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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娥眉轻锁玉钩寒-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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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叶那丫头真是个怪人!以前就怪,现在是越来越怪了!”

善堂里的人们谈起她,几乎都是异口同声地这么说。

“怪是怪,但绝对是个好人!”樊通在心里给她加上了一句评语,至少在和她共事的这段时间里,她给他的印象就是这样的。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蓝叶家门口——很僻静的一条巷子里,一间很破旧的民房,这就是刑捕队副队长蓝叶所住的地方,她的节俭由此可见一斑,这叫住得比她“奢侈”许多的樊通没来由的好一阵惭愧。

清了清嗓子,他正打算叫门,却听身后有人没好气地道:“别敲了,屋里没人!”

回头一看,樊通讶然而呼:“年长老?”

“得了吧,小樊子!”年炅笑骂着捶了他一拳,“现在又不是在刑捕司,什么长老不长老的,我能比你老几岁啊?”

年炅的年纪的确不大,是继澹台思澄之后又一个不到三十岁就进长老会的年轻干才。

樊通挠了挠头,憨笑着改口叫了声“年哥”,随即问道:“对了,你怎么也会来这里?”

“还不是听说蓝叶那丫头病了?”年炅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多少年了,她还是这样,什么事都自己忍着扛着,连个关心她的机会都不肯给人!”

这完全不像是一个来探望下属的上司应有的口吻,樊通怔了怔,忽然从对方的神情语气中嗅出了些许不同寻常的味道。“年哥!”他愣头愣脑地脱口而出,“难不成你……你对她有意思?”

年炅抿了抿唇没有答话,但从他的表情看来,显然是默认了。

“这可真怪了!”樊通纳闷道,“以前我怎么就一点都没看出来呢?”

在他的感觉里,平时年炅与蓝叶相处时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对她有什么特殊的感情,甚至可以说,他们两人对彼此的态度都比对其他同僚冷淡得多,别说是他,就算是进刑捕队比他早得多的人,也从不曾发现这对老搭档之间有任何的暧昧情愫。

“你看得出什么?”年炅撇撇嘴,有些沮丧地瞪了他一眼,“人家从来就没拿正眼瞧过我,至于我,倒是想对人家热络些呢,可是人家不让!”

“不会吧?”樊通不解道,“我觉得……你们很般配啊!”

“配不配,岂是别人说了算的?”年炅苦笑着摇了摇头。郁郁地朝小屋的窗口看了一眼,他回首对樊通道:“我们走吧。人家不喜欢我们过问她的私事,我们又何必在这里自讨没趣?”

“你说什么……”

不等樊通弄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年炅一把拽起他就走,同时摆出一副恶声恶气的架势道:“记住,我喜欢她的事你可不许对任何人说,要是你敢胡乱多嘴,看我怎么修理你……”

在对方一叠声的“威胁”中,樊通几乎是以被绑架的姿态一点点挪远,一头雾水地中止了他生平第一次关怀下属的行动。

*  *  *  *  *

“很荣幸,能以朋友的身份成为水族长的座上宾。一方八仙桌,几样家常菜,自由随意地聊上几句,这可比一本正经的宴席上没完没了的应酬有意思多了!”

入夜时分,应邀来到望月堡的龙锦麟面对着一桌虽不算丰盛却格外精致的菜肴唏嘘感叹着,瞥向月灵的目光中满是笑意。

“龙知政生平最讨厌浪费时间的虚礼,做事最喜欢直接、干脆,交朋友最讲究的是实际,我说的对不对?”月灵俏皮地扬了扬羽睫。

“了解得这么清楚?”龙锦麟微微一愕,随即挑眉道,“看来,为了这次会面,你们在我身上下了不少工夫啊!”

月灵笑而不答。

“可否问一句……”龙锦麟忽地神色一敛,“水族长在了解了龙某所有的背景经历之后,对龙某的观感到底如何呢?”

“呃……”月灵微一沉吟道,“沉稳,干练,健谈,风趣,反应敏捷,词锋犀利,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好了好了!”龙锦麟拊掌大笑,“是不是还要加上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这些评价我已不知听过多少遍,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了!我指的是……”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神情显得有些怅然,“对于我背井离乡,另事他族的做法,很多人看不惯,认为我是个贪图富贵,数典忘祖的人,不知水族长怎么看?”

“这……”犹豫了一瞬,月灵诚挚地道,“我听说过,斡赣族首领昏庸无能,你在那里一直郁郁不得志……你有惊天之才,鸿鹄之志,为自己另谋出路也无可厚非,而且,你虽然出仕他族,却并没有做对不起自己族人的事,反而还一力促成都乾与斡赣两族通商,这对都乾族,对你自己的故乡来说都是好事。其实……”

她笑了笑道:“关于忠臣不事二主的说法,我倒认为也不尽然,只要行得正,坐得直,做的是为天下百姓谋利之事,无论为谁效力,都大可以问心无愧的!”

龙锦麟静静地听着,眼中隐隐绽放出了异样的光彩。“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听到这么贴心的话!”他感慨地长吁了口气。

“我只是实话实说!”月灵淡淡一笑,执壶给他添了杯酒。忽然,一个银色的绢布包从她袖筒中滑落了出来,她顿时惊呼出声,可已经来不及放下酒壶伸手去接,幸亏龙锦麟抢上前来,眼明手快地抓了个正着。

“快给我!”月灵火烧火燎地一把夺过绢布包,直到确定里面的东西安然无恙,才红着脸说了声“谢谢”。

“这是什么?你好像很紧张它。”龙锦麟好奇地拧起了眉。接住绢布包时,他本能地往绽开的包口处瞥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小段沾染着红褐色斑点的管状碎玉。

月灵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许久才艰涩地道出了两个字:“断箫!”

“断箫?”龙锦麟微微一愕,随即了然道,“是……独孤浩原的?”

月灵垂下了眼眸没有答话。一阵风起,摇曳的烛火下,她的秀颜突然显得有些朦胧。

“你们的事,我听说过一些!”龙锦麟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他……是条汉子,就连都乾族人都佩服他!”

一颗晶莹的泪珠倏然滴落在月灵面前的酒杯里,漾起了一圈淡淡的涟漪。

“别这样,其实……你该为他高兴才对!”龙锦麟抬起头来,幽深的黑眸柔和而怜惜地注视着她,“你知道一个有志气的男人最害怕的是什么吗?不是死亡,而是没有尊严地活着!他本就身患绝症,能去得这般壮烈,远胜于缠绵病榻而亡,如果换成是我,也会做出和他同样的选择!”

肩头一颤,月灵出神地端起酒杯,一点一滴地啜饮入喉。

若有所思地凝视了她片刻,龙锦麟微喟道:“更何况,他死后还能得到你如此深情思念,人生至此,夫复何求?说实话,我羡慕他!”

抿了抿唇,月灵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两朵红云在她兀自挂着晶莹泪滴的腮边慢慢晕开,凄美中透着娇艳。

看着这样的月灵,龙锦麟禁不住心神一荡,鬼使神差地俯身过去在她脸上亲吻了一下。月灵正在恍惚之中,竟怔怔地没有躲避。

“你干什么?”

忽然,门外响起了一声炸雷似的暴喝。屋里两人蓦然惊醒,只见樊通一脸怒容地出现在门口,瞪着龙锦麟的目光中几乎喷出火来。

“你怎么可以趁人之危,对族长如此不敬?”他义愤填膺地朝龙锦麟冲去,不料话音未落,左颊上便“啪”地挨了记巴掌。

“不懂规矩的混小子!我和你们族长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吆五喝六了?请你在教训人之前先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龙锦麟盛气凌人的语气一下子把樊通给震住了,捂着面颊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龙知政,必须搞清楚自己身份的人应该是你!”

这次,发话的是已回过神来的月灵。

“我们敬你远来是客,但你也须谨守作客的礼仪,怎可在主人家中动手打人?”她拍案而起凛然道,“请你向樊大哥道歉,马上!”

“你……”龙锦麟吃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要我向这个混小子道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以前是望月堡的下人,现在也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刑捕队长……”

“只要是人就有尊严,就该得到尊重,难道满腹经纶的龙知政连这点做人最起码的道理都不懂吗?”月灵针锋相对地回敬过去。

“算了月灵,也怪我自己太莽撞,别把事情闹大了!”樊通赶紧暗中拉了拉她的衣袖。他本不是忍气吞声之人,但龙锦麟毕竟是都乾族的使节,如果当真和对方闹僵,恐怕会影响两族的交谊,他只好劝月灵息事宁人。

“什么算了!”此时的月灵偏偏犯了倔劲,一把甩开他的手,不依不饶地逼视着龙锦麟道,“龙知政,我以景月族族长的身份再次要求你,马上向我的族人道歉!否则,我们望月堡就不欢迎你这样的恶客!”

话音落后,屋子里霎时间变得一片死寂,四周的空气也仿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默然对峙了片刻,就在樊通想再次开口劝月灵别为他和对方伤了和气的时候,龙锦麟忽然叹了口气,收回与月灵对峙的目光,低声道:“好,我道歉。”

说罢,他转向樊通深深躬身,一本正经地道:“樊队长,龙某酒后失态,言行无状,得罪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

“这……这……我……我……”

樊通一时间有些懵了,不知该如何答话。龙锦麟显然也没打算等他的回答,再次躬身一礼后,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出门,在水、樊二人微愕的目光中默默地离开了望月堡。


   

飞轮见血影 隐忧暗扶伤1

  怀着一丝怅然回到望月堡西侧的迎宾传舍,龙锦麟用寥寥数语打发了前来问安的副使郎克苏和其他随行人员,随后便把自己独个儿关进了房间里。

“我以景月族族长的身份再次要求你,马上向我的族人道歉!否则,我们望月堡就不欢迎你这样的恶客!”

他的耳边又回响起了月灵义正词严的声音,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他摇头感叹道:“小丫头,脾气还真够拧的!没想到啊没想到,我龙某人骄傲了半辈子,今天竟会对一个女人低眉顺眼,甘拜下风!”

他的个性的确是非常骄傲,以往就算对部族首领和家中长辈都不曾轻易让步,但此刻,想到“低眉顺眼、甘拜下风”几字时,他非但没有丝毫的屈辱感,反倒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只是想起月灵对樊通极其维护的态度时,他却又无端地好一阵憋闷,私心里甚至觉得那一巴掌打得还太轻,恨不得把那小子揪出来狠揍一顿才好。

就在他喜一阵,忧一阵,恍恍惚惚患得患失的时候,忽听头顶上方发出了“格”的一声轻响,他顿时心神一懔,蓦然惊醒过来。

侧耳一听,他很快就确定是有身怀武功之人潜伏在屋顶上。他胸中正是郁气难消,当下暗暗冷笑一声,悄然伸手摸向了藏于怀中的随身兵器——锯齿飞轮。继续不动声色地细听了片刻,他发现那人蹑手蹑脚地往窗口处潜行而去,随后纵身一跃下了屋顶。

就在对方双足尚未落地之时,他陡然一旋身,力贯右臂掷出了飞轮。嗖然轻响中,飞轮从半启的窗扉间斜斜穿出射向外面的黑影,紧接着便听“啊”的一声惨呼,窗纸上顿时溅开了一串血花。

龙锦麟本是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想把门外的那个小贼当作出气筒,可当他听到那人发出的呼痛声时,心弦却蓦地紧抽了一下——那……显然是个女人的声音,而且很熟悉。

稍一犹豫,他一把推开窗子跳了出去。只见一个黑衣蒙面的夜行人手捂腹部跌坐在窗台下,沾血的飞轮横躺在她脚边,那人疼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鲜血从她捂着伤口的双手指缝中不断地渗出来,淋淋漓漓地洒了一地。

听到有人出来的声音,那黑衣人吃力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目光相接的一瞬间,龙锦麟顿时如中电击地呆住了。

“你……还认得我?”看到他的表情,黑衣人痛楚的语声中隐约现出一丝笑意。虚弱地晃了晃,她沿着墙根滑跌下去,瘫倒在地再无声息。

“知政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听到动静的随从们相继从远处奔来。龙锦麟眉头一皱,迅速横身挡住躺在地上的黑衣人,赶在众人距离尚远,还不足以看清走廊上的情形之前大喝道:“没什么事!我练练功舒展一下筋骨罢了,别大惊小怪的,都回去吧。”

众随从愕然止步,愣怔片刻后齐声应“是”,转身退去。

见所有人都已走远,龙锦麟长吁了口气,急忙回身抱起那已经昏迷不醒的黑衣人从窗口返回室内,随即紧紧关起了窗子。 

*  *  *  *  *

龙锦麟离开后,月灵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她决定去找他谈一谈——虽然她坚信自己没有做错,但两族的交谊得来不易,如果因为昨夜之事把关系搞僵就不好了。

出了望月堡,往西穿过一条小巷再往左拐就是迎宾传舍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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