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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三朝为后-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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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不要求了,皇上不会……”她伸手无力地抓着、挣扎着,喃喃呓语,思维因为昏迷骤然变得简单清晰。她不想走,否则谁来守着他,谁来为他撑伞。
“你不懂。”一声低若秋风的叹息,沉沉跌入肝肠,寸寸寒凉落寞,“我求的不是父皇。”
梦里是谁在说话,为何让这梦境真实得疼痛难忍,荆儿闭着眼睛,滚烫的泪水滑落,在秋雨中变得冰凉。他终究是不忍心,不忍心皇后陷入困境,所以固守着一个王爷的底线对抗皇权,不忍心用兵权胁迫皇上惩治虞昭容,所以选择了伤害自己。
这一天一夜,他都是在求她,求她放手。
香彻宫里,又是无比安静的一天。红萼端着原封未动的饭菜出门,交给御膳房的管事公公,沮丧地摇了摇头。公公擦了一把汗,急得直跳脚,“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他拎着饭菜转了几圈,回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拉着红萼的衣袖扑通跪下,五十多岁的人了,嘴里叫得甜,“红萼姑姑,小的斗胆求你再劝劝娘娘,别再使性子了,对谁都不好,就当可怜可怜小的,吃一口我也能回去交差啊。”
红萼被他当救星拉着,又急又委屈,气不打一出来,“你倒怨起了娘娘,我们昭容受了多少罪有谁知道?你要叫屈就找皇上叫去。”
“小的哪敢!”公公都要哭出来了,压低了声音,“不瞒姑姑,皇上,也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
红萼一愣,万没想到皇上那里也是这般情形,堂堂一国之君滴米不进,这回可闹大了,恐怕对虞昭容不利。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食盒,“你等着,我再进去看看。”
辗转挑过几重帘幔,红萼放轻了脚步,虞昭容正躺在榻上假寐,瘦弱苍白,仿佛随时都可能睡着了,再不醒来。如织和陈泉正在一旁侍立,见红萼又回来了,不由上前拦下她,“怎么了?”
“皇上也绝食了。”红萼小心翼翼地说道,如织和陈泉对视一眼,立刻忧心忡忡。三人商量了一会儿,正束手无策,一回头只见虞昭容已睁开眼,静静地看着他们。
“娘娘……”三人行礼,红萼提着食盒就想上前。
“都下去罢。”虞挚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声音微弱却坚定。想必刚刚的话她已听到,既然无动于衷,三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远远地退到一边。
虞挚躺在那里,饥饿让她根本无法入睡,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如同虫噬,但她不在乎这些,身体的疼痛不能影响她的思绪。
很多人都来过了,声色俱厉的太后,“仗着皇上的纵容,你也要有个自知之明!”
怅惘的静妃,“你恨皇后,可她是洛康王的母亲,当真斩得断么?”
冷酷狠毒的乌婆婆,“想在宫中安身立命,不除皇后更待何时。”
最后是江潮平。
“姑姑请你来劝我么?”她漠然询问。
“微臣为娘娘诊脉许久,别的不知道,铁石心肠还是诊得出的,怎还会不自量力。”他撩袍坐下,神色还是一贯的冷清,话语里却多了与人间烟火有关的情绪,让虞挚的表情生动些许。
“不过,微臣还是有句话想问。”他按着她的脉,清澈的眸光抬起,语气平淡不起波澜,“皇上百年之后,娘娘想依靠何人?”
大不敬的话就这样道出,他却是不在意的,因为他知道,她也是不在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八、画眉
虞挚起身,慢慢走到妆镜台前。镜中的女子苍白中难掩凌厉,好像海风中突兀的礁石,纵使经过千万年风吹,还是坚硬得会伤人。
依靠何人?
想起这四个字,她忽然笑了笑,就像江潮平说出这个问题时那样,她无聊而悲哀地笑了笑。
“原来你早看透我。”她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不敢。”他顿了顿,脸上没有丝毫惶恐或得意,振袖起身,行礼告辞。
虞挚拿起梳子,静静地拢过长发。偌大的宫中空无一人,外面瑟瑟的风声吹过,空荡了心房。她没有子嗣,皇上死了之后,最有希望继位的是四个已封王的皇子,浩南太小又被贬出京,淮意王久不在大铭,没有根基,只剩洛康王和瀚景王,瀚景王属莲妃一党,从来都是与她为敌的。那么,只有洛康王了。
嘴角苦涩地翘了翘,不得不承认,江潮平这剂药的确下对了症,依靠二字有着无与伦比的魔力。在这皇宫里,还有什么比它更诱人呢?
一下一下梳着乌发,她苍白的脸颊被发丝掩着,显得分外瘦削。梳子卡在发梢,虞挚对着镜子面无表情,手下狠狠地撕扯,长发被连根拔下。窗外雨声渐稀,她不知怎地忽然怄起气来,烦躁地毫无章法地梳着,乌黑的发丝纷扬落下,萎靡一地。
胸中升腾着恨,却不知该恨谁。手里紧握着刀,最想杀死的是自己。这百般滋味汇成旷古的、没有方向的寂寞,在千疮百孔的心中呼啸而过。
“如织,红萼。”她一刻也忍不了了,开口唤人。再沉静下去,她一定会疯掉。
听到传唤,如织和红萼满怀期待地跑了进来,“娘娘?”
“更衣。”虞挚幽幽地转过身来,白皙的脸上投下一层阴影,看不出表情。
深夜的泰极殿中,皇上伏案披着奏折,不时掩口咳嗽。付如海满面忧色地站在一旁,短短一天,他就急得嘴上起泡,皇上是万金之躯,一顿少吃一口都不行,更何况一天颗粒未进。要是皇上有个好歹,他多少脑袋都得砍光。
“皇上,歇歇吧……”付如海早碰了一头钉子,不敢再提用膳的事,只得先劝皇上休息。
皇上笔锋顿了顿,皱眉看着奏折,又仿佛透过纸张看到了别的,“朕怎么睡得着。”
付如海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个虞昭容,本以为她承宠不过因为年轻貌美,没想到还真扎根在皇上心里了。进宫当差这么多年了,他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一朝天子为了一个女人辗转无眠。
宫门吱呀呀地打开,一个纤弱的身影走了进来,踌躇中不失婀娜。付如海浑身一凛,又惊又怒,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闯进泰极殿,外面的守卫都没长眼么?他正要呵斥,却一眼看清了来人,忙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头试探地瞄了一眼皇上,“这……”
皇上依旧翻阅着奏折,眼也不抬,仿佛根本没看见有人进来。然而那紧绷的面容泄露了他的情绪,冷冷的带着怨气。付如海察言观色,便也不再打算通禀,悄然退后一步,隐入灯光照不到的地方。
“皇上。”虞挚在殿下跪倒,低低地唤了一声。
她罩着黑色的斗篷,显得苍白而凄楚,斗篷下露出单薄的杏白衣裙,别无繁饰。瘦削的小脸上没有施妆,娥眉颦蹙,咬唇无语。
皇上目光落在奏折上,坐在那一动不动。
虞挚却也再无声息,只默默地跪在那里,凝静而遥远地对峙着,没有小女儿的撒娇媚态,也没有媚女人的风情万种。
付如海在一旁侧耳听着,不由暗暗捏了一把汗。好不容易进来见到皇上,虞昭容就仅仅一句“皇上”了事?唉,为何就不说句软话,非要等皇上耐心耗尽将她赶出去么?要知道,宫里的女人绝不会浪费和皇上独处的一时一刻。
手臂粗的龙烛熊熊燃着,将时间一截截烧去,大殿里静得仿佛无人存在。皇上在奏折上写下朱批,合上,放在一边,再拿下一份。伸到空中的手顿了顿,终于忍不住,不动声色地往殿下瞥了一眼。一片幽暗中看不清虞昭容的面目,只望见几道晶莹的泪痕,汩汩不断地蜿蜒着,悄然落在襟上。
皇上眉头皱得更深,手定格在那里,已忘记了要做什么。不知她已这样默然哭了多久,泪水汇聚在尖削的下巴上,一滴滴落下,那一瞬间让人错觉她是水做的,等眼泪流尽了,人也就要化归到水中去。
“哭什么。”心里的怒气早就烟消云散,皇上不由开口。
虞挚一听皇上的话,没有抬头,反而哽咽得更加厉害。她肩膀微微耸着,像个迷路的孩子,在暮色四合中倔强地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朕对你,真是束手无策。”皇上慨叹了一句,从龙椅上起身,走下台阶来到虞挚身边。明黄色的袍摆悠悠摆定,大手伸到她的面前,“起来吧。”
虞挚抬起头,哀哀地望了皇上一眼,好像被遗弃的猫儿,平时的伶牙俐齿都没了。静谧的空气中,盈盈而不得语。
皇上心底一阵久违的悸动,到底是弯下腰,将她横抱起来,“来了又不说话,倒像是朕求你。”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怀中的人轻得像一片落叶,大病未愈,楚楚可怜,让人不忍碰触。
虞挚伏在他怀中,适时垂下眼帘,沉脸道,“臣妾本不想来。可听说皇上一日没有进膳,还是没骨气巴巴地来了。皇上还想臣妾说什么?”
“你倒是嘴硬。”皇上脸上微微有些尴尬,毕竟身为君王闹出绝食的事,也太冲动了。他抱着虞挚走上大殿,在宽大的龙椅上坐下,近近地打量着眼前娇弱的人儿,只觉如何都看不够,“朕拿你没办法,”他不由又重复了一遍,“对女人,朕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对女儿却不忍半点委屈,你就是朕的女儿。”
虞挚嘴角微微一翘,纤细的手指抚着明黄色的衣襟,“谁要做皇上的女儿。”她虚弱地巧笑着,眼睛眯成半弯月,心里却寒凉得僵硬。仿佛千万年前,仿佛几生几世之前,她曾敬他如父。如今终于可以坐在他膝头,面不改色地承欢了。
“臣妾做了几样清淡的菜,并备薄酒,可否请皇上一同用膳?”虞挚撑起身,认真地问道。
皇上目光迅速扫过她的神色,彼此之间的气氛慵懒融洽,不过并不能让他忘了昨天的争执,她是执意要皇后的性命,如今的意思可有更改?
“臣妾昨日太过任性,让皇上不快,后悔不已。臣妾一时虽不能释怀,但终究明白,皇后与皇上的恩情是我等比拟不了的,明日,皇上就接她回朝凤宫吧。”她坐得端正,一丝不苟地说道。
“挚儿说得可是真心话?”皇上捏起她的下巴,眸中闪着不可置信的微光。
“若没有那份心思,臣妾何必硬装好人。”虞挚伸臂环上皇上的脖子,樱唇一抿,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不过臣妾心里不平衡,要皇上答应一件事,作为补偿。”
“挚儿想要什么,朕何时说过不?”皇上揽过她的腰,嗅着她颈间清冽的药香。
虞挚含笑推开他,心底是深刻的讽刺,没说过不?那她的绝食又是因何而来?皇上的记性真是好得不得了,“臣妾要三郎画眉。”
皇上抱着她的手臂僵了僵,不敢相信地侧耳,“你叫朕什么?”
“三郎。”虞挚娥眉皱起,似是害怕自己冒犯了圣驾,想要起身跪倒,“皇上不喜欢?”
“喜欢。”皇上一把将她抱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好像时光倒溯,一路上由秋入夏,芳华次第绽放,“挚儿,挚儿,朕的小妖精。”他喃喃地念着,帝驾的威严无奈地屈从于柔情之下,“在你这里,朕又有了少年的冲动,相思的心情。”
虞挚静静伏在他肩头,他的怀抱让她呼吸困难,微张了唇喘息着,像一尾要枯死的鱼。不过她脸上依旧带着妩媚的笑,“三郎,答应了臣妾,可不要反悔。”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九、皇后
夜色深沉,皇宫如一座沉睡的孤岛,灯火幽冥,静谧无声。潜心阁里木鱼声阵阵,仿佛这深宫中单调的、一成不变的时光。
木门无声地打开,如寄裹着玄色的斗篷出来,腰间挂着碧玉腰牌,“奴婢奉命回朝凤宫一趟。”门口的守卫见到腰牌,向两侧让开。她微微屈了屈膝,匆匆走入夜色。
风卷云过,一轮明月隐入云层。值班的守卫不由打了个呵欠,虽然被软禁的是身份尊贵的皇后,却没什么可警戒的,宫里安全得很,皇后又不会逃跑,他们不过是摆设罢了。远远的,如寄提着宫灯回来,大风吹起她的斗篷,衣袂翻飞。
守卫后退了一步,也算活动活动筋骨。如寄照例屈了屈膝,低头走进去了。
潜心阁里一改往日的香火辉煌,真的清心寡欲起来。皇后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凤袍一丝不苟地拖在身后,纵使落难被囚,也不改雍容风范。
“拜见皇后娘娘。”如寄款款下拜。
皇后身体一颤,少顷,诧然转过头来,“是你?!”
“如寄”将斗篷的帽子往后一拂,露出苍白绝美的容光,瞬间照亮了幽暗的室内,“臣妾来看望娘娘。”
她笑得恬然灿烂,皇后手脚不由一凉,浑身的血液冷到沸腾,“你好大的胆子,敢到本宫这来示威,就不怕皇上看到你这副嘴脸?”
虞挚眉头微微一皱,伸了食指抵在唇上,“臣妾刚刚服侍皇上睡下,皇后可莫要惊扰了他。”
皇后怔了怔,心里泛上莫名的酸意。皇上三宫六院多年,也多年没人让她有过这种体会了,纵使莲妃也不能。然而今天,听虞昭容说出和皇上亲昵的事情,她却没来由地感到心酸。他是她的夫君,却在她被软禁的时候,召幸她的仇人。
“臣妾来是想恭喜娘娘,皇上要接您回朝凤宫了。”虞挚站在阴影之中,除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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