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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寂寞宫花红-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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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一个人,没家没口的,老佛爷跟前红得这样也没说置个宅子,低着头来,低着头去,多好的人啊。”

锦书拉拉她的袖子道,“你真是个有福的,家里有爹妈兄弟,宫里又有这么个干爹拂照你。”

苓子掭了掭衣角道,“将来我要是有了升发,一定不忘了我这位干爸爸,我孝敬他,给他送终。”

门外进来的春荣搓着手笑,“好苓子,真懂事儿!”

大家看她脸冻得铁青,赶紧让了炕给她坐,她捧着热茶边晤边道,“我去了趟寿安宫,太皇太后赏太妃们一人一盒油糕,一盒喇嘛糕,好家伙,差点没把我冻成冰陀子。”对苓子道,“我给你当差,我的差事就交给你啦,这回你可没落着好,劳您驾,宫门上到了贴常新纸和门神的时辰了,糨糊在出廊的围栏边上,门对子在暗房的佛龛前供着呢。”

小苓子噘了噘嘴,谁叫她偏挑这时候烫伤了,只得认栽。

锦书放下络子拍了拍袍子,“走吧,师傅,我陪您一道去。”

两个人笑着往偏殿取家伙什去,锦书拿着门神看,就是平常的魏征徐茂公,不过不是纸质的,而是木板雕的杨柳青年画。画上的人脸颊又光滑又红润,穿着戏文里武生的衣裳,背上插着旗,脚上蹬的是高底靴子,威风凛凛往哪儿一站,看着甚是得趣儿。

两人分工合作,把窗户上的常新纸贴完了,苓子托着糨糊撑着伞,又往宫门上去,守宫门的是顺子和另一个叫长安的小太监,两个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爱顽的时候,因着管事不在跟前,远远看见她们来了,就往门的两腋一站,举起手,抬起脚来,顺子道,“哼!你来啦?”

长安大笑,“哈!正要抓你!”

天上的雪洒盐似的绵绵不绝,锦书捧着装门神的匣子,两只手早已冻得冰凉麻木,被他们一逗,忍不住笑起来,多年之后回想起来,那是在这皇宫里最快活的一段时光了。



寂寞宫花红正文 第十五章 笑语盈盈
'更新时间' 20111001 09:05:52 '字数' 3335
宫里睡觉是有时候的,平时交亥时就该安置了,大年三十晚上不同,是可以晚睡的,大家在一起辞岁,交子时给太皇太后磕头,祝老佛爷福寿绵延,长命百岁。

大年初一一早,锦书和苓子就打扮上了,宫里三百六十四天都要守规矩,平常不许涂脂抹粉,只今天是可以例外的,宫女们适当穿得鲜亮一些,脸上嘴上擦些胭脂,只要不过份,都是被允许的。

锦书换上了紫红色的春绸丝棉的袄子,青缎子沿的边,领子高高的竖到耳垂底下,领口围着灰鼠毛出锋,蝴蝶式的青绒纽绊,缀着镂刻的铜纽扣,看着喜幸又应景儿。

苓子凑过来,拿玉搔头沾了口脂给她涂唇,宫里的女子涂口脂上下只有黄豆大的两点,这叫樱桃口,锦书在菱花镜里照,瞧着那两点可笑,偷偷用指头把它点蘸着推开,淡淡的一层,衬着雪白的脸,甚是好看。

梳洗完毕沿着夹道往慈宁宫去,雪下了一夜,积得厚厚的,到了辰时基本停了,只零星下些雪沫子,苓子挎着小包袱在路口和她分了道,苓子的家里人今天来探亲,她要上神武门去,路口早早就有小太监候着,给她打个千,道声“姑姑好”,一个在前开道,一个在后跟着,上了笔直的西二条街。

锦书送走了苓子拐进徽音门,慈宁宫里挂着成排的琉璃风灯,粗使的宫女正一盏一盏挑下来吹灭,见了她点点头,锦书抿嘴笑了笑,打起洒金帘子跨进西偏殿的门,太皇太后正坐在罗汉床上逗那只扁嘴扁脸的猫,锦书整了整大背心,上前请双安,“老祖宗吉祥,奴才给您拜年了。”

太皇太后脸上透着高兴,抬了抬手道,“起来吧,姑娘也新禧!今儿晚宴上体和殿,你和春荣,还有苓子,你们三个随侍,跟着我一道去。”

锦书忙跪下谢恩,这是莫大的尊荣,能在天地人大宴上露脸的都是主子最贴身的人,原本她这个位置该是入画的才对,她一来倒把她替换下来了,也不知入画会不会怪她……

太皇太后又和煦道,“你说的法子真是好使,今儿腿不疼了,多亏了你。”

锦书躬身道,“这是奴才应当应份的,老祖宗大安了就是成全了奴才。”

太皇太后见她模样好,人又温顺,说话踏实谦恭,心里倒也喜欢,便对塔嬷嬷道,“把我匣子里的那根金绦子赏她吧!”对锦书道,“我昨儿还说你辫梢憨蠢来着,你拿那根金绦子绑头发,这乌油油的大辫子配上彩金,那才漂亮。”

锦书高举起手接过,那根绦子二尺来长,钩着五彩的宝相花,间或掺着福寿纹,两头各有两颗翡翠珠子,水头足,绿油油的,拿来绑辫子最合适,不由含笑攥着绦子磕头,“多谢老祖宗赏!”

太皇太后让她起来,又道,“你上西配殿吃春盘子去吧,她们都在那儿呢。”

锦书应个是,却行退出偏殿。

西配殿里热闹得很,大家正在吃炸年糕,桌上还摆着砂仁,焙杏核,桌子正中间放了个大盒子,这种盒子是年初一才有得吃的,叫春盘,也叫盒子菜,里头放十六个珐琅小盘子,盘子里码着切好的细丝酱菜,青酱肉,五香小肚,熏鸡丝等,靠墙的案上有个锅子,烧得热气腾腾的,里面的贡米粥咕咚咕咚翻滚,她走过去把炭拨暗了些,月牙桌边的几个人招呼她过去吃年糕,入画也在,脸上没有不痛快,锦书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到她面前欲言又止了半天,入画笑道,“不用觉得对我不住,我这几年啊,年年跟着太皇太后上大宴,难得有一年让我在慈宁宫里过,我也得闲儿偷个懒,还得多谢你呢!”

锦书低头道,“我还是怪不好意思的,才来了几天,就把你给替了。”

入画不以为然,“没事儿,等苓子放出去了,咱们俩得天天在一块儿,分什么你我!再说了……”她招手道,“俯耳过来。”

锦书不解的凑过去,“怎么了?”

入画窃窃道,“那个大宴时候长,要到近子时才完,两个时辰笔直的站着,动都不能动,别提多难受了!我还是乐意在慈宁宫里呆着,老佛爷和总管嬷嬷们都出去了,就剩咱们几个,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没有差使可当,就坐着嗑瓜子,闲聊,多好!”

锦书听了直笑,“你跟苓子似的,这可是露脸的活儿,还怕苦?”

入画叹了一声,“我啊,不是爱攀高枝的人,稳稳当当把差当好,到了年纪就出去,这辈子就这样了,还稀图什么?人生苦短,拢共就几十年,花那么多心思,就为了自己给自己装体面,何苦来!”

这入画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想说什么就出口,吓得锦书赶忙捂住了她的嘴,啐道,“仔细祸从口出!回头叫太监拉到廊子下一五一十的挨板子,大年初一,没得招不自在。”

入画回过味来,吐了吐舌头,拉她到桌边上坐定,叫她徒弟装了盘年糕,上头倒了砂糖端给锦书,几个人边吃边听铜茶炊上的张太监胡吹海侃。

宫女出不去,要知道宫外的事,就得听外宿的太监说,张太监是轮班倒的差事,平时常能出去,大家围着他,他慢悠悠喝着茶水,不急不躁就说开了,“照理说,这大过年的不该聊这些个,可我忍不住啊,我们家离颐和园不远,颐和园外坟圈子多,人都说‘城西一带土馒头,城里尽是馒头馅’,我原不信这个,可昨儿下了值回去,路上就遇着真的了。”

年轻的女孩儿就爱听些神神怪怪的东西,大家看他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都急着催他快说,张太监放下茶盏道,“海淀有座苏州桥,我只要回去就得经过那里,昨儿天没擦黑,雪下得大,我就赶着排子车回去,车沿上吊了个羊角灯照道儿,等走到苏州桥头时,远远看见两个人坐在桥栏杆上,都穿一身的黑,也不知在聊什么,连说带比划的,我想这么大的雪,怎么连把伞都不打,想必是家里出了急事,顾不上,就赶着车往前,车上有把伞,等到了跟前好给他们,也算年前办了桩好事,可越往前越不对劲儿,雪大迷眼,真跑近了看,把我吓得够呛!那两个孙子肩上光溜溜的,没扛脑袋,难怪要比划,没嘴怎么说话呢!我当时都傻了,想起来菜市口前两天斩过两个乱党,没人收尸,衙门里打发了人拉到乱葬岗埋了,说是埋得不深,第二天人没了,脑袋却还在,也不知道是被野狗刨出来拖走了还是怎么的,好家伙,原来跑苏州桥上聊天来了!”

司浴的绿芜颤着声问,“那您怎么办?赶紧调头跑吧!”

张太监道,“不能跑,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你要是一跑就着了他们的道了,肯定得追你啊,我咬了咬牙,全当没看见他们,念着不动明王咒,在骡子屁股上打了一鞭子就闯过去,等过去了再回头一看,人没了,想是阴魂冲散了。”

这时春荣下了差进来歇脚,一听他们在聊这个,便笑道,“大过年的说鬼,也不怕晦气!”

入画道,“张大叔见着的都不怕,咱们才活了几年,有什么可怕的!”

张和全担心春荣忌讳,忙道,“荣姑娘说得对,不说了,不说了。”

锦书歪着头琢磨,排子车过去了人就不见了,张大叔又看不见车后头,那两个无头鬼不会是扒在他车上跟他回去了吧!想到这儿自己也吓了一跳,栗栗地打了个寒战。

大梅放下砂仁儿扑了扑手,凑趣儿道,“您回去没打盆清水照一照?要是有小鬼缠,也好消消灾不是?”

张太监道,“没事儿,回去照了,还给白衣大士烧了香,后来想想,大概是这两个乱党没人祭拜,显了形出来吓唬我,是为了要点盘缠好上路吧!我嘱咐家里人到雪地里烧了两串高钱,今早再经过那里平平安安的。”

入画吁了口气,“也算有惊无险。”又推了窗屉子往宫门上看,奇道,“今儿怎么没见顺子?我才刚还想叫他进来吃春盘呢,一大早就没见着人。”

张和全笑道,“顺子是屎克螂变知了,飞上天啦!三十晚上当了个好差,万岁爷夸了一句,老佛爷知道了就把他拨到养心殿伺候万岁爷去了,我瞧今年交夏往热河避暑也有他的份子。”

众人听了都夸顺子有福气,锦书手上摆弄着衣襟上挂的如意结,心想伴君如伴虎,说错一句话,小命就没了,不过人前风光罢了,皇帝的性子难琢磨,马背上打天下的主,拽起文来只怕也不是等闲的,昨儿她只和他说了几句话,就觉得这人不好对付,顺子上他跟前当差?苦差使!

大梅啧啧道,“咱们老佛爷心疼万岁爷,御前的好几个人都是慈宁宫出去的。”

入画打哈哈,“就是!不知道下一个是谁呢!”

春荣半阖着眼前仰后合的打瞌睡,锦书让了位置,低声对她道,“这会子不能睡,你先趴着打个盹吧!”

春荣嗯了声,圈着手臂伏在炕桌上,锦书取了条毡子给她搭上,刚收拾好,门外一个小太监探头进来,大梅一看见他就笑嘻嘻的问,“哟,小禄公公,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

冯禄在人堆里搜寻,一面应道,“我陪着太子爷来给太皇太后磕头……”走到锦书跟前拱了拱手,笑道,“姑娘新禧,太子爷让我来问姑娘吉祥呢!太子爷今儿在老祖宗这儿用膳,这会子在东偏殿读书,咱们来的时候没带人伺候,劳姑娘驾过去端个茶递个水什么的,回头太子爷有赏。”

众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人打趣,纷纷闷头喝粥吃春盘,锦书无奈应了,只得垂着手跟了出去。



寂寞宫花红正文 第十六章 伴我微吟
'更新时间' 20111002 08:54:09 '字数' 3130
东偏殿里也有地炕,热呼呼的一室如春,雕花门边供的一盆腊梅开得正盛,打起软帘,暖气夹带着丝丝的香气扑面而来,尽南墙的条桌上摆了一只鎏金香炉,里头的塔子燃着,有袅袅的烟流转着升起,也不知薰的什么香,和这腊梅的味道一冲,倒把那股清香弄混了。

太子在书桌前执书而坐,见锦书进来,便放下书站了起来。他穿着天青的竹纹夹袍子,外头罩了件翻毛泥金皮马褂,头上戴着八梁白玉束发冠,朝她淡淡的笑,眉眼都舒展开来,朗朗清举,愈发显得俊秀温文。

锦书规矩的肃了肃,他伸出手虚扶了一把,只道,“免礼吧,没人的时候不兴这个。”

门边站着的冯禄不由悻悻然摸摸鼻子,心道什么叫没人的时候?我这么大个人主子没看见吗?还是给我打暗号打发我出去呢?细一掂量,还是出去吧,太子爷有话要说,自己杵在跟前碍眼,到廊子的滴水下候着,太子爷也不会磨不开面子,想说什么,想干什么,只管尽性吧,万一太皇太后那儿有什么动静,自己也好早一步通知屋里的人,这才是做奴才的本份。

想着就要往外退,太子瞥了他一眼,“先别忙走。”指了指那个香炉,“把那个给我弄出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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