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为后-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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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好人,比你强千百倍,你根本配不上她。可她偏偏在意你,你如今的样子,不是她想看到的。”定波侯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他累了,膝下这双子女,已经不是二十几年前那一对黄口小童,那时他们兄妹天真无邪,他在朝中与同侪齐心于家国天下,夫人与嫔妃诰命簪花研香,彼时岁月静好,以为可以一辈子安安稳稳。
“你们爱怎样都好,反正,你们的母亲都不记得了。”定波侯站起身。虞晋自始至终没有一句回应,目光定定地落在刘氏的灵位上,定波侯也根本不在意他的回应,“而我,如今只想照顾她,其他的人我无心顾及,亦由不得我管了。”
他转身往外走去,走过瀚景王身边,脚步微微一顿,“皇上不必费心日日来看着我们,我虽老但不会死,他如今想死也没有那个资格。”
“你们是她的家人,朕自然是要上心的。”瀚景王眼也未抬,末了似也觉得这话过于冠冕敷衍,顿了顿又道,“况且,皇后养病期间不宜过多走动,她不能来府上探望,朕也不想她担心。”
定波侯冷然不为所动,“老夫原也奇怪,皇上若明白家人二字的意思,便不会赐我们这一场祸事。”
他说罢对上瀚景王的目光,不是元老臣子面对君王,而是一个苍老的父亲面对掌握自己女儿一生的男人,眼睁睁地无能为力,“挚儿为你所钟爱,何其有幸,何其悲哀。”
瀚景王站在原地,眸中风云际会,却又久久不语。定波侯道破了一切,道破了他与虞挚之间由来已久的丑陋伤疤,这令他没有来由地愤怒,同时感到更深一层的疲倦。
“皇上。”孙淮小心翼翼的呼唤打破了沉默。
瀚景王转身,孙淮神色凝重,快步走到他身边,“朝凤宫的人到大理寺,将宫青鸾提走了。”
傍晚时分,随着最后一抹红霞消失于天际,白天的温暖在大铭辽阔的国土上一寸寸消失,一场大雪无声无息地降临。
瀚景王步入朝凤宫的时候,肩头已积了一层薄薄的落雪。
东临上前伺候他脱去大氅,正待要入里通传,被他摆手制止。瀚景王照例在门口的炭炉边立了片刻,待到一身寒气消散,才迈步走了进去。
凤榻上,虞挚拥被侧卧朝里,衣袍褪到腰间露出瘦削的肩背,如寄正在给她的伤口上药。瀚景王的脚步很轻,待如寄察觉,他已走近了。
他接过焕肌膏,示意她退下。
如寄屈了屈膝悄然隐没。虞挚只微微侧了头余光一瞥,没有说话。
瀚景王剜出白玉般的药膏,抹于她左侧肩胛下那一处两寸长的伤疤上,以指腹慢慢推匀。灯火朦胧,她光洁的肌肤比那焕肤膏更白皙,唯有那道已结成蜿蜒的微微凸起,触目惊心。
曾经那一剑,穿胸而过,整整刺穿了她的身体。
如今这一道伤,凝固着他们的爱恨,将惨烈到极致的纠缠永远刻画在她身上。
“这样的伤口,只出现在死人身上。”静默间,她开口了。背对着他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唯有声音飘渺,仿佛那胸腔那灵魂都已是空的。
他的指尖停顿,她的身体随之轻颤了一下,许是在笑,“而我却活着。”
他费尽心思,上违逆天命、下关闭鬼门,断了她的前尘后路,将她禁锢在身边,人不人鬼不鬼。这样地活着,与死有什么分别。
她兀自笑着,几缕青丝从项间垂下,摇摇拂过玉背。
他不禁伸手去撩开,俯首一吻。
温热的双唇贴上那道伤疤,浅浅地啄噬,“我不要你死,挚儿。”
饶是对万物都冷硬了心肠,她永远都是他的软肋,是他最后的温柔。
她对这触碰生了厌,意欲起身闪躲,却被他揽住腰肢贴入自己的胸怀。原本敞开的衣衫滑落于腰间,她抬手去拉却被捉了腕。
“别动,”他低头在她耳畔细语,将焕肤膏涂于她的左胸,轻轻揉搓化开,“药还没有涂完。”
愤怒和羞耻让她几乎要晕倒,如一尾人鱼在他的臂弯徒然扭动着,却又死死抿唇没有只言片语。在他面前,她早已疲倦于乞求或辱骂。
“我已如此,你还要怎样。”她闭上眼睛无力地靠在他怀中,不再挣扎,“江山,晃儿,你夺走。洛康王,虞氏,你要杀便杀。让我不得生不得死,在这里熬着,我在这……你还要怎样呢。”
“我从来不要那些,我要的是你。”瀚景王捧起她的脸,“我要你活着,和我在一起。”
挚儿。
他低低唤着她,面颊相贴,呼吸交缠,“在你之前,我想要的是活下去,在你之后,我想要的便是你。你都知道,你明明都知道。”
她都知道,却走到这一步,这许是世间最最无奈的事。
他寻到她的唇,好像终于找到皈依,不由得以吻封住。温热的掌心一寸寸熨帖着她的身体,“你活着,我让你活着,我要你找回活着的感觉,挚儿,别拒绝。”
“为什么。”虞挚无力地攀附着他的臂膀,转开头去,“既然你想要的是我,为什么又因为宫素鸾离开我。”
“挚儿。”瀚景王捧正了她的脸,定定地望入她的心底,“我恨的是你要杀我,我恨你选了他。”
“你不信我。”虞挚惨然一笑,明明说爱,却没有信任,自己忍辱负重放手一搏,却输掉了所有,白白成就痴人说梦的笑话。
“因为你的心不只属于我。”瀚景王看着她,额角的青筋暴起,积郁多年的怨恨与恐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你有虞氏,有洛康王,而我一无所有,连生身父母都在算计我。这么多年,他们彼此争斗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我,我怕你也这样,怕你有一天为了虞氏,为了什么我根本都不知道的原因,就离我而去了。”
他紧紧抓着虞挚,仿佛心里头有巨大的恐惧破土而出,非要攫住她才觉得安稳。
虞挚的双唇颤抖着,半是因为痛,半是因为难过。
“你几时为自己活过。”他注视着她,苦笑质问,“在白露庵,我确定你是真的,我知道我可以完完全全地拥有你。可是回到宫里之后,你的家人、朝中的事又回到我们中间,我便知道在你心里……”
他无法再说下去,无法再面对她,唯有像个孩子一般埋首于她的颈窝,才有力气继续,“虞晋大婚你布下天罗地网,我当时和你针锋相对,心里却只觉天都塌了。”
“以后的很多年里,我甚至开始怀疑,当初你和我雪夜里那一晚,是人之将死时最后的放纵。你最终还会回到你的世界,发现洛康王才是对的那个。被贬封地,我恨,可我更怕,怕你和他朝夕相处,怕有一天我对你毫无意义。你每次下旨侮辱我,我心底反而会隐隐地高兴,我知道你忘不了我,我知道你还没有爱上他。”
他抱着她,漫长的岁月里,即便爱恨最浓烈的时候,他们也从未如此长久地相对,他从未如此对她絮絮剖白心事。怀中的人颤抖着,他抚慰地去摸她的脸,触手处一片冰凉,才发觉她早已泪流满面。
“你放开我。”虞挚虚弱地喘息着,泣不成声,“回不去了,你放了我吧。”
“我们可以。”瀚景王坚定地道,不容拒绝,“你明明想要我,我知道,你只是无法接受我。”
他有些迫切地褪去彼此的衣衫,不顾她的阻拦,“挚儿,试着再接受我一次。”他的声音消失于彼此的唇齿之间,细密的吻落在虞挚颈侧,滚烫着一路向下,他好像一个急切的战士,在她身上开疆拓土企图证明一切。
“挚儿,挚儿……”他小心地将她放在床榻之上,仿佛身下的是世上最脆弱的珍宝。多少年了,他们几乎忘记了上一次温存的感觉,原来是如此甜美,让人在颤栗中几乎融化。
他隐忍着并不急于索取,俯身相就,予她最温柔的对待,“让我来伺候你。”
他喃声细语,埋头游走到她身下,直吮走了她的魂魄,搅得她整个世界妖娆错乱。她啜泣着伸手推拒,最后却十指紧紧扣入了他的发,从纤腰到脚趾都绷紧了。
“你爱我么?你爱我么?”红尘颠倒的漫长折磨中,她没有意识地一遍又一遍问道。
“我爱你……”混沌之中,她只觉他爬到自己的耳边,炽热的呼吸灼烧着面颊,她眼前一片绚烂的朦胧,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不由伸手去摸。
她触到了他的眉,他的鼻子,他因剧烈喘息而微张的双唇。
“我爱你,从来没有旁人。”他慢慢进入,凝滞很久都无法言语。末了捉了她的腕撑在头顶,低头去亲吻她流泪的眼眸,“这一辈子,我只把你当做我的女人,其他任何人都不是,素鸾更不是,我只是亏欠她,可我本就不是个会偿债的人。这世上之人于我的价值不过利用而已,唯有你,是我想要的。”
幔帐摇摇,虞挚眼帘低垂,转眸不去看他,睫羽却禁不住地微颤。瀚景王被紧紧纠缠着,知她情动,“挚儿。”他不禁忘情地唤她的名字。
虞挚辗转屈膝抵住他的胸口,眸光相接,她沙哑开口,“那么宫青鸾呢。”
瀚景王身躯一滞,狂乱的眼中翻起一丝泠然光亮,他伸手捏起她的下巴,打量片刻。她双颊酡红,唇若红缨,让他不禁低头吮吻,待尽兴了,才轻轻一笑,“没想到,你会这么问。”
他沉浸在欢爱的快感中以致眉头微蹙,一双眸子又盯紧了她,嘴上说着没想到,却没有丝毫惊讶。
“她的心思我如何不知,我的心思你如何不知。”他身体力行地问着,眼角眉梢封着淡淡的笑,身下的动作火热,言辞之外却又有着一层化不去的冷漠,“现在却来问我?”
虞挚无力抵挡,任他将自己拆解得支离破碎,耳边只听他忽远忽近的声音,断断续续,“当年戚古王子看到她的画像,并非偶然……”
迷离中虞挚只觉一个寒颤,待要去深究,他却根本不容她置辞,只低低道,“我爱你,这便够了,莫问前尘。”
虞挚无暇再听他说什么,唯有如溺水一般死死抓住幔帐,于引颈颤栗之间,将半边帘幔扯落。
轻纱曼缈飘舞委地,再关不住凤榻上的旖旎媚色,亦露出殿下宫青鸾惨白的面容。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听到了什么,已然浑身僵直如石,泪如雨下。
瀚景王即刻环抱虞挚,于榻上翻身朝里,随手扯过锦被,“来人。”
宫人问声推门而入,却和失魂落魄的宫青鸾撞了个满怀,还来不及惊愕,宫青鸾已踉跄跑了出去。
“皇上。”孙淮也跟了进来,只见凤榻上皇上撑身侧卧,锦被落在腰间,宽阔的背脊露在外面,完全遮住了怀中的人,不知此刻正如何温存。
“跟着她。”皇上淡淡的吩咐传来。
孙淮赶紧领命,带着众人出去,反手将殿门关上。
瀚景王屈指轻抚着虞挚的面颊,不慌不忙,“可满意么?”
不知他是在问刚刚的欢爱,还是她摆下的这一场好戏。
虞挚默然不语,刚一动,便被他更紧地禁锢在怀中,低头在她耳后轻吻。她想躲开,然而刚刚的亲密不管是虚情逶迤也好,真心相对也好,都真真切切地发生了,她此刻置身在他怀中,情热湿润的身躯在被下相贴,她纵使再要筑起一道高高的围墙,也早已失去了以往的立场。
瀚景王披衣而起,为她盖好被子,“我回头叫人将这帘子重新挂上。”他坐在榻边穿靴,“我不习惯被别人看,破例这一次也便够了。”
虞挚卧在里头一动不动,好像已睡着了。瀚景王也不再打扰她,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月明星稀,大雪飞扬,落在琉璃房顶上,满目琼楼玉宇。
宫人提着灯笼引路,在青石路上疾步而行。瀚景王披着大氅,远远地便见辰欢阁门口一片灯火通明。
孙淮急得上蹿下跳,“哎哟哟,您这怎么就进宫了啊。”
宫青鸾穿着一身月白布衣,并非大理寺囚犯的打扮,此刻她伫立在辰欢阁的高台之上,脸上的泪已然风干,对周遭的骚乱视而不见。
瀚景王来到,宫人们忙闪出一条路来。
“姐夫。”宫青鸾看到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泡沫般的笑容。
“还记得小时候,你和姐姐抱着我,站在这栏杆上看焰火。”她望着他,眼里慢慢涌上泪水,笑容却更深,“从小到大他们都只关注姐姐,只有姐姐一个人会在意我,姐姐走了,你便是我最亲的人。我已分不清究竟是把你当做哥哥,父亲,还是爱人,我只知道,我要一直同你在一起。”
“你却在利用我。”宫青鸾噙着泪继续微笑,“戚古王子要我嫁给他,我当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我好怕万一你有一丁点喜欢我,便就此错过了。却不曾想,我只是你挑起战争的一步棋。”
众人闻之纷纷垂首,只觉胆战心惊。当年与戚古的一场征战,推翻了整个大铭王朝,想不到那竟是当今皇上设的一场精密棋局。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人心更险恶,更难以预料。
瀚景王袖手而立,任由她说下去。月下他的墨色龙袍被寒风吹起,坚硬的额角镀上了一层清寒,犹如石铸。
“我赌气跟你说要嫁人,只要你亲我一下,我便和别人好好生活。你当真就吻了我,那时我好快活啊,我以为你终究是有一点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