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陌路-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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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她更大声的喊道，还是没有回音。她这次真的慌了，焦急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之前的冷静，聪慧，深思统统不知去了何方。她不知，他现在正在不同的梦境里颠沛流离，熟悉的场景，像是前朝的记忆。她不知，他的生命在一点点濒临损落。毒素一次次的压倒性的想要侵占他的心脉，却在最后都被他再次压制，不曾停止的争斗，强大的本能性渴望，该有多么强大。
她开始茫然的叫着他的名字，一声一声的“三月”，听的人肝肠寸断。她的思维现在一片空白，只是一味的叫喊，像落水的人寻着一支稻草，祈盼着最后的希望，即使那太微弱，微弱到照不亮她眼前的一片黑暗。
“是这里了。”蓝衣女子擦了擦额角的汗，从凤背上跳了下来，落地没有一丝声响，没有一丝震动。她走上前，推开远门，看着满地的狼藉。残肢断臂，沾血兵器，尸体，血迹，遍地都是。她叹了口气，一挥衣袖，一切化为乌有。唉，若不是木说他们命不该绝，还特地闯去地狱抹掉了三生石上注定的结局，改掉了生死簿上的时间，而落又说这次拿到的那件衣服的帐还未付，让她就当是付账好了，她是绝对不会不远万里从墨遗轩跑来这鬼地方。要是她不是治愈的能力，不擅长用药，该多好。
“你还好么？”她站在房间门口，问着里面的四月。遍地的血污让她找不到下脚的地方。她突然想起来，四月根本听不到。于是挥了挥衣袖，消去了遍地的血污，走进去，碰了碰四月的手。
“你是？”四月被突如其来的人惊醒，开口问道，嗓音沙哑。
女子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下“墨遗”两个字。
“你是墨遗轩的人？是来为那件衣服付出回抱的么？”四月又问道。
“是。”她写下这个字，接着缓慢的写到，“时间有限，我只能把你们送到京都城门之内。可以么？”
四月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还有，这个拿好。”女子有写下一行字，然后将那个锦盒放到了她手中。
“能帮我包起来吗？”四月问道，开始调息内力，知道女子将包袱在她身上绑好。女子掐了个诀，三人便瞬间消失在原地。
第二日夜间，女子带着两人从凤背上慢慢飞落到城门内。京城下着瓢泼的夜雨，顷刻间淋湿了四月和她扶着的三月，而那蓝衣女子却不曾淋湿分毫。
“在下大雨？到了么？”四月疑惑的问着，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调息内力，她终于知道三月这个傻瓜做了什么。他竟然给她过毒，他真是不要命了。现在大概也只是过了二十几个时辰的样子，而且刚才也没下雨。然后，她突然想起来，送他们过来的，是墨遗轩的人，那里的人，是不能以常理来衡量的。
女子在她掌心写下一个“是”字，便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雨雾了。
命运现在是掌控在你们自己手里了，墨遗轩虽可逆天，却终究不是天，不能过多的干预人间的事，除非是生意，现在，祝你们好运。
宽阔的街道空无一人，四月满身血污，背着三月摸索着前进。虽然看不见也听不见了，但是她还记得，去玖野驿站的路。
她踉踉跄跄的走着，时不时跌倒在地，泥水浸湿可她的衣服，本来就隐隐作痛的下体在大雨的浇淋下更痛了，又流出鲜血，滴在地上，霎那间被雨水冲刷殆尽。三月身上的伤口在颠簸中渗出暗黑色的血，本来就脆弱的生命又因失血过多而摇摇欲坠。
负重，饥饿，疼痛侵蚀着她的意志，让她几度快要昏阙过去。可是，她都挺过来了，她在咬着牙坚持着，因为她不能倒下，她没有选择，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榨压着自己的潜能。这座这个国最为繁华的城市啊，每次都带给她那么多那么厚重的哀伤。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每一次都是三月命悬一线，她却还可以这么安好的活着？
终于，四月走到了玖野驿站的后门，她摸到了那上面自己之前随手刻下的一枚柳叶。终于，在大海中漂泊的人，看见了远来的船只。她艰难的走到门边，一步一顿，然后，用力的敲着。
终于，在她快要昏迷的时候，八月走出来，打开了门。吃惊的看着面前的四月，满身血污泥渍狼狈不堪的四月。
“帮帮我。”她吃力的说出了这三个字，便像是耗尽灯油的油灯，倒在了她怀里。
第29回落泪成珠·拾肆·千年情劫
“木，你相信一见钟情的爱情么？”落懒散的坐在秋千架上，开口问道。
“我不相信。”木自顾自的采着眼前大片艳丽的彼岸花，随口答道。
“是么？为什么？”落继续追问。
“一见钟情不是爱情，只是悲剧的开始。”木停下来，望着苍穹，沉默了一会儿，道。墨遗轩的天，永无日月，永无星辰，干净而苍白。半晌后，她又开口，“为了证实这个，我差点丢了命。”
“你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落撇撇嘴，无奈的说。
“我的心，本来就是石头。”木喃喃道，将手中大束的彼岸花化成一块香料，放进琉璃盏里，开口唤道，“紫梦。”
“在。师尊，有事么？”红衣女子从远处的天空飞驰而来，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用这个，换掉三月房间里熏香的香料。”木将琉璃盏递了过去。
“遵命。”女子答道，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这是，那儿？”三月望着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黄泉路上吗？”原来自己已经死了啊。他开始漫无目的的走着，眼前的光突然亮了片刻，然后白色慢慢退去，像是久久萦绕的雾气突然散尽，眼前的景物清晰了起来，像是生生世世不灭的记忆。
眼前是大片大片清新的绿，奇花异草，馥郁芬芳。那个站在宫殿前的男孩，像是孩提时期的自己。他在练着法术，旁边站着的中年男子和蔼地看着他，露出赞许的神色。
“爹，孩儿练得还好吧？”他回过头，看着中年男子问道。
“不错，不错。”中年男子笑道，“吾儿将来必将成神。”
他说得没错，若是他后来不坠情网，不堕红尘，那么，以他的资质，定然是上界之中最易成神的人。上界的人并不多，天生有仙力，能法术，却是极少有人成神。算是有得必有失吧。真正资质像他这般的，实在是千年难遇。而那些成神的，便是上界的骄傲。
男孩长至弱冠之年，已是法力高强的天之骄子，在五行之中以金系法术见长，有至阳之躯。以他的修为，怕是未出而立之年便可登凌霄大殿。
只是，世上，那有那么顺利的事？
那年，又一个白衣女子到访。当时见到她时，父亲的脸色很难看，而那女子始终是古井无波的样子。她身后跟着一个女孩，黑色长发，穿着艳红的衣裙，出尘不染。
“四儿？”三月像是一抹幽魂，漂浮在画面上空。
“这女孩，是沧海的现任宫主，年方二十，同你那儿子修为不相上下。留下她，你可免去一场飞来横祸。”白衣女子喝着仙草茶，悠悠的说道。
“上界的灵气可是比沧海浓郁，我为何要留她？”父亲脸色铁青，看着女子姣好的面孔，“只是为了一场虚无缥缈的祸？我看她才是个红颜祸水吧。”
男孩站在不远处的树下，静静的看着。这里什么也听不到。一开始他只是来看看是谁可以这么无声无息的进上界，却被那红衣的女子吸引住了目光，心猛地一颤，再也移不开了。
白衣女子却不温不火，依旧波澜不惊的开口：“你还没有权利来质疑我，我随时可以让上界从此消失。我又不是神，不受天庭的制约。而且，你也知道，你儿子的生辰可都是双数。古话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想必你是明白的。”
父亲愣在了那里，脸色越来越差，最后，只得妥协的开口：“让她留下吧。”那女孩便留在了上界，住进了天莲池，开始了七七四十九日的闭关。
事后，男孩问父亲：“是天庭的人吗？”
“不。”父亲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是天庭都奈何不了的人。”
一个多月后，正好到了四月出关的时间，祸，也如期而至。凡间的人攻进了上界，上界的人却中了药，无法使用法力，几千族人顷刻之间成为了刽子手刀下的亡魂。母亲凭着自己的修为，靠着仅存的法力掩护他离开，自己最终却身首异处。他在慌忙的逃离中，记起了白衣女子的话。
天莲池里，听不到哀号和哭泣，只有“哗哗”的流水声。闯进来的他脸霎那间红了，第一时间背过身去，那是他第二次见到她。那沧海宫主背对着门，浸泡在水里，乌发上滴下水来，露出白皙肩膀，肤如凝脂。
“有事么？”女孩的声音有些不悦，她从水中立起，红色的鱼尾上残留着晶莹的水珠，转眼之间化为纤长的双腿。她双颊泛红，脸色有些难堪，慌忙的拿过旁边放着的红袍披上。
“帮帮我，上界的族人快要死伤殆尽了。”
天空中的女孩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墨发飞扬，衣抉飘飘，全身笼罩在蓝绿色的光芒中。她张开双手，冷冷的道：“尔等凡夫俗子，也配玷污仙地？”
周围的植物瞬间疯长，绿色遮天蔽日，凡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半晌后，日光重现，尸横遍野。女孩理了理凌乱的发，波澜不惊的离去了。
后来，两人渐渐熟悉起来。他不顾父亲的反对，日日去天莲池看她。或许，当他第一次看见她时，他就爱上她了。他甚至甘愿去反抗一直尊敬的父亲，只是要与她相见相守。那是最梦幻的，一见钟情。
三月像是个局外人，看着熟悉的场景，他甚至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他已经想明白了，现在他所看到的，便应是他的前世。
他告诉父亲，他要娶她的时候，父亲雷霆大怒。他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争气，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她得知了之后，苦笑道：“爱上我你不后悔么？我可是毁了你繁花似锦的前程，是你成神路上的绊脚石。”
“我从未后悔过。”他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么。”她迟疑了片刻，“去墨遗轩吧。”
他又看见了那白衣女子——墨遗？木。这次，她坐在高高的琉璃台上，静静的听着女孩的叙述。带她讲完后，开口道：“你们真的愿意为了爱情不顾一起么？不后悔么？”她看那两人点点头，便道：“火能融金，火能燃木。你们可以从墨遗轩的火海跳下去，坠入轮回，保留记忆，转世为人，再相遇。”
火海之上，男孩回过头，看着木，道：“是你安排了一切？”
“不。”墨遗？木摇摇头，“是你自己选择了一切。她的母亲帮过我一次，死之前要我送她去上界，我做了。我那么轻松的进入上界，你们却没有事后完善你们的防御系统，给了凡人可乘之机。是你爱上了她，不是我给你吃的情果。是你父亲的反对将你们逼到了我这儿。你说是不是？”
那时，他看见她眼角滑下一滴泪珠，被木接住了。那是他第二次看见她哭。木看着手心里那粒泪水化作的珍珠，泛着蓝色的光，这是，沧海遗珠啊。
回忆踏着优雅的步伐离去，一切重归寂静。最后的香料燃尽熄灭，香气顷刻间云消雾散，余下的，只是一捧余温尚存的灰烬。
第30回落泪成珠·拾伍·终回墨山
“八月，怎么了？”七月见外面久未回应，便起身出来，未曾想却看到这样的场景，他快步走过去，扶起三月，道，“先给他们洗洗换身衣服，然后去请大夫。”
“嗯。”八月应着，支起四月的身子，将她带到客房去梳洗。她从未想过，眼前这两人，会伤的如此厉害，如此狼狈。
一炷香过后，医师诊完脉，从里间出来。
“大夫，他们怎么样了？”八月站在门口，见大夫出来，便焦急的问道。
“这位夫人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小产失血过多，又多日疲劳，所以身体支持不过来昏迷了。她被人下了药，丧失了视觉和听觉，不过因为救治及时，听力还有残存，只需按着这方子慢慢调理，不出一月便可听见，之后视力也会慢慢好转。”医师说着将刚写好的方子交到八月手里，“只是这位公子的病，恕在下愚昧，实在是看不了。”
“怎么会呢？”八月皱起眉，“您可是京城最好的大夫！”
“在下从医数十载，从未见过这样的病。身中两种奇毒，之后又食一味大补，现在又是半生半死的样子。在下也不敢妄下定论，用错药害人性命。”医师说在摆摆手，摇摇头，收拾好药箱离开了。
按正常情况，练武的人在中毒时都有一个临界点。若是毒素超不过这个临界点，那么中毒者便可凭着自身的内力慢慢调息，即使不吃解药不救治，也可以凭借着自己慢慢排清毒素，而一但超过了临界点，毒素便会侵蚀心脉，人亡。而三月目前的情况，便是最棘手的那种。本来压制住了，却被补药推到了临界点，半生半死的，现在，即使有那两味毒药的解药也于事无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