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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三朝为后-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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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步走入,里面的宫人听到动静出来,迎面一见都纷纷跪倒。
“退下。”皇上吐出两个字,脚步顿也不顿地走了进去。
宫人们如潮水悄无声息地退出,偌大的宫殿安静得只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单调,又无端让人心寒。
坐在桌前的人抬起头来,两颊酡红,纤细的颈子仿佛无法承受头脑中的晕眩,她手边放着一坛酒,泥封滚落在地上,坛中幽香渺渺。
“皇上深夜来此,是否要喝一杯?”
虞挚微微一笑,旋即又想起了什么,笑容更加浓郁了,“我忘了,你是不爱饮胭脂酒的。”
她朦胧的眸子望着瀚景王,这坦然的、空白的视线让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上前猛地拿起酒坛,往她头上浇了下去。
清凉的酒水临空而下,一瞬间发丝衣襟尽湿,虞挚却丝毫不管,仰头张开口贪婪地吞咽佳酿,直到最后一滴掉落,她才摇摇晃晃地睁开眼。
下一刻,瀚景王的手就扣住了她的脖子。
“你为什么还有脸活着。”他狠狠地质问,手下不觉用了力,掐得她因为痛苦而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他死死盯着她,似乎要在这肉体的痛苦中找到一丝心痛的痕迹,然而却根本无法分辨。她抓着他的手渐渐失去力气,最后的一刻,眸中似有笑意一闪而过。
他被烫了一般,蓦地松开了手。她剧烈地咳了起来。
“杀我,你倒是杀了我啊。”她边笑边咳着,嘶哑的声音里满沁着嘲讽。
“朕不会杀你。”他一把抓起她的头发,逼迫她抬头,“朕要你永远活在悔恨里,让你记着当初的选择害死了晃儿!”
虞挚挑衅地笑着,眸中却是亘古的冰封,“晃儿敬叡康如父,父要子死,你管得着么。”
“贱人!”瀚景王两眼通红,挥手就是一掌。这怒火压抑在心底,三年,五年……久到他已经习惯了背负它生活,久到他麻木,以为可以将这恨变成钝刀,一点点将她凌迟。
然而今天,在他终于和晃儿面对面时,它叫嚣着破土而出,攫住他的魂魄成了他的心魔,让他一刻都不愿等,只想将她处以极刑。
“晃儿到死恨得都是你,你是起兵造反夺他皇位的贼子。”鲜血从虞挚嘴角流了出来,她眸中的泪明亮如星光,“而我,没有一刻不在怀念叡康。”
话音未落,瀚景王五指如铁猛地揪起她的头发,拖着她大步往床榻走去。
虞挚被他拽得踉跄,这弯腰狼狈的姿势充满屈辱,她跟不上几步便跌倒在地。
“你要如何怀念他?在这里最好不过了,你们来过吧,嗯?”瀚景王自顾自地说着,拖了她几下便索性放弃,将她抛在地毯之上,“你如今也只配在这里。”
他欺身压了下来。虞挚没有任何呼喊,只用尽全力去打他,抓他的脖子,扇他的耳光,打一切够得着的地方,锦帛撕裂的声音传来,她充耳不闻,身体一寸寸呈现在他面前,她不觉羞耻,只抓住了所有时间让他疼痛,让他流血。
他却不顾她剧烈的厮打,决绝地扯去那一层层包裹尊严的衣物。
他们如两头猛兽,用最原始的角斗宣泄恨意。
“你用什么怀念。”他甚至不愿触碰她的身体,边问边盯着她的眼,羞辱地缓缓进入,“这里?死人也能进得来么?”
虞挚瞳仁猛地收缩,喉咙里发出喑哑的嘶吼,双手拼命地扣住了他的脖子。
瀚景王挣扎了几下,她的力气却大得惊人。
她此生只亲手杀死过一个人,为了他。
抓起她的头用力往地上一掼,项间的手立刻滑落在地上。
她被撞得眼前一阵眩晕,模糊中只见他青筋暴起的面容,如隔着摇晃的水波,唯一清楚的是眸中漆黑的恨意,凌厉如刀。
宫灯的照耀下,她半昏半醒地躺在地上,洁白的身体如一尾离了水的鱼,身下是撕碎的凤袍。他的身躯起伏着,最亲密的接触纠缠,却彼此都无比厌恶。
“叡康比你强多了。”虞挚双臂无力地摊开,对上他高高在上的目光,“你甚至连你父皇都不如。”
瀚景王急促的呼吸顿了一下,按着她的双手立刻在白皙的腰间留下两道青紫,“皇后要知道,现在是谁在伺候谁。”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七一、烧了
封禅这天,气温骤降,屋顶地上俱结了一层青霜。一大早,群臣簇拥圣驾去了封祀坛,行宫里人去楼空,只有几个洒扫的宫人在外面忙碌。
皇后的寝宫里,一炉安神香慢悠悠地燃着。床上的幔帐半掩,里面的人面朝里躺着,一动不动。
“娘娘,吃药了。”宫女端着药走进。
虞挚没有反应,宫女将药放下,过去轻轻推她,低声道,“娘娘,是奴婢啊。”
虞挚从昏昏沉沉中醒转,扭头看了一眼,“红萼……”
红萼欣喜地点了点头,“是少爷派奴婢来的。”她扶着虞挚坐起身,“娘娘快换上奴婢的衣服,趁此刻行宫守备松懈,混出去罢。”
虞挚无力地按住她换衣服的手,“我不走。”
“有少爷在外面接应,万无一失,此事也是侯爷的意思。”红萼说着不由垂泪,“经过这番大起大落,没什么好执着的了,他们只盼着娘娘不要再为了虞氏忍辱。”
“我并不是为了虞氏。”虞挚摇了摇头,“虞氏的宠辱于已我无关联。”
“娘娘!”红萼心痛地看着虞挚脸上的伤痕,“纵使在过去最难的时候,娘娘几曾被折辱至此?!”
“不重要了,你走罢。”虞挚扭过头,摆了摆手不再看她。
红萼看她的样子,自知多说无益,时间紧迫,她难过地起身,“如寄和东临如今外面都好,只是记挂着娘娘。”含泪跪倒在地叩了一个头,“娘娘保重。”
泰山脚下,蔓延铺地的林木卸了绿意,唯余青松挺立,无边萧萧。手臂粗的香烛燃起,孤烟笔直上升,钟磬声不绝于耳。
封祀坛广五丈,高九尺,坛上两顶华盖明黄,圣驾正在此处。
行宫的官吏跑过来时,皇上刚敬完香,官吏对孙淮耳语了几句,孙淮脸色一变,小步跑到皇上身边,低声转达。
众臣的注视下,皇上眉间微动,淡淡地吩咐了句什么,便转身上了龙辇。
“起驾回宫!”孙淮拂尘一摆,引得百官回不过神来。这封禅大典结束了,皇上连话也不说就这样走了。想当年瀚景王的风流倜傥不拘一格,如今一看,还是一如既往。
“多年不见,你还是如此不自量力。”
瀚景王回到行宫的时候,虞晋已被打得头破血流。
“若不是当年放过了你,也轮不到你今日嚣张。”虞晋吐了一口血沫在地上,虽被压制在地上,他依旧倔强地昂着头。
“当年?”瀚景王挥了挥手,命掌刑的人退下,“当年朕离开京城,还不是因为手中有先皇的遗诏。”
虞晋缓缓地站起来,瀚景王已一步步逼近他,揪起了他的衣襟,“这些年你派那么多人接近朕,不也是为了遗诏么?”
虞晋狠狠地与他对视着,“你又能好到哪去?太后一道道旨意将你骂得狗血淋头,你都不敢将她怎样,还不是要借着那道遗诏苟且偷生?”
这一番对决,将几年的暗斗摆到了明处。他们一个在朝堂,一个在封地,却没有一刻不在殚精竭虑,算计着对方。
沉默间,瀚景王忽然仰头大笑了起来,笑得畅快淋漓,讽刺无比。他一把推开虞晋,“朕早就将遗诏烧了。”
虞晋神色怔忪地踉跄几步,站定在那里,眼底翻起波澜。烧了?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忌惮的,一直寻找的东西,竟然早就不存在了!
“你早就可以放心,朕不会杀她。”瀚景王笑够了,斜睨着虞晋,“朕只要折磨她。”
“你这魔鬼!”虞晋眼中充血,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奋不顾身地扑向了他。
瀚景王只一脚,便将他踢到在地。虞晋躺在地上,又咳出了一口血。今日与红萼筹谋的事情被发现,红萼如今生死未卜,他被关了起来,皇上得知消息之后愤然传旨,命人将他痛打了一顿。
“当初若不是你引洛康王入京,若不是你杀死戚古皇子,大铭也不会最终改朝换代,落入朕的手中。”瀚景王走过去,青靴停在他的脸旁,“她有今日,也是拜你所赐。”
“洛康王……绝不会对不起她……”虞晋艰难地喘息着,咬牙坚持,头上立时又挨了重重一脚。
“那就等着他从坟墓里走出来吧。”
明黄色的袍摆一闪,脚步声已经远去了。
泰山封禅匆匆结束,帝后一行起驾回宫,随行队伍里少了一个虞晋。他因重伤被关押在山东,可惜满朝文武,无一人留意这个庶民的存在。
朝凤宫的人万万没想到,皇上一回京料理完政事,便一阵疾风似的过来了。
“皇上。”请安的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进了书房。刚过了傍晚,皇后病着又不喜光亮,朝凤宫里依旧是晦暗一片。
“贞孝帝的画像放在哪里?”孙淮替皇上问道。
宫人面面相觑,看着皇上负手而立的背影,一时不知他是何用意。
朝凤宫里的管事扫视了一圈,看众人都是一脸茫然,连忙禀道,“小的不知。”
“现在找。”皇上淡淡地吩咐了一句,伫立在那里,只留一个背影。
孙淮忙率众人四下翻了起来,朝凤宫的藏画都被抬出来,展开一幅幅辨识。用了将近一个时辰,却一无所获。
“皇上……”孙淮头上冒汗了,“找了两遍,没有……”
皇上转头,孙淮腰弯得更低了,贞孝帝出事之后,太后赶回京便命人将所有的画像收走,如今香彻宫早已清空,朝凤宫也翻了个底朝天,谁知什么都没有。
“皇上是不是在找这个?”
殿后一个清冷的声音转出,虞挚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宫人见状不由一惊,皇后泰山一行身体愈发弱了,回京的路上颠簸数日,到宫中便体力不支倒下。如今却自己下床,连鞋履都未着,一双赤脚站在光洁的地板上,白色睡袍在暗淡中恍生摇曳之感,仿佛一朵被深水吞噬的睡莲。
她手里抱着一个卷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不等众人回答,她已转身走入了寝殿。
瀚景王不由分说便跟了上去。
宫人们不敢上前,眼看两人消没于黑暗当中。
四周只有廊灯闪着微弱的光芒,瀚景王一路追随着那白色的睡袍,不知道走了多远,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许很短,但这段路却让人气喘吁吁。
因为太渴望得到了,胸膛间剧烈的心跳几乎让他透不过气来。
“把画给朕。”他开口才觉得声音有些哑。
虞挚停住脚步,瀚景王眯起眼睛去寻她,这时一片光亮透出,映亮了她的脸。
她揭开了宫里取暖炭炉的盖子,火红的光让她的脸色也不那么苍白了,反而有了一种不寻常的容光,她将手中的画伸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瀚景王觉得喉咙被人扼住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把画给我!”
虞挚的手一松,火焰便噌地升起。
瀚景王像一支利箭一样冲了过去,猛地推开虞挚,伸手便去捞那炉中的画。
黑暗中,他生生抓了一团火出来。
“皇上!”听到喊叫的宫人们不放心,掌灯过来查看,立时吓得魂飞魄散。孙淮扑上来为他扑灭衣袖上的火,瀚景王却丝毫不管,执拗地将画上的火几脚踩灭,跪到地上用满是水泡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残画展开,晃儿的面目早已被熏得焦黑。
“传御医,传御医!”孙淮急得直跳脚。
“你竟敢烧掉,为什么要烧掉!”瀚景王的吼声在大殿中回响着,所有人吓得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睁睁看着皇上冲向皇后,受伤的手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臂,“你一定还有别的画是不是?”
他死死地盯着她,不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紧绷的身体隐忍着怒火但更多的是绝望。
“都烧了。”虞挚淡淡地说,面对这宫中的凌乱,唯有她置身事外。
“那是你的儿子!”他在与她的咫尺方寸间低吼着。
“他早已刻在我心里。而你,没有资格见他。”虞挚转眸看着他,柔弱如蒲柳的她此刻如一把利剑扎入他心底。瀚景王张了张口,竟没能说出话来。
她凄然一笑,“你现在看这幅画,像不像晃儿被大火烧焦的脸?”
云淡风轻的几个字落下,鞭笞在早已麻木的心上,在旧伤上面残忍地扯开了新的口子。
瀚景王眼前浮现出画面里那被熏得漆黑的面容,心里绞痛得让他直不起腰来。
“今日不死,他日难免后悔。”虞挚拂落了瀚景王的手,她的气息冰冷,话也冰冷,只在两人之间萦绕,“你随时可以杀我,我引颈以待。”
粗重的呼吸里夹杂着颤抖,直到虞挚转身走了,瀚景王才发觉那是自己在发抖。
今日不死,他日难免后悔。那天在白露庵重逢,她试图杀他,被他轻而易举识破,她便说了这句话。
如今,他隐约感到了那其中浸淬的怨毒。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更新后面的半章
、一七二、虞皙
阳光照亮紫禁之巅,朱雀大街的熙熙攘攘昭示着百年王朝的繁华,然而进到了靠近皇宫的幽深窄巷,便有了与世隔绝的安静。
这里是达官贵胄的居所,除了每年除夕时响起的黄钟大吕之声,厚重的大门之后向来都是庄严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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