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为后-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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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洛康王怎么样了。
“虞晋的折子从交州递来了,工程进展很快。”静妃端着茶,聊起了旁的,“听说他刚到交州时,百姓们都反对开凿运河,认为朝廷劳民伤财。是他亲自到田间一户户劝说,才有了今天。”
“哥哥出身贵族,是个心志高的人,心里憋着这一口气,自然能吃得了苦。”虞挚缓缓道,炎炎夏日,以往哥哥都要美婢在侧,扇风捶腿。谁能想到一个翩翩世子,会变成任劳任怨的地方官。谁又能想到,无忧无虑的郡主,会变成深宫里的昭容。
“说起这个,”静妃对虞挚的话有所感触,笑了笑,“淮意王要回京了。”
虞挚有些诧异,不由微微直了身,“淮意王?”
静妃点了点头,“旁人还不知晓,我今天和明妃礼佛,她气色很好,原来是皇上打算接淮意王回宫了。”说着她叹了口气,“若说苦,谁能比得过他们母子。”
虞挚沉默了下去,皇上此举,出人意料之外,又是情势必然。当今皇上治下,封王的皇子只有四个,论年龄身份排辈,是洛康王,瀚景王,淮意王,浩南王。淮意王是珏国和亲公主明妃所出,四岁时便封了王,然而这并不是什么恩宠,而是为了将他送回珏国,作为人质。
所以淮意王自幼就离开父母,远走他乡。明妃自淮意王走后便幽居深宫,整日一心向佛,为儿子祈祷平安。如今的淮意王,已满二十。皇上整治洛康王之后,瀚景王便是最有希望的太子人选,然而皇上此刻有意将淮意王接回,恐怕是忌惮莲妃常氏独大,想引入外力,均衡朝局。
“后宫的女人就算再聪明,也敌不上皇上心思缜密。”虞挚叹了口气,过去皇上于她,是威严又宽和的慈父,洛康王一事才让她意识到,皇上是要时刻防备的猛虎。
“可后宫的女人有一条必胜之策,就是孩子。”静妃安慰道,“如何沉浮周旋,都不如有个孩子稳妥。荣宠终有一天会因衰老成为过去,你腹中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虞挚低头,若有所思地抚着小腹,嘴角浮起一抹讽刺的笑,她不喜欢这个孩子,可它偏偏成了她的护身符。洛康王倒了,哥哥远在交州,她能寄希望的,只有这个孩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八、虎毒
清晨,钟磬声杳杳飘荡,打碎了一地晨光。百官持笏列立金殿之外,玉带兽袍,丝光闪闪。相较之下,后宫就宁静许多,龙辇停在香彻宫外,恭候圣驾。
皇上立在宫中,虞挚服侍他穿好龙袍,扣上玉带,一双白皙的手映在美玉之上,如明月般皎洁莹透,不见血色。怀孕之后,纵使每日精心调理,她反倒还是瘦了下去。
“宫里的御医太不济事。”皇上叹了口气,手指抚过她愈发尖削的下巴,“调理这么久都不见好转。”
虞挚低眸抿唇,“是臣妾自己福薄,一点小伤都养不好,怪不得他们。”
皇上被触动了心事,脸色一沉,“朕不会饶了华氏。”华修媛早已不是修媛,疯疯癫癫,听说还日日在冷宫中大骂。
虞挚为他抚平衣襟,轻轻蹙起了娥眉,“华氏的娘家毕竟举足轻重,华承奕即将入京述职了,皇上还是对华氏好一点,不要因为臣妾和华家闹翻。”她明亮如水的眸中透出担忧。
“还是你善解人意。”皇上说得欣慰,脸色却并不轻松,若有所思。
“况且臣妾细细想过,华氏平时虽张狂,却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刺伤臣妾,想必她有什么隐衷。”虞挚说着眼光掠过,皇上反而不自在地避开。
“朕走了,你再歇歇。”他匆匆嘱咐了一声,眉间沉郁着走了出去。
虞挚一如既往地屈膝恭送,如织上前扶她,快言快语,“娘娘怎么替华修媛求情,还搬出华家?万一皇上念旧将她饶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本宫有求情么?”虞挚目光漫不经心地一瞥,掠过如织不解的脸,和陈泉了然的眸子对上,两人都是微微一笑。
“如织姐姐莫急,华家过去是华修媛的挡箭牌,如今却成了催命鬼。华承奕执掌一方,也算手握重权,皇上当然不想他看到华修媛的窘境,但华修媛性子刚烈,再想安抚是不能的,唯今之计便是……原本皇上也许是念旧,今日却是非杀她不可了。”陈泉娓娓道来,清隽的眸子无波无澜,纷繁的宫闱在其中再简单不过。
如织也是一点即透,焦虑之色一扫而光,笑吟吟地捧过茶盏,“奴婢怕娘娘放虎归山,看来是多虑了。”
“本宫说过的话,不会食言。”虞挚淡淡一笑。她说过,一定要杀了华修媛,一定。
“陈泉,派人盯着华修媛的动静。”她转头吩咐,不消多说什么,陈泉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是个聪明人,从几句闲话中便能听出她的企图,不过他还不够聪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让皇上决心杀华修媛的不光是对华家的忌惮,关键是“隐衷”二字:当日指使华修媛舞剑的是皇上,他怎能不灭口。
而这些事,虞挚是不想外人知道的,所以陈泉的聪明不多不少,刚刚好。
初秋的夜,渗着微微的凉意,虞挚拈着玉石棋子,落在棋盘上,一声细微的脆响后又是一片宁静。
“听说你让皇上封江潮平为御医,择日下旨?”静妃持子不落,缓缓开口。
“他医术高超,不该屈居太医之位。”虞挚端起茶抿了一口,低眸看着棋局。
静妃把黑子放下,将一角逼成了死局,“他是方外之人,何必入局。”
虞挚眉眼一弯,带了些许笑意,姑姑下棋向来温和,从来没有过如此凌厉的招数,壮士割腕,两败俱伤。
还未说话,帘外东临前来禀报,“娘娘,叶充仪带着盛宣公主求见。”叶充仪是公主的生母,没有显赫的身世还能偏居宫中,也算母凭女贵。
“说本宫睡了,不见。”虞挚答得干脆,手中茶微微摇曳着,泛着天青色。盛宣公主的一只绢鸢,让洛康王失了兵权,让她差点又回到冷宫,岂是一个小小的叶充仪敢作为的?她和盛宣不过是莲妃的棋子,来费口舌又有何用。
东临踌躇着没有退下,“娘娘,盛宣公主,在外面跪着呢。”
香彻宫的人都不由面色一凛,盛宣好歹也是一位公主,是皇上的女儿,竟在宫外一声不响地跪着。
虞挚的茶盏重重地落在桌上,震得东临噤了声,静妃垂着眼帘,并不理会这些。
“看来本宫不得不见了,请吧。”虞挚冷笑,外面秋意飒飒,公主若有个三长两短,香彻宫也难辞其咎,叶充仪果然有些手段。
如织上前,为虞挚垫高了天鹅羽的垫子,扶她坐起身。陈泉过去将绣着日照紫烟的锦帘一挑,东临引着叶充仪从外面走进来,后面跟着盛宣,一张小脸冻得发白。
“臣妾拜见娘娘。”叶充仪俯身就要行大礼。
“姐姐莫要如此客气,折煞妹妹了。”虞挚浅笑着,命红萼摆座。叶充仪已二十五岁,比她足足大了十岁,此刻虞挚一声姐姐叫得自然,叶充仪也应得面不改色。
“臣妾早就想来看妹妹,但是听闻皇上一连几日都在妹妹处,不敢贸然打扰。”叶充仪脸上带着欣羡的表情,嘴角勾起别有一番风情万种,不可否认,她是个绝色美人,“盛宣这个不懂事的,除了闯祸再不会别的。臣妾后来才听宫人说起当日她贪玩,差点让皇上误会了妹妹。臣妾懊悔不已,今日将这孽障带来,要打要罚,全凭妹妹发落。”
叶充仪说着,将盛宣往前一推,手下用了力气,拧得盛宣鼻子一皱,泪水涌了上来。静妃眉头一皱,目露不忍,如织也不由上前了一步,连她都知道,在皇子皇孙里面,就数盛宣讨人喜爱了,过去常缠着郡主在一处玩,对挚姐姐依赖得不得了……
虞挚袖着手,微微一笑,“姐姐千万别如此想。皇上圣明,不会冤枉好人。姐姐不也瞧见了,皇上对臣妾非但没有疏远,反而比往日更好了呢。”
这番话十分柔和,却带着慵懒的霸气。香彻宫里的人听了无不得意,站在一旁的红萼也不由下巴抬高了些,仍不忘警觉地看着叶充仪。
叶充仪却神态依旧,拉过盛宣公主,盛宣还有些怕,不敢靠近。然而在陌生的香彻宫里,面对熟悉又陌生的虞挚,只能依赖母亲。
“妹妹如此通情达理,只能让臣妾心里更加不安。”叶充仪低下头,言语间竟有些哽咽了,她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决心,“妹妹不忍心责罚盛宣,臣妾最为母亲不能不管教。”
话音未落,叶充仪已拔下发上的珠钗,带泪的目光变得凌厉,猛然朝盛宣公主的手臂刺去。虞挚心里一沉,却来不及阻拦。这要是刺下去,传到皇上那里,他岂不是会认为自己恼羞成怒,所以惩罚盛宣。
众人呼吸一凝的瞬间,立在一边的红萼抢步上前,不由分说去抱盛宣公主。叶充仪的珠钗慢了半步,刺在她手背上,生生划了一道口子,鲜血蓦地流下,让人胆战心惊。
红萼咬紧牙关,将盛宣抱在怀中,这才忍痛说出话来,“奴婢冒犯,请娘娘恕罪。”
盛宣公主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刚刚刺伤她的,竟是自己的母亲……不光她呆了,香彻宫里的宫人都回不过神来,虎毒不食子,叶充仪却对粉琢玉器般的女儿下手。
“挚姐姐!”盛宣吓得什么都忘了,挣扎着往虞挚座下扑去,母亲要杀她,挚姐姐救命!
“盛宣还是个孩子,臣妾心疼还来不及。”虞挚提高了声音,不去理会哭闹的盛宣。那边静妃使了个眼色,如织如梦初醒,忙过去扶起红萼,一起将盛宣拽了回来。
虞挚这才继续道,“姐姐就算不看臣妾的面子,也要想着皇上。如果盛宣有什么事,皇上一定会心疼的,姐姐就忍心么?”
叶充仪慌忙起身跪倒,面露悔意,“娘娘教训的是,臣妾一时只想着为娘娘出气。”
虞挚嘴角一挑,于榻上探身伸手,请她起来,“姐姐实在无需如此,臣妾心里只有皇上,没有怨气。”
叶充仪拭泪起身,感激地看着虞挚,“妹妹宽宏大量,是臣妾远不能及的。”
这时外间的东临进来通报,陈泉听他说完,挑帘进来,“娘娘,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叶充仪赶紧破涕为笑,“瞧臣妾都忘了时间,妹妹有孕在身,臣妾就不打扰了。”说着伸手去拉又哭又闹的盛宣。
“夜深天凉,姐姐回宫小心。”虞挚微微颔首,对陈泉吩咐道,“请太医进来,派人送充仪娘娘回宫。”
陈泉明白,派人护送是怕路上出什么事,怪到香彻宫头上。他垂首应了,却没有即刻下去,而是对静妃又是一笑,“娘娘,付公公刚过来,说皇上今晚去溯月宫,请娘娘准备接驾。”
虞挚得宠后,静妃原本冷清的溯月宫也成了皇上常去的地方。虞氏在后宫里,可谓风头占尽。叶充仪听到这话,抬头对一旁的静妃也笑了笑。
盛宣还是不肯走。
一开始时,她是怕香彻宫的。挚姐姐自从当了昭容,就跟过去不一样了,皇后娘娘、母亲还有带她的嬷嬷都告诫她,不能再像以前那么随便地和挚姐姐说话了,否则父皇会砍她的头。她伤心了好一阵子,今天来也是带着十二分的小心。
可是至少挚姐姐不会拿珠钗扎她,永远不会的!
“我不回去!挚姐姐求你了!盛宣听话,盛宣不用挚姐姐讲故事,盛宣自己会梳头。”她哭得声嘶力竭,又像小牛一样倔,叶充仪是个婀娜的美人,拉不住她。虞挚抿唇看着,一言不发。
盛宣不明形势,却只有一个信念,就是留在这,好像留下就能报复母亲,就能找回挚姐姐。泪眼朦胧中,隐隐的什么东西递到眼前,一阵生津的酸香。她吸了吸鼻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黑玉小盒,盛着几颗蜜渍酸杏,通体的漆黑更衬出托它那只手的白皙,那是一只很好看的手,干净,整齐,修长的手指渗着草药的苦香。
她忘了哭泣,呆呆地抬头,那双手的主人有一双也很好看的眸子,他正微微弯了腰,安静地看着她,不带一丝笑容,却比那些笑着哄她的嬷嬷们都有效,让焦躁不安的心慢慢归于安宁。
目光重又落到酸杏上,盛宣咽了口口水。在宫里虽然锦衣玉食,但对于某些东西,控制却是非常严苛,比如这药用的杏,只有生病喝药才能吃,汤药的苦涩又偏偏衬得它更加美味,成了记忆中的一道饕餮。
这么“珍贵”的东西,此刻就摆在她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九、大婚
盛宣怯怯地伸出手。她是公主,从来不需胆怯,然而在挚姐姐的香彻宫里,然而面对这个不会笑的人,她生出了从未有过的谨慎。
拿了一颗蜜杏,放在嘴里,绵软的酸甜融化,满溢口中,在满是泪痕的脸上化出笑来。叶充仪一拉盛宣的手,这次她终于肯挪动了,好像被杏香麻醉了一般。
陈泉跟着她们出去。
“胡御医染了风寒,怕过给娘娘,所以派微臣前来诊脉。”江潮平合上黑玉盒子,随手放回药箱,这是他药箱里最普通的东西,甚至连药材都算不上。
“也好。”虞挚淡淡地应了一句,心不在焉。
静妃料她在想什么,轻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