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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流云若素-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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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听见一串剧烈的咳嗽,归翊抬手掩住口。
“归翊!”那一刻,青釉看到有血大片的从他指缝中涌出,一滴滴落在那新铺的绒毛地毯上,迅速染红。
她大惊失色,只想冲窗外呼救——靖淳应该就在寝宫的外围,如果从这里呼救,他一定能听到。
然而锦绣察觉到她的意图,飞快拦下她,冷喝一声:“别动!”
感觉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住自己的脖子,青釉登时不敢再妄动。
“实话告诉你,这整个永宁宫里的人不到明天早上怕是都醒不过来了,但是你若是敢惊动了院子里的那几位,我倒是不在乎在他们冲进来之前先连你也一起杀了。”锦绣冷冷威胁,手上微微一动,立即寒光四射。
“放开她。”
锦绣扭头,见归翊从阴影中抬头,他唇角尚残留着丝丝血迹,气息微弱,但目光却是绝对镇定和冷醒的。
锦绣心中微微震动,一时感慨万千——即使到了这步田地,仍然能做到处变不惊,这究竟是怎样可怕的一个男人。
“放开她。”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虽轻,却带着帝王独有的压迫感,目光凛冽如电,直指人心。
莫名的,锦绣的手抖了一下。
又是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后,归翊抬手掩住口,然后说:“我留下,你放了她。”
“……”对于他能说出这样的话,锦绣微微诧异,手上不由的握紧了匕首,好像所有的力量都汇聚在那里,“放了她?放她去搬救兵么?你以为我是傻子?”
“那就杀了我,放了她。”他的视线下移,落在她手中的利刃上。
锦绣神情一滞,推开青釉,走近他,冷笑:“既然你这么想死,那就……”
“锦绣姐姐!”青釉忽的叫住她,看着那把从她脖子上移开的匕首,不但没有轻松的感觉,反而更加的恐惧,不禁不遗余力的劝解,“你若是现在把解药拿出来还不算晚,我们姐妹一场,我一定求陛下对你从宽发落。”
锦绣又是一轮冷笑:“从宽发落?怎么个从宽发落法?像放走岳大哥他们一样放我出宫?”
青釉听她提起岳浔时语气怪异,却不敢深问,当然也不敢擅自做主去应承她什么,她讲视线转向归翊,却见他听见这样的话,紧抿的唇角突然微微的上扬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类似嘲讽的笑容。
“皇家之人的话又有几个是可信的,净是一些出尔反尔、草菅人命的小人!”正当青釉疑惑的时候,锦绣突然冷喝一声,眼中布满杀意,“狗皇帝,你就到地下去陪我岳大哥吧!”
青釉还未来得及消化她的话,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一阵冰冷的风穿过。
面对突然袭来的一击,归翊动了动手指,想要去摸身边的佩剑,然而毒素已经流遍全身,手根本不听使唤,自知躲不过,他索性垂手笑了起来。
触及他含笑的目光,青釉的大脑一片空白,肢体不知被什么驱使着,她突然张开手臂,挡在他面前。
见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冒出来,锦绣不由惊呼一声,同时手上连忙收力,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归翊的神色陡然变幻,那时,他也不知从何处生出了一丝力气,竟是一把抱起青釉,在地上滚了一圈。
匕首擦着两人的衣袖划过,青釉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回头去看归翊。
那样一动,他体内的毒素流动的更加迅猛,转眼脸上竟隐隐的泛起了一层灰色。
“归翊。”她惊恐的叫了他一声,却是没有回应,登时惊慌失措,“太医,必须要宣太医。”
她说着要冲出去,却被锦绣拦下:“站住!”她将青釉一把抓回来,眼中的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太医……”青釉嘴里喃喃的说着这两个字,仍是挣扎着要向外跑。
 
 
“他杀了岳大哥!”锦绣突然对她怒吼了一声,青釉身子一顿,陡然静止。 
“你说……什么?”半晌,她才转过头,眼神怔愣,“我没听清楚。” 
“……”锦绣没有回答,嘴唇微微的颤抖,仿佛再一次说出那句话要付出莫大的力量。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青釉紧紧抓住她,眼中闪过灼热的光芒。 
锦绣从怀中摸出一件东西,递给她,青釉接过,低头看了一眼,目光陡然凝固。 
“它为什么会在你这里?”青釉紧紧捏住那条血迹斑斑的剑穗,眼中挣扎的火苗快要将她燃烧起来。 
“我在峡关找到的,当初得到他们被放行的消息,我就一路跟到了峡关,谁知道……谁知道……”她痛苦的侧过头,没有再说下去。 
“不……不可能的……他答应了我会放岳浔他们离开……”她握着那条剑穗喃喃,忽的仰起头,眼睛亮的吓人,“或许这只是他不小心落在那里的,反正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即使落下了也不会立即发现……其实他们早就离开了,这些血……这些血一定是别人的,一定……”然而说到一半,她将脸深埋进掌心,紧贴着那块冰冷的玉石,哭泣。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了这狗皇帝。”锦绣蓦地收起眼中的悲痛,看向早已陷入昏迷的归翊,一脸的森冷和怨毒,“他诡计多端,阴险狡诈,出尔反尔,岳大哥他们都已经准备离开翎国,而他仍是不肯放他们一条生路,竟然派弓箭手事先在那里埋伏……” 
忽然间她松开手中的匕首,弯腰捡起那柄被丢弃在地上的清珏剑,两手开合,一连串清冷的剑光倾泻而出。 
青釉望着那森冷的剑锋,突然间忘记了哭泣。 
“清珏哈。”锦绣突的眼中浮现一抹癫狂,身体竟是因为兴奋剧烈的颤抖起来,“就用你来替岳大哥报仇吧。” 
“锦绣姐姐……”青釉看到她那抹失常的神色,又看了看已经丧失知觉的归翊,心底忽的闪过一丝什么,惊恐的开口,摇头。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为岳大哥报仇……”然而锦绣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嘴巴里喃喃着,缓缓逼近归翊,神色狰狞可怖。 
“锦绣姐姐!”话音未落,锦绣已然动手,伴随着一连串的狞笑,那柄震古烁今的利刃被猝然挥动,切割的空气咝咝作响。 
“嗤——” 
空气中浮起利刃入肉的声音。 
青釉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脸色苍白如纸,锦绣脸上的笑容来不及收起,“砰”的一声倒下,清珏从她手中滚落。 
青釉定在那里,双手仍保持着交握的姿势,整个身子剧烈的颤抖,那柄被她握在手中的匕首,冒着血红的光。 
“为……什么?”倒地后的锦绣一息尚存,艰难的仰起头,看向她的眼中充满着恨意,“为……什……” 
“我不知道……”青釉猛然丢了那匕首,抱住头,“我不知道……不知道……” 
“好、后、悔……为什么、没有……杀了你……不……不过……”锦绣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来,“这样……这样……也好……岳大哥才……才不会……怪我……” 
话到这里她已经快要力竭,只剩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窗外,好像要透过那里看向遥远星河的彼岸。 
“岳大哥……”好像突然看到了什么,锦绣涣散的目光忽的再次凝聚,“你来……接我了么?” 
青釉也微微转头,然而窗外只有空茫一片的夜空。 
“岳、大、哥……”锦绣忽的微微的笑起来,面对死亡,竟没有丝毫的害怕,大概是因为他也在那里,只要有他在,就连黄泉也是温暖的…… 





第53章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了小雨,打在那株海棠树上,这场积蓄已久的雨势终于得到暂时的释放。
风一阵阵的灌进窗子,吹得窗帷随风乱摆。
青釉靠床坐着,不知不觉中再次握紧了手中那块玉,廊子上积聚的雨珠垂幕一样的倾下来,嗒嗒作响。
这些日子宫中风声正紧,当日虽从锦绣身上搜得了解药,可是归翊中毒已深,事后仍是昏迷不醒。
国不可一日无主,近来边境又兹扰不断、国事郁积,归翊在这个节骨眼上“病倒”自然急煞了文武百官,以习睿炀为首的议政大臣们临朝议政,决定暂由太傅周绍监国。
周绍为以儆效尤,下令惩治了与此案有关的大批关联人士,靖淳也因渎职获罪,不得不暂时离职等待发落,而作为此案的祸首、当日从青釉手中死里逃生的锦绣被打入死牢,周绍责令手下对其严刑拷打,企图以强硬手段逼供。
也因此,周绍对青釉的介蒂更深,心中早已为她定下了个惑乱君主的罪名,只是碍于皇家颜面才暂且搁置不论,静等归翊醒后发落。
这几日宫中处处草木皆兵,许多妃嫔为见归翊一面更是搅尽了脑汁,但暂代侍卫统领一职的怀璧却没有准许他们任何一人靠近金陵宫内殿,就连蓉妃和李妃也被拒之门外,甚至有一次周绍求见,也被他以“探询次数过密”拦了下来。
因此不过短短几日,宫中便人尽皆知这位新上任的怀璧大人比之靖淳大人的油盐不进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他却始终对流言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
直到事过五日后,归翊才清醒过来,几乎所有的妃嫔大臣都在那一时间汇集到了金陵宫外听命,然而归翊谁也没见就吩咐他们跪安了。
青釉收回思绪,远远的看着窗外,远处的山黛和宫墙朦胧而又模糊,水墨一样晕了半边天,将整个泽城都笼罩在这片烟雨之中。
归翊昏迷了五日,泽城这场雨便下了五日,整个泽城仿佛都与他这个天子命运相连。
雨一直下到了夜里才停,几丝凉风顺着没合严的窗缝飘进来,不但不冷,反倒叫人觉得几分舒适,青釉索性不再在屋里赖着,起身推了门出去。
此时外头的景色正好,月亮皎洁的好像一面白色的玉盘,星辉遍地,雨后的空气也让人格外的舒畅,她漫无目的的在院落里到处走,心底难得的有了一丝平静。
永宁宫并不大,所以走了没多久就远远看到宫门了,因为是晚上,大门紧掩着,看不见外面的景色,只有几株生的极高的梧桐,树冠和枝叶撑过了院墙、突兀的晾在夜色里。
然而就是那样一株普通的梧桐,青釉竟在原地愣看了良久,直到浑身都覆上一层刺骨的寒意,她才恍然回神,决定返回。
脚上不觉转了方向,然而没走出去几步又猛然顿住。
就在来时的路上,归翊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整个人仿佛被月光嵌住了一样,久久不发一言,只是隔着茫茫夜色凝视她,璀璨的星光下,他的眼底却死水一般的寂黯无光。
青釉强压下心中徒然窜起的那股烦怒,装作没看见他,继续往前走。
途经他身边时也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他的视线仍是转也不转的凝固在刚才的方向,两人面对,却讽刺一样的谁也没有看彼此。
就在他们快要交错而过的刹那,归翊却突的伸手攥住她,青釉头也不回的挣扎,未果,当即愤怒转身,怒斥道:“放开我!”
归翊突然大力的抱住她,他不知在外头站了多久,衣裳上一片的冰冷,然而很快,灼人的体温就穿透衣物透过来。
青釉才意识到他还在发烧,然而他抱的那样紧,青釉险些喘不过气来。
她剧烈挣扎,却没料到他高烧时竟还有那样惊人的力量,将她紧紧的束缚在臂间,动弹不得。
他突然发狂一样的俯下头去吻她,那样攫取和发泄一样的吻,青釉只觉得嘴唇瞬间着火一样的疼,她拼了命挣扎,他却更加得寸进尺,好像要将她整个人都生吞下去。
惊怒之余青釉手腕一动,一道冷芒朝他飞出——当日那把匕首她一直随身带着,并没有送交御察监。
但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归翊竟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反而更深的拥吻她,青釉不知道如何是好,手上乍然一滞,停在半空。
而归翊的吻还在继续着,良久,他才放开她,牢牢盯住,高烧和欲望的交织让他的声音格外低哑,“为什么不动手?”
他的目光从来都带着一种直至人心的力量,任何人都无法在那样的目光下撒谎,青釉被问的一愣,随即好像被看穿了什么一样,恼羞成怒的推他:“放开我!”
归翊并没有照做,反而更紧的桎梏住她,他眼底流转着复杂难辨的光芒,仿佛在耐心的等待一个答案。
然而“嗤”的一声,匕首割破衣服刺进皮肉里,坚硬冰冷的触感仿佛一双手一样强行将他拉回清醒中,他低下头,不敢置信的望向她。
那一刀正刺在他的右臂上,刀口极深,血霎那间就染红了半片衣袖,青釉趁机飞快的从他的束缚下逃离,手犹自颤抖,眼中却渐渐凝固出透骨的恨意。
归翊被那目光看的一震,突然微微苦笑,不知是因为月光还是失血的缘故,他的面容格外惨白,眼底溢满一种无可奈何的悲伤,第一次,他用狼狈的语气问她:“你究竟要我怎么做?”
这大抵是他此生唯一一次与人示弱,以不带任何锋芒的、放下一切的姿态,只为了获得所爱之人的原谅,然而就是这样唯一一次低声下气的恳求,却被那样斩钉截铁一样的语气永永远远的否定下去。
她恶狠狠的看着他,重重摇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爱你,我爱的人永远只有一个,今生今世、生生世世,即使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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