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若素-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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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出手了。
猛然察觉身后的危险，岚蔚眉心一皱，显然十分不耐烦这个时候被人打断思路，想也不想，回手就是一击。
“卟——”是剑锋割破空气的声音。
没有料到会被发现，更没料到对方发现自己后竟连头也懒得回一个，但是既然已被发现，那么接下来的偷袭就注定是无意义的。
大脑虽然在一瞬间就做出这样的结论，然而方才倾尽全力挥出的一剑岂是那么容易收回。
两剑相撞，他猛觉喉头就是一甜，竟是被来不及消去的剑劲反噬，脸色一变，连忙在半空回跳，借助草上的阻力停住不断后退的身子，然等不及站稳，眼角余光诧然又瞥到一道电光，想也不想的抬手。
“铮！”他只觉手臂一麻，玄铁剑险些脱手，但究竟是被他挡了下来。
“究竟是谁给你们下的死令？”察觉他的不支，岚蔚的攻势陡然顿住，停下来问了一个问题，他一只胳膊犹向外渗着血，脸色也是煞白如纸，然而握剑的另一只手却是纹丝不动的。
明知独自面对这样一个强大的对手根本没有胜算，刚才唯一的偷袭机会也已经浪费，原本还思考着是该负隅顽抗还是直接服毒自尽，可是对方却在这个时候给了他这样一个喘气的机会，随之，他脑中突然产生了一个极大胆的想法，而后来不及做出思考，肢体已经本能的做出了反应——逃。
因为他的举动，岚蔚陡然怔愣了一下——怎么在归翊秩序高于一切的暗部之中，还有这样能做出类似于正常人类反应的成员么？他还以为这些人早就泯灭了全部的人性呢。什么“至亲亦可杀”、什么“绝对的服从与命令”，统统都是废话，只是硬生生将人变作可供玩乐的傀儡罢了，自己尚且做不到的，又凭何去约束别人。
望着那个拼命奔逃的背影，岚蔚唇边忽的浮上一抹讽刺的笑容，同时提剑欲追，然而才刚迈出去一步，前方的脚步声忽的就停止了。
“饶命……统领饶命……不要杀我……不要……”好像在被什么东西追赶，声音由远及近的过来。
听到了“统领”两个字，岚蔚一惊，提剑飞快的超前掠去，然而对方却先他一步出手了。
一颗头颅顺着横流的血水滚落到他的脚边，迎着月光，双眼可怖的大睁着，死不瞑目。
正前方的暗夜中，一双血红的眼睛正无声的绽放着刺骨的杀气。
“过来。”景璇突然间出声，拉住她飞快的跳入前方的密林里，按倒。
“你干什么？！”青釉见他突然发起神经，自己还险些被他按的啃了一嘴泥，恼道。
“嘘！”他没回答，而是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眼睛看向密林外面。
青釉微微抬起头，已经黑透的天空里，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朦胧的月光斜斜照进山林，将空间整齐的切开，而他们正处于“暗”的那一部分。
见这里和岚蔚刚才过去的地方是同一个方向，她心里微微一动，却又想起景璇方才的话。
——“就算你现在过去，公子反而要多顾你一个，到时候还不等于腹背受敌？！”
这样的理由足以让她按捺住心中的那股冲动，乖乖的跟着他。
思绪间，景璇又将她的头按低，脸已经快要贴在泥土上。
察觉呼吸有些不畅，青釉本能的挣扎，然而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景璇的手臂一时间僵硬如铁，根本不是她所能抗衡的。
“四个人，竟然还有四个人！他们怎么会这么快？！”挣扎间，听到他讷讷的声音，青釉一惊，连忙安静下来。
“糟了！他们往公子的方向去了！”见那几个人径直飞往西北方，他猛地从地上弓起身，快速的扭头对青釉交代，“你趴在这里别动，我去引开他们，不能让公子腹背受敌。”
“你一个人？”他的手一松开，青釉便仰起满是泥污的脸看着他，眼中俨然有担忧的神色。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和他们硬碰硬的，我只是去把他们引开而已，你在这里等着公子，我瞅准了时机就逃回来和你们会合。”这时，他低头对她笑了一笑，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
“恩……”青釉犹豫着点了一下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景璇是为了让她放心才露出那样的笑容。
“那我走了，你记得一定不要自己跑出来。”他再三叮嘱过后，才纵身跳出密林。
明暗交错的山间，又是万籁寂静的夜晚，地上突然有东西在簌簌移动，很快便惊动了在树梢飞掠的人。
“那里有人。”其中一人突然停下来提醒同伴。
剩余的三个人也停住，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夜晚昏暗，凭他们的眼力想要看清人的动向不难，可是若要想看清人的长相就有些困难了。
“似乎是个男的。”这时，有人看清了对方的装束。
“追。”为首那人发话。
“可是统领那边？”有人犹豫，毕竟召集的讯号已经发出，他们无论如何也该以最快的速度赶去统领身边。
“我们直辖于陛下，自当以皇命为首。”为首那人冷瞥了说话的人一眼，“我和廉翼下去，若是漏网之鱼就处理了他，你们两个先到统领那里去。”
说罢，他与另一人跃下树梢，朝着景璇奔跑的方向追去。
景璇回头见只引下来两个，心里大呼不妙，青釉在草丛里注意到他的窘况，顾不上多想，噌的从地上爬起来，开始往他和岚蔚不同的方向狂奔。
树上的人见眨眼间下面又多出一个人来，不禁面面相觑，然而很快发现不对，齐声：“宇妃娘娘！”
第61章
听到方才的喊声，景璇的脚步猛然一顿，瞳孔紧缩，刚想要返身折回去，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两个黑衣劲装的男子一前一后拦住了他的去路。
“还想跑？”身前那人怒斥。
“燕伦，华溯他们在叫‘宇妃娘娘’，你确定我们不过去看看？”方才那一声呼唤从高空传落，耳聪目明的暗部战士自然不会错过，叫廉翼的暗卫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开口提醒。
“一个女人而已，他们两个人难道还抓不住，我们先解决眼前这个再说。”燕伦有些不耐烦他多余的担忧。
“华溯对统领大人惟命是从，保不齐真的会一剑砍了那位宇妃娘娘，你可要考虑清楚。”廉翼倒是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讪讪的从旁提醒。
那叫燕伦的暗卫听了这话显然犹豫了，略微思忖了一下，抉择：“妈的，夹在这群主子中间真累人，我先过去一趟，你留下来解决了他。”
在他们交谈的片刻，景璇脑子里已经转过了千百个念头，然而这两人一前一后将路堵得水泄不通，他根本寸步难移，眼下听出对方并非想象中那样团结，那位“统领大人”似乎和皇帝的想法有了分歧，难道他们想要阳奉阴违？
然而来不及多想，叫廉翼的影卫已经拔剑，视线里瞬间被切入一道闪电，景璇提剑去挡，嘴上还不忘调侃：“喂喂，事先也不吱一声就动手，未免太卑鄙了，皇帝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陛下要的只是你们的尸体而已，不会过问过程怎样。”说话间，手上电光又是一闪，这一招显然比刚才的更快更猛。
见激将法对这些影卫无用，景璇也不得不专心应战，好在对方只有一人，解决了他再赶到四小姐那里，希望还来得及。
廉翼显然看出他的想法，出招变得更加迅猛，树影绰绰的密林边上很快被一团团刺目的剑光笼罩。
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林子里拼命地跑，不敢回头去看，只觉得眼角的余光里突然有白色的光腾起，在昏暗的夜色里如同绽开了一朵朵白色的花蕾。
景璇应该与他们交上手了吧？心中这样思忖着，脚上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明知靠着这样笨拙的奔跑被抓住是迟早的，但是只要能够引开他们，只要能够多拖延一会儿……
密林里四下都是铁一样的漆黑，偶尔有月光透过叶片间的缝隙照下来，青釉借着那一丝微光勉强辨别着方向，尽量朝着离他们较远的地方努力的跑，那一刻她应该是用尽了全力，原本凝滞的空气竟在耳边呼呼的作响。
然而跑着跑着，正前方的夜幕里猛的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来不及探其究竟，青釉连忙转向，朝着树后的另一个方向狂奔，对方也立即随之而动，就好像是她投在地上的影子一样。
“宇妃娘娘。”
“影子”突然间说话了，青釉身子一震，在原地定住，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见一个人从暗处走出，那人的脸在斑驳的光线下显得异常的诡异，青釉忍不住后退，想要掉头狂奔，然而很快觉得颈上一凉，似乎是触及了某个冰冷的东西，她微微转头。
“宇妃娘娘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身后另外一人开口，提醒，手上的剑略一转动，更加贴近她的皮肤。
“你们……是谁？”被那股寒气迫使，青釉挺直脖子，因为害怕手脚都在微微颤抖，然而她必须要拖延时间。
“我们是暗部的影卫，奉命来取娘娘的性命。”名叫华溯的影卫渐渐走近她，回答。
“奉命？奉谁的命？”青釉按捺住心底的畏惧，睁大眼睛，明知故问。
“我们直辖于天子，除圣上之外，还有谁能对我们发号施令。”
虽然早有准备，然而亲耳听见这样的答案，青釉仍是不免心寒，觉得胸口里原本就只凝聚了薄薄一层的某样东西，突然“桄榔”一声碎掉了。
“那么，你们怎么还不动手？”见对方明明领了死令，却迟迟不肯动手，应该不会只是为了停下来回答她的问题，她立即警觉的问。
“……”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在心中做着某种剧烈的挣扎。
两人的反应更加证实了她的想法，青釉眼中陡然有什么渐渐凝聚起来，严厉的拆穿：“你们说谎，归翊根本没有让你们取我的性命。”
“宇妃娘娘，你真的以为陛下让你活着就比死了好么？你未免太过天真。”见被拆穿了谎言，华溯不但没有自乱阵脚，反而冷冷的提醒她。
青釉愣住，他的话瞬间点醒了她。
正因为归翊此时发了疯一样的憎恶着她，所以他才一定要留下她的性命，他会报复，会让她亲眼到岚蔚、景璇、青筹、雯惜……这些所有和她息息相关的人一个个被推下万丈深渊，他要让她清楚明白的知道，她的存活之路是由她至亲至爱之人的根根白骨铺就而成，她踏着他们的尸骨和鲜血走过，苟且偷生……因此让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他就是要告诉她，活着才是他给予她最残酷的惩罚。
“他疯了……”突然间的喃喃让两个正为立场而犹豫不决的侍卫吃了一惊，仿佛情绪到达了某个控制不住的极限，她再也顾不得颈上横着的那把剑，蹲下身去抱头痛哭起来，“疯了！他真是疯了……”
面对她突然的情绪崩溃，两个军人同时陷入默然，然而并非被泪水牵动了恻隐之心，那种东西早在他们心底时就死去了，他们所想的，只有在最短的时间内权衡利弊——究竟是该满足统领大人一时的杀欲？还是暗度陈仓，连夜带着这位宇妃娘娘回宫领赏，就长远而言，无疑该选择后者，然而，他们真的能够安全把人带回么？一旦事迹败露，那么死的，将会是他们。
面对同样两个疯子，一向果敢残酷的两名军人第一次陷入了犹豫。
“华溯，你要干什么？快住手！”燕伦尚还离得老远，就察觉同僚身上时隐时现的那抹杀气，情急之下连忙出声制止，然而那样的提醒，却犹如有了某种神奇的催化作用一样，反而迫使处在抉择边缘的人做出了反常的决定。
“巽铄，拦住他。”燕伦只觉眼前剑芒一闪，来不及近身，那夺命的一件已经刺出，只得喊住离得较近的另一名同僚。
只听“叮”的一声，空气中响起了清脆的龙吟，激荡起刺目的剑光，燕伦下意识的松一口气，却察觉不对，黑暗中有第五个人的气息存在！
在望见对方眼睛的一刻，杀意丝毫不加掩饰的从来人身上泄出，那双血一样妖异的暗红色瞳孔，仿佛是因看到太多的杀戮而无法退回本来的颜色。
岚蔚几乎在那一瞬间猜出了对方的名字。
——“有个叫贪风的人，你一定要小心。”
那日归甄儿的话犹在耳边。
岚蔚从地上站起来，以剑支撑住快要到达极限的身体，因为消耗了太多体力，连呼吸都有些闭塞起来，他极力平复着胸腔里混乱的气息，同时想要动一下左手的手指，然而不行，整个左臂竟然都丝毫动弹不得。
果然已经丧失知觉了么？心中微微闪过一丝萧索。
“你就预备这么跟我打么？拿好你的剑。”暗红色瞳孔的主人突然间发话，眼中闪过嗜血和兴奋的光芒——一百八十招，对一个左臂完全丧失知觉的人，自己方才竟然用了一百八十招还未分出胜负！这样的对手足以让他每一根汗毛都因为兴奋而战栗起来。
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疯狂，岚蔚频频蹙眉。那个神情应该代表自己已经被对方锁定为“猎物”，那么接下来想要立即脱身大概是不可能的。
这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