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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嫣然江山-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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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云霁风收,天高云淡。
病了多日的淑妃借着这样的好天气,开始小做走动,邀薄光一叙。
“乳娘麦氏如今关在司正司的牢内,静儿跟前不能无人照顾。你向本宫推荐的李氏,本宫已责人查过她的身家,是个清白干净的人家,人也老实规矩,明日便可进宫侍奉静儿,本宫还要多谢薄御诏的举荐。
薄光浅哂:“为各宫娘娘排忧解难亦是下官的职责之一,娘娘无须客气。不知娘娘的玉体可恢复完全了?”
淑妃幽幽叹一口气:“本宫这个身子是好是坏并不打紧,孩子们都要平安无事才好,但愿这个李氏可使本宫多放一层心。”
孩子们?淑妃娘娘有心了。薄光一笑:“下官相信这位李氏一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如此就好。”淑妃眼尾轻巧扫过两边,“那边的事如何了?”
薄光掀起茶盅,轻吁水上的浮叶,淡淡道:“一出又一出不在料想中的意外频起,如今事情的发展已非我们初时的预料,结果也未必能如我们想象。”
淑妃微惊:“那不是很糟糕么?”
“是呢,太后急病突发为其一,圣驾紧急回銮为其二,下官临危受命为其三。这桩桩件件,皆不在意料。不过,危机之处有转机,这其中有我们先前不曾料中的机会也说不定。”她明眸流动,“当然,下官少不得还要仰仗淑妃娘娘的配合。”
淑妃跃跃欲试:“请说。”
她低嗓:“娘娘既然病愈,自然要去向太后请安。您不需要多加赘述,只须委屈万分闪烁其辞,将魏夫人进宫时对娘娘说过的话报与太后听就好。”
“如此就可以了么?”
“太后精明至极,说多过犹不及,点到为止最妙。”
“如若不是为了静儿,本宫从未想与太后周旋的。”淑妃喟然长叹,声气内有惋惜,也有沉痛,“本宫这边顶多听几句狠话,你如今处在两边的夹缝里,最是危险不过,万望小心。”
薄光莞尔:“娘娘也小心,魏夫人一个外命妇敢向娘娘放狠话,魏氏之放肆可见一斑,娘娘且记隐好自己的行迹,在魏氏倾覆前,您须始终是那位懦弱无用的淑妃娘娘,如此才能保全娘娘,保全公主。”
“本宫明白。”
这位娘娘当然明白,多年来蜷缩在魏氏的阴影内,小心盘踞着自己的一席之地,宫中花开花落,淑妃始终是淑妃,足以说明她深谙后宫生存之道。这样的人,不能成为朋友,也莫做敌人,魏昭容纵横宫宇,竟没有想到为自己树立起这么一位劲敌。
“娘娘,下官既然来了,为您请一次脉罢。也好给太医院备案,免得有心人揣测下官此来的动机。”
这道脉相,万分紧要呢。她暗叹,三根指尖探向那截细润皓腕。
  
第十章
王运领命追查宫外工坊,谁知各项线索所指之处,到时已是人去楼空,线索就此中断。
然而,魏昭容一案终须落幕,今日开堂正审。
薄光遇袭后,魏氏一族为避嫌疑刻意低偃了许久的气焰,因证物来源查之无果再度高涨。朝中几位重臣接连上疏,为魏昭容大鸣不平:有人道,仅凭一介宫奴之言关押堂堂昭容恁久实属本朝不幸;有人道,所谓物证不过是一件来历不明任何人也可栽赃的死物,如今无从查起,当应及早归还昭容清白。
此讯传进后宫,慎太后刚刚打淑妃嘴里听到了魏夫人进宫时际的恶行恶状,无异火上浇油,叱命道:“伍福全,摆驾宗正寺,哀家要问问薄御诏,她是怎么奉旨办案的?一桩铁证如山的案子,怎办出恁多口舌来?”
凤驾启动,来势汹涌。
另一方,蔻香急匆匆报来消息:慎太后发难宗正寺,迫薄光早日结案。
魏藉切齿,不语半晌,道:“这个老妇,是非置薰儿于死地不可了。”
“她是欺着如今皇上回来了,相爷您不好直闯宗正寺……”
“皇上在,本相为何不敢?”魏藉不以为意,“本相不以一朝之相,仅以昭容之父的身份探视昭容,于情于理,有何不可?”
蔻香眼仁一转:“相爷说过太后的娘家人精通暗杀,倘若薄光前些日子的受袭是他们所为,怎么会失手?莫不成为了嫁祸咱们故意卖了个破绽?”
魏相蹙眉道:“本相也曾想过,慎氏多诡,大有可能。”
“相爷前时曾说将给太后一党小示警戒,如今太后的两个兄弟仍在天都城内出没,咱们还是暂且忍耐罢,待这阵风头过去之后再做打算不迟。”
魏藉冷笑:“本相一再忍耐,老妇步步紧逼,还当本相怕她不成?”
“相爷三思,如今太后就在宗正寺逼迫昭容娘娘,您不可……”
“魏德!”魏藉冷喝。
门外有人应声:“老爷。”
“告诉那些人,该出手了。”
“遵命!”外间声落人杳。
“蔻香。”
“奴婢在。”
“去替本相做一件事。”
“请相爷吩咐。”
“你前往二爷的府第,告诉二爷本相已经有了决定,他须早做准备。”
“……是。”父亲大人,终于决定把另一位魏小姐送入皇宫大院,继承以及分享自己亲生女儿的宠爱了么?
“命外面的人准备车马,本相即刻前往宗正寺。”
这下来,那边又是风云际会雷电交鸣了罢?蔻香稍稍脑补宗正寺大堂内各等盛事,心中无限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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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容娘娘,下官奉皇上旨意查办此案,请娘娘体谅。”
宗正寺堂上,薄光力避胥远林的谦让,偏坐在侧,传人上堂。
魏昭容身披囚服,昂首直立堂中,盯着她身上的三品御诏服制,两道视线幽森森直若地狱沉魂,恶声道:“你这贱人竟然爬到了这个位子?本宫就知道你这贱人肖想着做皇上的妃嫔,你和你的姐姐一样,面上装得三贞九烈,骨子里全都是下贱东西!”
薄光面无喜怒,道:“下官本来还担心囹圄之灾会消磨了娘娘的精神,如今看来,娘娘一如往昔的好活力,可喜可贺。”
魏昭容满眶怨毒:“你这贱人是在讥讽本宫身陷牢狱么?本宫再如何落魄,也轮不到你这个罪臣死囚之女来嘲笑!”
薄光叹息:“下官本不敢嘲笑娘娘,可娘娘继续下去的话,便说不准了。”
“你敢!”
“下官奉旨行事,有何不敢?”
“凭你这个贱人也敢拿皇上来压本宫,皇上呢?皇上在哪里?皇上——”
魏昭容目色凌乱,脚步奔移,被其身后两名狱役妇人上前左右限住,登时大骂:“你们这些臭奴才放开本宫?凭你们也敢随易触碰本宫,本宫灭你们满门!”
“太后娘娘驾到——”
一声高喝,与魏昭容嘶厉的尖叫声同时落地。
满堂恭迎中,慎太后凤仪驾临,一双精厉双眸睨扫全场,道:“宗正寺的大堂这般乱无秩序,是在做什么?”
胥远林拱手报道:“启禀太后,微臣正与薄御诏请昭容娘娘……”
“请?”慎太后扬声,“我大燕皇朝什么时候有了宗正寺卿传嫌犯过堂审讯还需‘请’字的规矩?是宗正寺新立的律法?”
“……微臣失言。”胥远林垂首。
慎太后慢抬青舄,直抵案前,凝觑着特地未准起身之一的发顶,道:“哀家听说此次的主审是薄御诏。”
薄光低伏螓首:“禀太后,微臣奉皇上旨意从旁协查,难当主审重任。”
慎太后声若凿冰:“协查也罢,主审也罢,不过是个说法。如今内外皆知主管此案的人是你,方才魏昭容咆哮公堂,你为何纵容不理?”
“微臣失职,请太后恕罪。”
“你失职得可不止这一处,这件案子人证物证无可辩驳,你却因自己的行事疏漏致使谣言四起,前朝动荡,实属无用。坐堂不稳,理案不明,是皇上和哀家高估了你。”
如此不留余地的叱责,以往就算在私下时也不曾有过呢。纵然不无准备,薄光犹是恍惚了片刻,缓声道:“微臣无能,不能解太后、皇上之忧,深以为愧。”
“你以为眼下的情势是你这三言两语便能避得开么?皇上和哀家对你寄予厚望,你辜负在前,懒惰在后,这三品女官的俸禄是领到头了罢?”
来自头顶上方的眸线、声线,锥骨刺髓,字落千钧。薄光收心敛气,道:“太后息怒,纵算太后恼微臣无能惰职,也请太后保重凤体。魏昭容一案还须仰赖太后拨云见日,水落石出。”
“拨云见日,水落日出?”身后有两名宫只抬上一把紫檀圈椅,慎太后端然落座,仪态威冷,“此案自始至今毫无暧昧不明模棱两可之处,证人证物一应俱全,你若是为了稳重起见,只管将春禧殿内的宫人一一提来审问即可,其它诸事无不是画蛇添足,舍本逐末。”
薄光呐呐道:“审讯春禧殿宫人,势必严刑拷问,微臣生性软弱,看不得那种场面。”
“你——”你看不得那种场面,哀家要你何用?慎太后怒其不争,“你倒是慈悲为怀,难道还要拉整个大燕作陪?你自问接手恁久,有何建树?无非徒惹许多周折耽搁进程,还险些丧了自己这条性命,哀家着实不知是该怜你还是该恼你。魏昭容私藏凤袍,罪无可恕,若因你的妇人之……”
“本宫没有私藏凤袍,何来罪无可恕?”被按跪在地的魏昭容丕地厉叱。
“你住口。”慎太后抬眸冷眙,“哀家何时准你说话?”
后者讥笑:“本宫想说就说,为何还等你允准?”
慎太后眯眸:“来人,先给哀家掌嘴!”
“你……”“敢”字还在喉内,一记耳光劈头抡下。
掌掴昭容的嬷嬷施礼:“昭容娘娘莫怪,老奴奉命打得不是昭容,而是顶撞太后的失礼之徒。”
“你打我?你敢打本宫!”众目睽睽下遭受这等羞辱,魏昭容形色俱厉,“你等着 ,你等着……”
她的等着,无非是等自己无所不能的父亲。
其父的确没有令爱女等待太久。
“臣魏藉恭请太后安康。”魏相伏身堂下,高音长嗓直达正堂。
若说这位人物尚在诸人揣测之内,紧随其后的一声唱喝却是振聋发聩,省人精神——
“皇上驾到——”
诚如蔻香所向往,宗正寺内热闹纷呈。
  
十一章
皇上驾到。
兆惠帝走进堂内,先向母后施礼,后向堂内上下扫过一遭,笑道:“人到的真是齐全,朕也来凑个热闹,该平身的都平身罢,赐魏相座。”
在听闻兆惠帝降临的那刻,魏昭容已哭得宛如海棠沐雨,此时介自是再也无法抑制:“皇上,臣妾……好想皇上……”
“魏昭容。”兆惠帝徐徐迈到昔日爱妃跟前,“朕听说你前些日子误食毒物,身子可好完全了?”
魏昭容伸手抓住天子一角袍裳,泣不成声:“多谢皇上关怀……臣妾……想皇上……”
“朕也想魏昭容。今日你须好生配合,如实陈情,方可早日了结这桩公案。”
“皇上……”不救臣妾么?
兆惠帝翩然转身,丝质的袍裳如水般滑出魏昭容虚弱的指缝,不沾一丝灰尘地回到太后面前,道:“母后,这件案子拖得也够久了,还是尽快开始罢。”
慎太后莞尔:“皇帝既然发话,当然要开始,只是……”
兆惠帝低首,瞥向犹跪地未起的人,道:“薄御诏,还不快些开始?”
薄光立起:“是。”
慎太后蹙眉:“皇帝……”
“母后与朕一道坐在这边可好?”兆惠帝引袖相邀,堂侧两张雕龙盘凤的靠背方椅虚席相待。
慎太后眉宇间一丝阴霾浮现。
身后的宝怜出手搀扶,道:“太后,您小心脚下。”
直至太后坐下,兆惠帝方道:“薄御诏,胥寺卿,朕今日过来,为得看看你们侦查多日的成果。此案拖得过久,导致后宫人心失稳,前朝亦躁动不安,朕身处其间难得安乐,今日你们须使这件事情有个了断,也不枉朕特意赶来。”
薄光、胥远林揖首:“微臣竭尽所能,不负圣意。”
“真若如此,朕甚欣慰。”兆惠帝甩衣落座。
薄光与胥远林各自归回原位。
“皇帝。”慎太后淡淡开口,“就在刚才,哀家才因薄御诏办事不力申斥了她。事到如今,你还认为她适宜继续过问此案么?”
面对皇帝,太后多是适可而上,少见强硬面孔。反之,皇帝对太后也是尊奉有加,少有违背拂逆。适才,当着诸人之面,皇帝几番有意无意阻截太后话声,令她颜面受损,虽然极尽忍耐,仍然不能忍气吞声。
兆惠帝恭声道:“母后,在朕看来,薄御诏接旨之后,核查物证,问讯人证,无不是体察入微,严谨周致,不知是在哪里疏失,引母后大怒至斯?”
“薄御诏接手前,此案已然日趋明朗,人证、物证皆经核查,全无必要从头过问。如今前朝纷纷,百姓间亦发猜测,全因这番延宕误事。今日身朝堂上群臣浮动众口喧哗,难道皇帝不为所动?”
兆惠帝颔首:“今日朝堂上朕的确接到了几位大臣的联名奏疏,有为魏昭容鸣冤者,也有截然相反者,致使湘北秋粮储藏的议题遭遇搁置,朕甚恼之。”
慎太后面色沉痛:“这足见薄御诏志大才疏,贻政误事。”
“这……”兆惠帝沉吟,“前朝众口纷纷并非今日一日,在朕回都前,群臣为此案所发争执已然甚嚣尘上,以致母后病发。如今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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