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淋-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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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霜看见父亲的手垂了下来，跪下，然后听到那苍老的声音，却像是从别人口中发出的：“微臣诚惶诚恐……”
“站住！今夜御驾亲临，五品以下官员不得入内！”傅云一身便装，在相府门口被两名侍卫拦住。
“我不是外人，我就住在这里。”傅云试图解释。
“沐王府的奴才吗？”侍卫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里面有人伺候，用不着你了。滚吧！”
傅云张口欲言，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两名侍卫摆摆手走回门里，大声讨论着如何利用这难得出宫的机会，夹杂着府中传出的丝竹之声分外刺耳。
傅云站在原地，半晌才悠悠地叹了口气。
人分十等，竟是自古的规矩了……
“小暮，我们去那里看看好不好？”狄潆指着前门楼下的杂耍班子，直拉上官暮的袖子。
身后人群中“扑哧”一声冷笑，夹在嘈杂的人声中，狄潆竟也听得清清楚楚。停下脚步，依然是笑：“我看到一个熟人，小暮你等我一会儿好不好？”说完就挤开人群跑了。
上官暮才想追上去，衣摆被轻轻一拽，猛回头，只见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正朝着他微笑。
上官暮一愣，小男孩生得十二万分的晶莹剔透，玲珑可爱，梳着两个团髻，那眉眼间的笑竟与狄潆如出一辙。
“你是……”就是这一个闪神，上官暮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甜香，眼前一黑，只听见那小男孩的叫声：“我哥哥晕过去了！”
第十六章
“子夕，我知道是你！出来！”狄潆急匆匆地冲入一条小巷，张口便喊。
“看来你很在意那个人嘛！”慵懒的语调从他身后传来，狄潆没好气的回身，只见从角落中缓缓走出一名淡青华服的清丽女子，唇畔带着一丝半真半假的轻漫微笑，周身散发着刺骨的冷厉。
如果说上官暮的冷是表面的，骨子中却有热血，那么眼前女子的冷却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越是笑越是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两个也别躲了，出来吧。”女子低笑，两道身影一红一白从狄潆身后闪现。
“子颜？子玉？你们全来了？”
“不会啊！至少子玄有在楚宣宫看家啊！”说话的白衣男子长着张娃娃脸，笑起来十足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我先说明！不管你们来干什么，我都没兴趣，就是不许把主意打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他是不相干的人吗？那我们不全是路人了？”不屑的冷哼来自红衣人，一张雌雄莫辨的艳丽面容上带着不耐，“你也逍遥够久了吧！”顿一下，最后几个字可是加重了语调，“少宫主！”
“有老头子在，哪轮得到我！你们都这么多年不管我了，犯不着现在来中原找麻烦吧？”狄潆小心翼翼地衡量着一对三的成功率。楚宣宫四大护法，随便哪一个都要花一番工夫，何况这次一来就是三个。
子夕无声无息地欺上前，右手柔柔地伸向她，唇畔犹带笑意，语气淡淡而毫无波澜：“他死了。”
要命啊！狄潆险险闪开，差一点就愣住，被钻空子。被那只手抓住可是要出人命的，多少武林高手就是死在这看似柔若无骨的推云手下，她可不想英年早逝！
只是闪过这一边，那一边却不见得会放过她。子颜手呈爪状，毫不客气地往她后背抓去：“你爹死了，你好歹也表示一下震惊，卖个破绽嘛！”
完了！狄潆侥幸闪过，周身破绽立现。心知肚明子玉不会放过如此良机。果然……
子玉手中折扇一挥，直取她腋下，风度翩翩不知要迷死多少少女：“这不就有了！”
该死！狄潆双手一扬，数十枚毒针向三面飞出，提气跃至屋上，笑道：“我和他又不亲，要那么多震惊干嘛？”
三人也不追，子夕冷冷笑道：“你和上官神捕总亲吧！如果他知道你是楚宣宫的少宫主，又当如何，尤其这里还是中原。”
“你敢？”狄潆的眸子中寒芒乍现，手中一把针又是蓄势待发。
“你似乎还不清楚嘛！狄大小姐！”子玉一脸“这样可不行”的表情，“子夕教过你帝王学，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狄潆手中的毒针激射出，子夕抛出一封信，三人立时消失。
狄潆展开信，越看脸色越难看。
看着一桌凉了的菜，傅云不知说什么才好。
月色凉如水，夜风吹进开着的窗户，冷冷的翻起案头的卷宗。傅云翻了翻卷宗，心思却还在沐王府中那个人身上。
不知道她有没有吃好，但愿她的挑食没那么厉害，御厨的手艺总该不错了。快午夜了，她也该歇下了吧！今晚也许不会来了。
摇了摇头，傅云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挪回手中的卷宗上。这个案子的疑点根本就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先是颜清莲的突然出现，再来是那群夜行人，尔八方死得不明不白，朝堂上也是诡谲莫测，还有……傅云心里咯噔一下，皇上也是……
“你最好不要再插手这个案子了。”一双修长的手拿走他手中的东西，傅云抬头，眼前的人顿时将他的神志全部席卷走。
“这么晚了？有没有吃饭？”看见沐霜摇头，傅云急得跳脚，“我就知道！”
“我在你心里就只会吃吗？”沐霜沉声低喃。
“什么？”傅云一时没听清，想要询问却被她岔开了话题。
“傅云，不要再管这个案子了。”
“为什么？”傅云一愣，对上沐霜严肃的表情，心里多日来的怀疑顿时点通，“难道……”
沐霜捂住他的嘴：“心里明白就好，不必说出口。”
“可是……”
沐霜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神情中带着撒娇：“傅云，我饿了。”
“好，我去热一下！”拾掇起桌上凉了的菜，傅云出了书房。
沐霜收起脸上的表情，走到书桌前，缓缓翻起卷宗，目光却突然被角落里一个小黑匣吸引住了。
傅云的坏习惯，总是爱把一些重要的东西放在匣子里，却又不能藏好。沐霜的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却又在一瞬间凝固了。那匣子里装的，是否又是一个她所不熟悉的傅云呢？
沐霜鬼使神差地拿起匣子，轻轻打开，匣子中装着的是一沓泛黄的信，每一封都写着四个字——沐霜亲启。
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沐霜取出一封，慢慢地展开。写了她的名字就是她的，没什么好避讳的。
信是七八年前写的。沐霜的手又是一抖，七八年前，正是那段时间，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收到过？
信中所提无非是一些日常琐事，诸如扬州哪里有什么希奇景致，傅雷又和人打架之类，满纸的思念，无从诉起。
为什么不寄呢？哪怕只一封也好。沐霜的心里酸酸甜甜的，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絮缠了一重又一重，忽听身后一声响，回头，傅云端着菜不知所措地看着那匣子。
沐霜扬起一丝顽皮的笑，举起手中的信，又指指匣子：“既然是我的东西，那我就拿走了！”
“啊？哦……” 傅芸支支吾吾的，脸已经红了一片，浑然忘了既然是自己房里的东西，就该是自己的才对，结结巴巴地看着沐霜一脸天经地义地收起小黑匣和信件。
“沐霜，我……”
沐霜微笑着坐下，瞅着他：“我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啊？”
“啊？哦！”傅云手脚僵硬地放下饭菜，手足无措的样子让沐霜笑起来。
“傅云，”扒了几口饭，沐霜放下筷子，得寸进尺地看着他，“今晚我就住这儿了。”
“啊？”傅云张大了嘴，“六扇门很破的，你住的惯吗？”
“你行我就不行了？”沐霜一脸挑衅地看着他，“我就那么柔弱吗？再说了，我大半夜跑过来，你忍心让我再跑回去吗？”
“不是……我……”傅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你要住就住吧，我去睡客房……”
红尘滚滚，浸暖了清冷月华。
月光寂寥地洒在虚掩的窗户上，傅云小心地掖好沐霜的被子，才准备开门离开。
却不料沐霜翻了个身，被褥析析嗦嗦地响着，说道：“傅云，我们有多久没有好好聊了呢？”
“唔……”睡意正浓，傅云含糊不清的敷衍了一声。
“傅云，傅云，”沐霜半支起上身，蹙起好看的眉，不依不饶地看着他“你在听吗？”
“哦……”傅云只能无奈的坐在床沿。
沐霜抱住他的左臂，脸颊蹭了蹭带着温度的衣料，舒服地半眯起眼：“你不要做捕快了好不好！”
“啊？”傅云的睡意霎时去了一半，而肇事者依然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吐出吓人的话语。
“干脆入赘我们沐家好了。”
“你在说什么啊？”傅云简直哭笑不得，“别再开玩笑了。”
“不是玩笑！”沐霜推了他的手一把，将下巴安在他的左肩，将他的脸扳到正对她的方向，“我是认真的！”
“我不是都住在你那里了吗？”傅云苦笑着再次掖好被掀起的被子。
沐霜乖乖的躺好，仍然不肯放开他的手：“你成天就知道办案，想要找你都难，我家就和客栈差不多！”
傅云歪歪嘴，无奈地笑：“你这客栈可是千金难住啊？”
“所以说干脆入赘啊！”沐霜斜身趴到他身上，“你看，我们干脆做一对逍遥人啊！”
“什么啊？”傅云再一次哭笑不得，“不要随便乱说好不好，你可是堂堂沐郡主！”
“我哪有？”沐霜噘着嘴，“你到底答不答应？”
“这种事……沐霜，已经是后半夜了，再不睡明天就起不来了。”
“别想岔开！”沐霜又掐了一把，“答不答应说清楚！”
答不答应？当然不了，捕快做得好好的干嘛要放弃！可是他不敢说！沐霜话中的强硬他清楚得很，要是不答应今晚就别想走了。傅云那个头大啊！到底要怎么说好呢？
“我说，沐霜……”支吾了半晌，没有听到身边的人有任何回应，傅云低下头，才发现沐霜已经睡着了，蝶翼般的睫毛轻扇着，鼻息轻柔而均匀。
还好！傅云松了口气，在尽量不惊扰沐霜的情况下轻轻把门带上。
夜，正浓。
“师尊，我们真的要这样……”沉舟努力搜索着一个可以代替“落荒而逃”这个词而又不会被骂成“目无尊长”的词，可惜的是，找不到！
“你懂什么？”流云子确认了一下假胡子够牢固，大步流星地朝宫门外走去，“知道什么叫夜长梦多吗？我好不容易求来皇上的出宫令牌，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拖得越久越危险！”
沉舟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难道师尊是怕被皇上发觉吗？我听说皇上颇反复无常……”
“胡说什么？”流云子拂尘一甩就是一记爆栗，“被听见你小命就没了！”
“难道是真……”
“胡言乱语！”流云子继续疾行，“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你知道谁会找来吗？瘟神！”
“什么……”流云子的脚步骤然停住，沉舟一个没刹住差点撞上他的后背，抬头时终于明白了瘟神到底是指谁。
宫门外不远处，一名女子拎着张小马扎端坐在夜色中。
流云子一个箭步冲到暗处，拎起沉舟的衣领横眉竖目好不吓人：“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我不知道……”沉舟忙不迭地摇头，“她是来找师尊您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流云子故做深沉片刻，一把抓过沉舟耳语起来，听得他直摇手。
“不行不行！这太……”
“怕什么？反正天黑看不清！”
“……”
一名老道贼头贼脑地溜出宫门，挨着宫墙一步一步挪。林飞霞两眼一亮，飞身就冲过去，到了半路猛地停住，转身去追稍后出宫撒腿狂奔的普通道士。
“流云子啊！我等你这么多天你怎么可以对我用这种手段呢！太伤我的心了！”
老道抬起一张年轻的脸，叹了口气：“师尊，我已经尽力了，你也知道她的厉害……”
天光乍现，傅云像往常一样准时醒来，梳洗后来到沐霜昨晚就寝的房前。
“沐霜，该起了，王府有人来了！”轻声唤着怀里的人，也知道这种音量起不了什么作用，但就是狠不下心大声吵她。
沐霜翻了个身，侧到一旁，用被子蒙住头，不去理会那扰人清梦的声音。
“沐霜，沐霜！”有些哭笑不得地拉下被子，傅云还是提不起音量。
尽管是在睡梦中，沐霜还是出了声：“就说我宿醉未醒嘛……”
“好吧……”无奈地答应，傅云再一次盖好她的被子不去吵她。
“热……”沐霜一翻身，被子又滑了下去。
“沐霜！”傅云苦笑着将被子拉回去，一瞬间看晃了沐霜的睡容。
和小时候一点没变呢！傅云将她脸上的凌乱发丝拢到一边，笑得落寞。假如谁也不会长大；那该多好。
突然有人敲门，傅云急忙开了门。
门外是凌风略显焦灼的脸，才开门便迫不及待地说：“不好了，大哥！昨晚小暮和狄潆彻夜未归！”
“你说什么！”沐雅一脚踢翻锁匠铺，拎着锁匠的衣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