蕴含关切,张曦君听着不觉扬起嘴角,她递回茶杯,回身一礼道:“王爷。”
*
第七十三章 长安(下)
齐萧抬手,示意起身。举止间,玄色狐裘上有附着的残雪飘落下来。
张曦君起身,淡笑道:“王爷也知天冷,外面下那么大的雪,怎么也不让人撑把伞。”说着,为齐萧解开身上的狐裘,抖了抖交给阿杏收起,见锦秋已把丝履置在前,她欲蹲下,一双带着寒气的大手已将她扶住。
“让她们做吧。”齐萧扶起张曦,感到手下的衣裳单薄,眉头顿时皱起,语气微显严厉的又说:“这里不比长安,穿这么少,居然还敢出门!”他说话间,有锦秋缓缓蹲下身子,为他换踩满残雪的高靴。
齐萧的语气微沉,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听者不觉气虚。
这五年下来,齐萧性子越发深沉内敛,若之前还偶有言笑之时,如今也只剩一脸的冷峻严肃,言语间更往有厉色训诫之意,一如此时。
故,张曦君也不理会齐萧这样的言语,她从许嬷嬷手里重又拿过茶杯,递给齐萧道:“这是嬷嬷煮的姜茶,您这一路冒着风雪过来,得先喝些去去寒,也暖暖身子。”
齐萧接过茶杯,瞥了一眼张曦君,又皱眉道:“知道驱寒,为什么还不喝?”说到这里,察觉脚心似乎掠过一抹痒劲,他锐目当即朝下一扫。
似乎受到齐萧目光相迫,锦秋如惊弓之鸟的抬眸,惊慌而不知所措的望着齐萧,眸光怯怯闪烁,让人心生怜意。
齐萧却似乎并无怜香惜玉之情,目光不过停顿须臾,便已眉头深深一皱,而后凝眸看向张曦君续道:“年节将近,许多事都少不了你,若又像前几日染风寒病倒怎可?”
见齐萧全然漠视之余。便关切的对向张曦君,锦秋不由落寞一怔又眸光一黯,饱满的红唇不甘的狠狠咬下,正欲继续低头服侍换鞋,就听齐萧其后之话,紧咬的红唇随之放开,在唇边缓缓绽出一抹浅笑,深掩在低低垂首的阴影之下。
张曦君唇边亦是抿出一抹笑意,难怪徐虎近几年不如原先巧辩机灵,让还有几分关切的话语。生生的全成了严苛之词。如此心念下,她也不在意齐萧语气不善的恶言,竟盈盈向他欠身一礼。道:“谢王爷关切,是臣妾大意了。”说完起身,微笑看向齐萧,“还请王爷先用了,臣妾这就过去用。”说时朝许嬷嬷递了一个眼色。许嬷嬷当下会意,向齐萧福了一福,然后转身走向内室外间重倒姜茶。
轻柔的语声,盈盈的笑意,温婉的神色,见之彷如温煦春风柔柔拂过。齐萧不觉有种一日疲劳得以舒缓之感,又见张曦君心领他的关切之外,一心只想着他的安好。如斯感受中。他即使近年来再无心力于男女情事,那份属于男人的心也不禁满足,也到底不好再将姜茶递了回去,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好等丝履换好。几口饮下大半姜茶,顺手将姜茶往旁一递。举步走入内室外间的软榻上跪坐下。
张曦君在旁坐下,接过许嬷嬷刚倒的姜茶小饮了一口,顿感一股暖意沁入心脾,不由舒服的轻轻一叹,有袅袅白雾呵出,“还是屋子里暖和。”说着连饮数口,感觉身子暖和了起来,这才把木碗放在二人之间的小几上。
这时,英秀阿杏也领着两粗使侍婢捧着盥洗之物,踮着脚,悄声走来跪下。
张曦君见状起身,走到齐萧身旁的席上跪下,向锦秋轻声道:“我来吧。”说罢,让手没入粗使侍婢捧着的温水内。
闻言,锦秋悄然瞥了一眼齐萧,旋即飞快垂眸,起身退至一旁侍立。
张曦君看了一眼榻后紧闭的窗户,见新糊的白纸窗外暮色渐起,她拉过齐萧的手莫入温水中,问道:“天估计也快黑了,可是现在让备饭?”
齐萧闭着眼,在温热的清水中,感受着张曦君一双软弱无骨的柔荑一次次拂过手掌,半晌才“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得到回应,张曦君看了一眼许嬷嬷,见许嬷嬷领话退下,她回头,接过阿杏递来的棉巾,为齐萧擦尽手上残水,又转身取过一方棉巾,重新在一盆温水中浸过,方递给齐萧道:“王爷,净净面。”
齐萧接过敷上面颊,温暖的热度一分分侵入冻僵的肌肤,传来微微的刺痛之感,却也带来更多温热的暖意,让人不舍将之移去。
曾几何时,他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齐萧心下微微一叹,随即果断取下棉巾,睁眼问道:“今天去得比往日要久些,是去东内城逛了的?”
张曦君接过棉巾放下,起身走回一几之隔的软榻上跪坐下,双手侵入湛湛的清水里,金铜盆里漾起一道道水痕,映得白皙纤手愈加莹白如玉。她润着手,先将与城中诸夫人出资请外郭城民妇为众将士制的棉衣说了,才回答道:“快过年了,去外郭城看做棉衣的夫人也少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