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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宝贵双全-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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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在邵公馆,身子已无碍,只是还未醒。”

祥福叔将那邵公馆的家丁传来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才道:“太太,要不要老奴叫人去接大小姐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阮氏才摇了摇头:“宝龄此刻身子孱弱,一丁点的差池都使不得,若贸贸然将她接回,路上要是染了风寒,病反而更重了,何况,老爷生前曾与邵家定过婚约之说,宝龄虽未出嫁,但在邵府养病,想必也会得到最好的照顾,过几日等她好些了,我再亲自去接她回来。”

阮氏说的在情在理,但祥福叔却明白,其实这些都不是原因,若是换做宝婳,太太定然不会如此,大小姐毕竟不是太太……但转念一想,大小姐留在邵公馆也好,关于大小姐身世的秘密,偌大的顾府,他是少数知道的一个,这些年来,他又怎会看不出,太太对大小姐表面上百般疼爱,其实……唉,祥福叔眉头紧紧蹙起。

而与此同时,招娣匆匆地冲进账房,账房中一个颀长、秀丽的少年正拿着一卷书,仿佛正在读书,但目光却落在枝头,双眼紧锁,仿佛有满腹的心事。

招娣来不及踏进门便喊道:“连生,有大小姐的消息了!”

听到这句话,连生如梦初醒般腾地站起来,带着几分雾气的双眸顿时亮如天边的星辰:“她有没有事?她现在在哪里?是在南京还是回来了?”

招娣吐一口气:“慢着慢着,你一下问那么多,我怎么回答你。”

连生却似乎全然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双焦灼的眼睛依旧紧紧地盯着她,等待她的回答。此刻,在他的眼里,除了宝龄的事,其余都置若罔闻一般,招娣暗叹一声,道:“大小姐在接老爷回来时,遇到了劫匪……”

话还未说完,招娣便瞧见眼前的少爷漆黑的眼眸忽地定住了,她连忙道:“你放心,大小姐已没事了,是青莲会的九爷救了她,不过大小姐受了一夜的风寒,还未醒来,所以,暂时留在邵公馆养病,邵家一早已将老爷的灵柩送来了。”

说起“灵柩”两个字,招娣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难过,微微地叹口气。然后,招娣发现连生听到这个消息并未露出松口气的神情,眉宇间反而更为凝重,下一秒,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去。

她在邵公馆,在邵公馆……几个字不断在连生耳边索绕,他的心一寸寸纠缠在一起,之前,她亦去过邵公馆,然而他最终没有去找她,这一次,顾老爷的事让他明白,那个心思冷酷的少爷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他会对宝龄如何?

连生线不到,亦不敢想下去,只是,只要一想到宝龄会受到伤害,他的心就宛若被一把利刃划过,那种刻骨的疼痛,仿佛回到了失去父亲的那一刻。

这一次,他不能再退缩,无法再犹豫,他要去找她,哪怕找她坦白一切,哪怕她永远不会原谅他,他也要将她送那片危机重重的地方带出来,不管前途有多坎坷。

然而,他心急如焚的脚步却被一人拦住。

祥福叔拉过他道:“连生,你跟我来。”

连生怔了怔:“去哪里?”

祥福叔对他一直很好,也教会了他很多东西,像老师亦像父亲,对他,连生一直存着几分尊敬,所以纵然他此刻恨不得立刻见到宝龄,但却依然停下了脚步。

祥福叔顿一顿道:“老爷之前曾写了一封信,说是若他出事,便要我读给府中的人听,大小姐临走前,曾跟我要过这封信,但有老爷的吩咐在前,我不敢擅作主站,如今,老爷不在了……”祥福叔混浊的眼睛里闪着一丝湿润,吸了一下鼻子道,“我也是时候完成老爷的遗愿了,你就随我一道去请太太过去吧。”

“祥福叔,她……大小姐曾经跟你要过这封信?”连生混乱的思绪在听到“大小姐”三个字时,清醒起来。

“是啊,那是老爷唯一留下来的亲笔信。”祥福叔望着那园子里簌簌飞落的花瓣,低声道:“何况,那封信里写的,或许跟大小姐有莫大的关系。原本应该等大小姐在场时才宣读的,但如今大小姐身在邵公馆,人又未醒,所以……”

所以,他想让眼前这个少年人,做个见证,当老爷逝世的消息传来,他便知道,该是时候打开那只抽屉,取出那封信了,只是,他更知道,如今老爷不在了,这顾府真正当家的,便是太太了,而那封信中,或许写的正是对太太不利的信息,他既然答应了老爷,便要誓死完成信中的内容,决不能让老爷在黄泉路上,放不下心。只是,大小姐不知何时才能回府,他思考了一夜,才决定让连生一同去,凭他多少年识人的经验,他看得出来,这个少年人是个值得信任、又聪慧的少年,而且,他对大小姐亦不同一般的主仆。

目光一凝,连生沉声道:“那么,我便跟祥福叔去看一看。”

片刻之后,阮氏由贾妈妈搀扶着来到仁福堂门口,见到祥福叔,她脚下一顿才上前:“祥福叔,你说,老爷留下了一封——信?”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而与此同时,贾妈妈能感觉到她手指冰凉一片,贾妈妈望着自己的丈夫,老爷留下一封信,他为何从来没有提过?一念至此,她不觉道:“这件事,太太怎么不晓得,反而是你……”

祥福叔并未看贾妈妈,只是半低着头朝阮氏道:“是老爷吩咐,不到万不得已,无需告诉任何人,所以,老奴才到此刻禀报,望太太见谅。”

阮氏一颗心早已混乱不堪,挥挥手道:“信在哪里?带我去看!”

仁福堂前,祥福叔打开大门,再小心翼翼地取出钥匙,打开那只抽屉,取出那封信,慢慢拆开,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封信上。

祥福叔目光闪动,渐渐地流露出一丝不可思议地神情,但片刻,他却一字不差地读了下去。

湛蓝的天空中,白色的浮云缓缓流动,仁福堂前除了祥福叔的声音,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清。

渐渐地,阮氏眸光一沉,贾妈妈张大了嘴,而表情变化最大的是连生,他漆黑的眼眸慢慢浮上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脑海茫然一片,眼中只有祥福叔嘴一张一合的情景。

就在仁福堂里众人神情各异时,一缕阳光浅浅地照在邵公馆浮雪庭的庭院中,园中的湘妃竹承了一夜的夜露,饱满晶莹,随风一晃,泪珠般的泱泱落下,在床头投下稀疏的光影。

床上的少女双眸紧闭,睫毛不安分地颤抖着,紧抿的唇如脸色一般,苍白得毫无血色。而她身旁,坐着一个紫衣少年,目光静静地凝视着她,良久良久,深海般幽沉得眸子微微一动,伸出修长的十指,搭在少女的脸颊上。

那动作极其温柔,仿佛是情人的爱抚,但,却又十分古怪,从少女的下颔,慢慢地向上,一直到颧骨,太阳穴……

宝龄此刻像是陷入一种奇怪的感觉中,刚开始的浑身酸涩与疼痛、怠倦与无力好像减轻了些,但随之而来的是脸颊上微妙的痛楚,似乎有一双手,在她脸颊的四周轻轻地摩挲,所到之处,带来一片灼热与无可名状的异样感,就好像……整张五官都要移位一般。

这是什么感觉?仿佛她刚来到这个时空时,亦曾有体会过。只是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久到她已不再记得,但彼时感觉到那种古怪痛楚时的迷惑,在此刻,竟又出现了。

她努力想要睁开眼,无奈漫天的倦意袭来,她只微微一动,又沉沉地睡过去。她并不知道,这一刻,她的脸正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圆圆的眼睛变作了狭长的丹凤眼,鼻子亦是比原来尖了些,而一张嘴,远看并没有什么变化,近看却又薄了几分,此刻的她依旧安睡着,但神情间却与刚才截然不同,微微上挑的眼角,淡淡的眉,紧闭的唇,在微亮的光线下,竟是无比的——冷漠。

那十指从她的脸颊上收回,邵九再次凝视这张脸,好像——已有一年多未见过这张脸了,却一点都没变。

是她。不可能再有人会在易容术下再改变一张脸,即便是,他也能看得出来。但事实上,刚才的一番检查,他已经无比的确定,这张脸,是没有被任何刀、或易容术动过的脸,是原原本本属于这具身体的脸。

他微微吐了口气,眼底却又浮上迷惑的表情。既然如此,那么,是真的失忆、患了失心疯而变作了截然不同的一个人?

失去记忆真的能将一个人改变的如此彻底么?从一个冷漠、沉静的人,变作一个七情六欲都那么自然地流露,会喜悦、会生气、会惧怕、会伤心,更为鲜活的一个人。

鲜活。当这个词眼蹦出脑海时,邵九不觉微微蹙眉,忽然想起那只她放在他软榻旁的纸鹤,一时仿佛凝注,但在顷刻间,却又将心底那次为不可寻的异样不着痕迹地掩去,唇瓣浮上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

看来,除了她自己,再没人能解开他心中疑惑。

他推开门,轻声道:“希朗是在顾府么?”

门外的平野道:“不在顾府,在自己的医馆中。”

“叫他来,立刻。”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碧眼黄发的希朗走进浮雪庭的厢房,掩上门:“公子。”

“希朗,”邵九目光在稀疏的光影下如缓缓流动的碧湖水,“我记得你曾说过,佛手圣医前辈生前曾研究过一种使人进入睡眠状态,引导人说出潜意识里最真实感受的法术?”

希朗微微一怔,笑道:“那不算是法术,是一种心灵暗示,将人最深处的东西慢慢的挖掘出来。”

“那么,若人睡着了,可以么?”

希朗想了想:“那是其中的一种,亦是可以。”

说罢,他看见邵九微微一笑,清晰的话语传来:“那么,你便试一试吧。”


壹佰零伍、你是谁

宝龄似乎做了一个绵长的梦,梦里有一条很长很长的隧道,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她加快了脚步,却忽然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你现在正从黑暗走向光明,你的眼前是一片碧绿无边的草原……”

那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与蛊惑,仿佛变魔术一般,宝龄眼前便真的出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原,草原上有一片巨大的如宝石般的湖泊,清风徐徐,她慢慢地走着,听那个声音又道:“此刻,你慢慢躺下去,慢慢地闭上眼,微风吹过,你想要好好地睡一觉,你睡得很香甜,慢慢地呼吸,一次,两次,三次,你觉得身心无比的轻松,所有的痛苦与不安都离你远去,只有恬然与宁静……”

草原,湖泊,她似乎能感受到带着花香的风拂过鼻尖,竟真的变安静下来,慢慢地闭上眼。

“然后,你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你曾经那段最愉快的时光,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他们都在你身边,你看到他们,你会想到你自己,因为有他们,你才变得美丽,你与他们一起聊天,一切都很美好……好,现在,你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谁?宝龄唇边含着一丝恬静的笑:“宝龄。”

拉上了竹帘的屋子里,希朗看了看邵九,邵九眉角微微一挑,希朗低声道:“现在她的意志是最原始的,所以,不会说谎。”

邵九漆黑的眸中没有任何申请,只微一点头,示意他继续。

她的回答是宝龄,而且毫不犹豫,只有一种可能性,是她真的忘记了从前所有的事,包括——自己真实的身份,这亦是他思考了许久,最倾向于的一种可能性,所以他并不吃惊。

希朗移过目光,再次道:“嗯,宝龄,很美的名字。那么,你还记不记得从六岁开始,你在哪里生活、长大?那里,是不是与你的名字一样美?”

宝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乡下外婆的花园,花园后头旧旧的却温馨的老屋,但不对,六岁那年,她已随着母亲搬去了城里,只是,无论在哪里,此刻,都不存在了。于是她诚实地道:“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很远很远……”

这句话同样没什么营养,邵九幽黑的眸子若有所思,片刻,淡淡的,一字一字地道:“问问她,一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若她是真的失忆,那么那段过往,或者连她自己也不记得了,但他要赌一赌,他从不会错失任何可能性。

“一年前……”宝龄忽地皱了皱眉,仿佛那是个极为艰难的问题,脑海中渐渐浮现出那段躺在医院的日子,雪白的床单,妈妈忧伤无助的眼泪,同病房的病友……好像是一部黑白的电影在眼前回放,她张了张嘴,“一年前……”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明明病死了,却又醒在了另一个时空,这一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发生的。她沉浸在回忆中,努力地想,只说了一句,便忽然沉默。

希朗长长地舒口气:“看来,问不出什么来。”

邵九沉默半响,道:“停止吧。”

“只要不再干扰她,她睡醒了便会自然而然醒来。”

希朗走后,邵九凝视着睡梦中的宝龄,她紧蹙的眉头看起来似乎有解不开的心结,又像是陷入自己的世界中,不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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