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为后-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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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挚见他急了,扯了扯嘴角露出笑容,“我随便说的。”
她越如此轻描淡写,洛康王便越觉担忧,转过身将她整个人抱入怀中,“我知道你不愿呆在宫里,是我私心想留你在身边,可以时时看见。”他不舍地吻着她的头发,言语中低哑了下去,带着柔软的恳求,“既然留下,你再为我做件事,就是好好活着。皇祖母那里,我全力周旋便是。”
虞挚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眸中颜色,让人看不到她在想什么。沉默良久,她有些出神,“你放心,她与我并非不共戴天的仇人,这些年的龃龉,究其缘由不过是该叫一声皇祖母的人忽然成了母后。如今,也许慢慢便会好了。”
她信口而说,一番寻常的不眠夜话,洛康王却从其中听出了另一层亲昵与接纳。欣喜于她与他同唤一声祖母,哪怕是床帏之间的私语;亦忧心太皇太后的固执,恐怕不会轻易放了虞挚了事。
若再次失去她……他如何承受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
看了亲推荐滴逍遥侯的文,确实很好哇,夜*3这种就掩面不说了 寻卿那个短篇也挺有意思,人物写得很美
、一四二、蜜藕
“什么?这么大的事你竟敢隐瞒到现在!”深夜,长宁宫大门紧闭,室内人影晃动。太皇太后脸色铁青,毫无睡意,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她谋害先皇,此事还有谁知道?”
“九皇子,还有太后……她身边的宫女如寄。”地上的人抬起头来,微弱的烛光照在他脸上,正是老泪纵横的付如海。
“九皇子也参与了。”太皇太后恨得咬牙切齿,父子相残,人伦尽毁,皆因虞挚那个祸水。
“小的实在被逼无奈,一时怕死,实在对不起先皇……”付如海想起往昔悔恨不已,头叩在地上砰砰作响。
“她不是狠么,怎没把你杀了。”太皇太后眼一横,冷冷地打量他。
付如海不由打了个寒战,低声嗫嚅道,“那时不好下手,如今只怕快了。”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这付如海不愧在深宫当差多年,往后的几步形势看得到清楚。当时替虞挚说话是为了保命,可时间长了虞挚怎能不心存芥蒂,现在晓得先下手为强,联合她这个太皇太后反击自保了。
“没有良心的贱奴,就知道惜命!”狠狠骂了一句,犹不解气,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付如海晃了晃,又连忙跪正低头。
太皇太后气喘不上来,伸手捂着胸口,心中一片寒凉。先皇死得冤屈,大铭的天下落入贼子之手,皇室即将遭遇腥风血雨的屠戮……她一个六旬病弱老人,此刻究竟该做些什么。
“传洛康王过来。”无力地抬手吩咐。此刻能让虞氏伏罪的,只有洛康王了。
“使不得啊。”付如海一听慌了神,跪爬几步到她跟前,一双眼中透出忧虑恐惧,“洛康王善良忠正,能否狠得下心处置太后尚说不准。况且此事若要调查,定会交由大理寺会审,虞氏手眼通天,这案子恐怕永远查不出他们的错来。”
太皇太后犹豫了一下,付如海这才放缓语速,低头沉吟,在心里较量片刻终于又道,“洛、洛康王,与太后……似乎……”
他吞吞吐吐,太皇太后心下一转便骤然明白,一股无名恶火从心头升起。
“那是他父皇!”
对着付如海怒吼,好像这样就能喊醒睡在虞挚身边的洛康王。身为儿子,父亲的死都不顾了么?!和害死先皇的女人重温旧梦,孝道何在,简直畜生不如!
付如海被吼得一哆嗦,身体僵住不敢动弹。太皇太后浑身颤抖,扶额定了半天神,心下的气渐渐消退了些,更重要的事涌入脑中。
如此一来,洛康王也靠不住了。
“太皇太后不如先斩后奏。”付如海小心翼翼地提醒,“到时再列出虞氏谋害先帝的罪行,名正言顺,便是洛康王也无可奈何了。”
此话一出,太皇太后陷入深深的沉默。这个主意可谓天衣无缝,然而,她抬眼看了看付如海,上次陈泉投诚的教训还犹在眼前,此人到底可不可信……
“你先回去,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没有哀家传唤,不得再入长宁宫。”冷冷地吩咐了一句,闭目沉思不再说话。
付如海没想到太皇太后一点也不急,面上不由露出些许焦虑,为自己的性命感到担忧。不过此刻已然没有他说话的份。别看他居总管太监之位出去一呼百应,在皇宫里终究还是下人。
金秋八月,江南十里桂子飘香,北方风吹稻浪,一派金黄景象。一年一度的秋收祭到来,以往皇上都是走走过场,今次却不同。因为今年的秋收祭是新君登基以来第一个正式典礼,且在宫外举行,是让百姓感沐天恩的好时候。
太卜令算得黄道吉日,这一天宫门大开,朱雀大街黄土铺地净水扫街,一队队宫女太监簇拥着圣驾鸾车走出,王孙贵胄骑着高头骏马在后,朝中重臣悉数肃穆随行。大铭皇室子弟素来生得俊美,加之金鞍玉辔,一时龙腾虎跃如游仙临凡,街道两旁都是看热闹的百姓,圣驾所到之处人头攒动,跪倒一片。
不过大家感兴趣的并不是皇上,谁都知道实权在握的是洛康王。只见他绛紫苍龙袍加身,凌云金冠束发,面如冠玉,眉目温文如画,胯下玄英骏马一丝杂色都没有,行走间扬蹄睥睨,在儒雅中平添英武。
“洛康王可真是,年轻啊。”队伍走过了,有人盯着他的背影犹自感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侯,看去与五花马千金裘的名门公子无二。
“这算什么,当朝太后还比他小三岁呢。”旁边有人见怪不怪地接话道。
“是啊?”那人眼睛瞪大了些,随口就道,“那倒真是郎才女貌。”
周围的人瞄了瞄站在远处的金吾卫,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凡是京城的老江湖,都风闻过洛康王与虞家小姐的早年情事,后来虞氏入宫,王爷远赴封地,如今带着十万人马回京竟没有去皇位,甘做擎政侯。其背后的隐秘,早已在市井闲话中滋生出许多版本。
圣驾落于京外不远的井稻镇,再往前走就是一望无际的水稻田,秋高气爽的天空下闪着金黄。晃儿带着群臣到田间行走,像模像样地询问当地收成,小脸上尽是严肃。周围的官员毕恭毕敬地弯着腰,一边答一边小心地偷眼去瞄皇上身边的洛康王,心里最惧怕的其实是他。
那厢洛康王却神色淡然,极目眺望着稻田,缄默不语,不知是不是在欣赏风光。
如寄扶着虞挚下了凤车,她与太皇太后毕竟是女人,自是不能在田间地头行走搀和,由人接应着往用午膳的凉棚里去了。
“料理妥当了么?”太皇太后问身边的心腹太监。她走在前面,和虞挚分得很开,互不相闻。
“放在糯米蜜藕里了,皇上最爱吃的就是那道菜。”太监低声禀报着,偷眼瞄着左右,生怕有人听见。等会午膳将要发生的可是投毒弑君的大事,纵使有太皇太后撑腰,他心里头也七上八下地乱打鼓,太皇太后这回气红了眼,连亲孙子都忍心下手,真是至高皇权面前,血脉亲情淡如水啊……
太皇太后无声冷哼,嘴角反倒翘起一丝得意的笑,看得身边的太监愈发胆战心寒。
前面一行已走进凉棚,虞挚落在后头,目光瞥过太皇太后有些蹒跚的背影,脚下顿了顿。扶着她的红萼不知何故,不由转头去瞧,只见虞挚漠然盯着前方,下巴不经意间微微扬起,那一刹带了意态慵懒的倨傲,好像耐心诡诈的猎人,冷眼看着无知的猎物一步步走入天罗地网。
那抹凌然在虞挚眸中转瞬即逝,却在红萼脑中挥之不去,她咬了咬唇,心中暗想若是太皇太后看见那道目光,许会不知不觉惊出一身冷汗罢。
日到中天,皇上带着群臣进来落座。付如海指挥着太监鱼贯而入,在每人面前摆好午膳,不过一菜一汤,外加一碟甜点,简朴非常。
“启禀皇上,午膳米饭用的是井稻镇第一茬稻米,请皇上品尝。”地方官恭敬跪倒,与此同时宫人过来布上米饭。
晃儿低头瞧了瞧,赞道,“珠圆玉润,不愧‘北方稻乡’的美誉。”说罢望向虞挚,得到示意之后又开口,“今年夏季暴雨,很多地方收成不好,朕已传旨,不光今日午膳从简,以后宫中的膳食都删繁就简,直到灾民吃上饱饭。”
一番话说完,群臣动容,纷纷劝谏皇上长身体的时候不可疏忽,都被晃儿否决了。几经推辞,众臣离席跪倒齐声赞誉,“皇上体恤国民,实乃上天赐予大铭的福分,臣等也愿跟随皇上开源节流,共度难关。”
洛康王坐在左首,看到这君臣和乐的场景不由微笑。虞挚对晃儿点头,晃儿这才一摆手,“平身。走了那么久都饿了吧,动箸。”
大家纷纷落座,拿起筷子。秋收祭是关乎社稷的大事,无比庄严神圣,所以连吃饭时都鸦雀无声,没人敢掉一颗饭粒。
“哀家记得,皇上最爱吃糯米藕片,今日怎么不动呢?”吃到后面,太皇太后慈祥地发问了。
众人目光齐齐看去,小皇上面前的那碟藕片,完好如初。
“儿臣习惯留到最后吃,不过今日饱了,不如带回宫里用。”晃儿放下筷子,坐得端端正正地回话。出宫前母后再三告诫他,吃饭时盯着母后,母后吃什么他才能动什么。天知道为什么母后一直没动那盘藕,他瞥了好几眼都无望,直觉得嘴里的饭菜寡然无味。
“藕放久了便不新鲜,失了风味。”太皇太后笑道,“下午还要走路,皇上可要多吃点。”
晃儿听了不敢违逆,不禁抬眼去望虞挚。虞挚已然一笑,“难得太皇太后记挂着。”她转头督促晃儿,“皇上,还不请皇祖母先用。”
晃儿一瞧,这才发现太皇太后面前的藕也没动,自己先吃的确失了规矩,忙亮声道,“皇祖母,儿臣请您吃藕。”
群臣看着眼前这含饴弄孙的天伦之景,面上也不由露出微笑,都说太皇太后与虞氏不和,那又怎样,到底还是亲孙子。皇上要不是穿着龙袍,和寻常人家的小少爷也没什么不同,都是祖父祖母的掌上明珠。
虞挚面色温和,含笑间目光不经意与洛康王相对,他微微点头,眉间长久的愁郁都散了些许,显然也十分满意此刻的其乐融融。
也许,挚儿和皇祖母的关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紧张。
那边太皇太后已夹起一片藕放在嘴里,蜜汁交融入口即化,留下莲藕蜜枣的清香。晃儿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早攒起了不少口水,偷眼去望母亲,母亲却微微出神没看到他。
虞挚的确有些出神,袖中的手攥紧又松开,她能感知到晃儿期待的目光,知道下一刻再没什么理由不让他吃,更明白按照事先计划,那盘被下了毒的蜜藕已然被人掉包,应该无碍……可是,真的万无一失么,若有万分之一的危险,她敢让晃儿试么。
“皇上早就说这道甜点美味,臣斗胆,可否请皇上赐一块尝尝?”
一个轻轻的声音响起,说出的话却让众人一怔,纷纷回过头去,这才注意到侍立在皇上身后的佑荪。他体弱多病,性格又内向,平时陪在小皇上身边简直同隐形人无二,今天怎么当着这么多人开口了。
“佑荪,不得无礼。”长公主笑嗔道,边说边转头扫视众人,生怕大家瞧不出佑荪和皇上多亲近,两个小孩子吃藕还要争一口。
虞挚却微微一怔,眯起眼旁观。却见佑荪那孩子脸色除了苍白,没有一点慌张的样子,许是真的想吃藕。
饶是谁都没有说话,谁都形色如常,凉棚里的气氛也悄然诡异了起来。群臣面面相觑,嗅到空气中的一丝紧张与蹊跷。洛康王眉头微蹙,目光在太皇太后和虞挚之间逡巡了一回。
晃儿瞥了瞥众人略显僵硬的神色,也不明所以地不安起来,不知哪里出错了。心里还记挂着佑荪的请求,亲自夹起一块藕放入他碗中,“你吃吧。”
佑荪谢恩,低着的头就再也没抬起来,夹起藕片便往嘴里送,那样子一点也不享受,连呼吸都屏住了,好像那香甜的气味吸入到肺中便成了腐朽。
大臣们的目光齐聚,眼睛慢慢瞪大,木雕泥塑一般,什么都说不出唯有等着看着。
“慢!”
一声断喝挑断了人们的心弦,坠落入悬崖的心砰砰跳着,众人惊魂甫定地看向洛康王。只见他脸色发青,一向温和儒雅的目光沉郁下去,似是压抑着极大的怒火按剑而起,平稳了片刻气息,还是收敛了怒容,低头沉声道,“皇上下午还有行程,不便在午膳上再耽搁下去。这些东西,都撤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事说不清了,明天再解释吧。。
、一四三、中毒
此话虽无一字露骨,但此刻空气中的暗涌一触即发,就剩薄薄的窗纸没有捅破了。群臣面面相觑捏了把冷汗,不知是否该就着洛康王的台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这场风波略过。
“太皇太后似有话说。”
清冽的声音响起,带着冷眼旁观的平稳。虞挚双手交握叠在裙上,转头望定了太皇太后,“说完再走也不迟。”
太后已发话,众人张了张嘴又闭上。清官难断家务事,而自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