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未必深如海-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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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突然起了风,几片云将初升的高阳遮挡了,顿时变得阴暗起来。武安侯立于金瓜武士之后,面对文武百官缓缓自玉带之间抽出一把剑。那剑光华如水寒芒毕现,剑身精光暗暗青蛇色,煜煜吐花。韫玉离的近,隐约看到金饰玉错的剑身上篆刻四个字——除凶致祥。
百官之中已经有年岁大的臣子指着那剑,面露惊恐之色,颤巍巍的喊了一声——惊鲵!
惊鲵。
据传前朝毗鲵国开国皇帝萧一狡发迹之前自终南山中偶得一块精石,遂于山中铸剑,引八方四合之气铸之,以山中千年深潭积水淬之,传言雨师扫洒,雷公鼓橐,蛟龙捧炉,天帝装炭,十年乃成。剑成之日,日光骤暗妖魅伏之。
后萧一狡起兵造反,得天下后,感念惊鲵出力之巨,定国名为毗鲵。此剑一直是毗鲵国君之物,毗鲵传国四百八十年,此剑亦收敛风华,从不曾示人。
而今竟然出现在武安侯手中!
武安侯持了此剑,冷冷扫视一周,道:“陈景然登基以来,奸臣用事,跳梁左右,沙南扁只称臣讨之,起兵见围,骚动天下,有悖天理。以致水患频发,战事不断,妻子流离,暴露道路。而今人得诛之,能者替之!今岳明渊与诸位共举大事,为万民立功勋,今日所在之臣,具诸爵赏,来日同指河山!”
话音刚落,兵部刘侍郎已经出列,一拂下摆,向岳明渊行了叩拜大礼,口称:“臣刘梓中愿与圣上共谋大业!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接着吏部郎中、兵部尚书都出列叩拜,口称万岁。
韫玉自一旁冷眼旁观,那刘梓中正是陈景然当初派到西南查看战事的钦差,没想却倒戈投向岳明渊。
岳明渊已经恢复了以前那谦谦君子之态,笑着答道:“爱卿平身!”
接着又看着群臣朗声道:“今日诸位若是与岳某人一起共举大事,荣华富贵指日可待,若是有不愿意为官者,请挂冠离去,自归乡野,岳某亦不追究。但若有对先皇愚忠的,门外便是都城戍卫军,休怪岳某不念昔日同朝之谊!”
江韫玉暗自思付,这兵部吏部官员都已经倒戈,岳明渊又是多年带兵强势冷硬的,这陈景然一死如今看来大势已去。满朝文武有气节的早被那金瓜武士击死,到如今,岳明渊摆明了党同伐异,怕是真的要改朝换代了。
果不其然,除了几个弃官离去的,竟再无一人敢以血肉之躯验证那句话的真伪。
突然人群之中有人怒喝,“你弑君谋乱,胁迫群臣,即使做了那九五之尊又如何?你如何塞的住天下万民悠悠之口?!”
如此气魄,说的让人胆战心惊。韫玉循声看去,却是唬的向前走了几步,却被金瓜武士拦下。
出此言者,正是江敬修,此时已经被两个人扭绑住,依旧是立目怒喝不止,韫玉的心霎时提到嗓子眼中,面上急的渗出一层冷汗。
岳明渊撇过一眼江韫玉,唇角眼梢似乎带了隐隐笑意,让江韫玉一时揣测不出究竟何意。
只见岳明渊举步走到江敬修面前,微微一笑,拱手行礼道:“岳父大人安好。”
江敬修又羞又怒,“呸!”的一声,一口唾液啐到岳明渊的面上。
“大胆!”扭住江敬修的两个人大喝一声,手上使了力气,一把把江敬修按倒在地。江敬修是个硬骨头,单膝点地用力撑着,就是不肯下跪。
“父亲!”韫玉捂住嘴低声一呼。心急若焚的再次试图越过金瓜武士,却被拦了回来。
岳明渊却是不恼,挥退了那两人,弯身恭敬的将江敬修扶了起来,道:“岳父一时气恼小婿只管打骂几下,若是气坏了身子,那就是小婿的罪过了!”
又看着江敬修的眼睛道:“小婿可是赢了千金宴的拜帖,吃过小姐烧尾的,此事天下人皆知。虽江小姐阴差阳错被那贼人掳入宫去,可是小婿一直视小姐为发妻,从未改变。”
江敬修一时无言,立在那里。韫玉看着父亲鬓角新生的华发,眼角一热。
接着岳明渊收敛了笑,对立于江敬修身后的两个人说:“国丈身体不适,你们还不速速送回府里养着?若是国丈有何差池,本王必会那你们是问!”
那两个人听了,拱手喏了一声,便半拉半扯的把江敬修带走了。韫玉的心里依旧惴惴不安,突然一只纤纤玉手搭上了她的肩,韫玉扭头,正是贤妃。
贤妃拉着韫玉亦退了回去,悄声道:“侯爷已经给相爷当众留足了后路和面子,你不必担心相爷的安慰。”
韫玉冷冷的看着她,问道:“你早就知道?”
贤妃轻轻的笑,“我只是略只一二。”转头看着韫玉,眼里竟是抹不去的悲,“你父尚在,而我的父皇,却连个全尸都不曾得,倒是要葬在这离故土千里之遥的地方了。”
韫玉听闻此言,亦神色黯然。
这一日,岳明渊在戍卫军的守护下,带着这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回了宫。
韫玉路上撇了帘子悄悄望去,沿途百姓恭敬跪拜,市井依旧热闹喧哗,哪里知道不过几个时辰,江山便易了主。
只是韫玉心中有一事虽有八分把握,但尚存两分疑问。
惊鲵如何在武安侯手中?莫非。。。。。。。。。。。。?
第60章 苦肉计之瞒天过海
带着种种疑虑,韫玉再次进了宫,黑公公带了一队近侍在宫里远远的跪拜迎接,见了岳明渊恭敬下拜:“小臣恭迎圣上回宫!”乌压压的奴才跪了一地。
陆清澄一下马车,便看着这等情形,面上顿时露出薄怒之色,上前走了几步,正欲张口说话,却被人悄悄扯了一把袖子,转过头去,见韫玉轻轻的向她摆了摆头,再一眼;撇见夜雨怜正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目不斜视,而佛清佛蛮虽按着位份站在最后,却难掩面上欣喜之色,权衡再三,陆清澄强咽下心中愤恨之气,默默退了回去。
这一幕落入贤妃眼里,只有一抹嘲讽的冷笑。
黑公公依旧是往日那谦恭有礼的姿态,走向前去,低眉顺眼的向韫玉等人躬身道:“小臣恭送诸位娘娘回宫。”韫玉携了这几位妃嫔径自离去,陆清澄终究气恼不过,走过黑公公身侧之时,冷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狠狠抽打在黑公公的面上,黑公公竟是连眼都未眨,那谦恭的笑丝毫未变。
傍晚,暮色低垂,乌云密布,隐隐有风起,韫玉吩咐从喜从乐道:“今日阴冷,煮一碗羊头签来,要多多放些辣椒!”从喜从乐面面相觑,因韫玉一直吃的清淡,突然要吃辣椒这等辛辣之物,心里不解,但是宫中之事多少知道几分,只当韫玉今日心情不爽图个痛快, 便依着吩咐煮了一钵红红的羊头签。
韫玉持羹品了一勺,眉头顿时皱起,从喜从乐急忙跪下道:“小人一时拿捏不住娘娘口味,是否太辣了些?小人这就去重做一碗!”
江韫玉柳眉竖起:“你们这些奴才,本宫说的清清楚楚,要重重放辣,怎做的如此清淡?莫非你们不把本宫放眼里了么?!”从喜从乐跟着韫玉久了,一直多受韫玉照拂,侍奉的也尽心尽力,从未见韫玉发过如此大的脾气,当下慌了神,忙不迭的要下去重做一碗。
韫玉抬手制止了他们,冷冷的说到:“不必了,今日本宫定要立威了,不罚你们,怕是你们这些奴才一个一个都反了天了!”随即“哐啷”一声,把那碗羊头签摔在地上,泼溅了一地。
从喜从乐连着身边侍奉的兰筝、采珊都急忙跪下道:“请娘娘息怒!”韫玉似乎充耳不闻,继续说道,“传本宫懿旨,从喜从乐侍奉不周,懈怠职守,由正五品专司膳厨降至从九品二等厨工,今后本宫这里也不需什么专司膳厨,一日三餐着御膳房送来即可。”
“娘娘!”从喜从乐忍不住高声呼道,面色顿时变的煞白,张嘴似乎还要再争辩几句。兰筝见势不妙,急忙开口出言在先拦住他们道:“今日娘娘下了旨,你们就速速离去吧,日后需尽心做事,切莫懈怠。”
从喜从乐眼里噙了泪,悲伤无奈的道:“小臣叩谢娘娘隆恩,以前多得娘娘照拂,小臣铭记肺腑,日后请娘娘多多保重凤体。”接着叩了三个响头。
韫玉似乎未曾看见,将头扭向一边道:“兰筝,传御膳房做几碗泼了辣油的羊头签,请德妃娘娘一同过来用膳。”
兰筝喏了一声便去了,临走之前瞧瞧示意从喜从乐莫再多言。从喜从乐只得再次叩首倒退着出门,大殿里气氛一时冷的若三九寒冰。大风骤起,送来几瓣残花吹入宫里,隐约听得见韫玉的步摇在风中清灵作响,采珊似乎听见韫玉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不敢抬头,只低着头蹲在地上收拾那摔碎了的汤钵。
过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陆清澄轻轻的进来了,见了韫玉躬身一福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多谢娘娘今日赐膳。”韫玉看了她一眼说:“你且坐吧!”陆清澄喏了一声在下方锦凳上斜着坐了。
采珊上前奉了茶便悄声退下,韫玉方开口道:“皇子可好?”陆清澄突然听此一问有些意外,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面上的笑顿时绽出笑容,宛若和煦朝阳,温暖恬静,“回娘娘的话,小皇子最近已经可以进写乳糕了,白胖喜人,臣妾每日都给他诵读诗句名篇,小皇子倒是很有兴趣呢,有时也能咿呀跟着答几句。”
韫玉也笑了,“还不到一周岁的孩子,德妃真是上心了。”接着便收敛了笑容,起身进了内殿,未几出来,手上捧了一只金丝楠木匣子,放在德妃面前,轻轻打来,德妃只见金灿灿的一片软布,有些纳罕的看着韫玉,韫玉拎起这件软布,居然是一件衣服,只是这材质陆清澄从未见过。
韫玉看着清澄道:“这是一件金丝软猬甲,你稍后便穿在身上,日后不管什么情形,务必要护皇子周全。”
陆清澄抬头,看见韫玉面上一片肃正之色,口气亦是从未有过的严厉,急忙跪下说:“臣妾养了小皇子许多时日,一直视为己出,日后即使豁出性命,也必会护小皇子周全!”
韫玉颔首,重重扣上那只木匣道:“你且牢牢记住今日说的话!但是过刚则折,遇事需耐心谨慎,即使忍一时气,若能谋得今后的生机,暂且受些屈辱又有何妨?”
陆清澄叩首:“臣妾谨记娘娘教诲!”此时兰筝进来,向两人一福道:“皇后娘娘、德妃娘娘,御膳房已经送来羊头签,请两位娘娘用膳!”
韫玉悄声说了一句:“收好!速去穿上!”于是便踱步去膳堂用餐了。陆清澄晚了片刻过来,在桌边坐定了,只见桌上只放了一盆飘了一层红油的羊头签和几只蟹壳烧饼。兰筝已经手脚麻利的给两位娘娘盛好了两碗汤,韫玉面无表情的说:“快点趁热喝吧,今日有些寒,本宫特意让御膳房做来暖身的!”
陆清澄亦不曾吃过如此辛辣做法的羊头签,听韫玉说也只得强忍着进了几口,便放下羹匙。韫玉抬头问:“你如何不喝?”清澄低眉顺眼的答:“请娘娘赎罪,臣妾不曾用过如此辛辣的汤,加之汤尚温热,尝着各外的辣,臣妾想等汤凉些再喝!”
韫玉气恼的说:“本宫唤你来用膳,便是天大的恩赐了,你怎敢挑三拣四?莫非本宫入得口的,你却入不得?!”
陆清澄急忙跪下说:“请娘娘息怒,臣妾这就喝汤!”说完便起身,努力喝了几大口,面上已经涕泪交流,呛咳不止,忍不住在袖中扯了帕子擦拭眼泪,一不小心将那碗汤打翻,碗自清澄身上滚落,跌到地上,摔个粉碎,红汤将清澄穿的石青色云锦软袍顿时渍的不堪入目。
韫玉一掌击在桌上,“大胆!”陆清澄急忙跪下,“臣妾失仪,请娘娘赎罪!”韫玉冷冷笑着说:“德妃娘娘,贵妃位虚着,你也算妃位之首了,本宫请你进个汤,怎弄倒这个田地?居然连个宫女奴才都不如!”
这话语羞辱的有些过了,陆清澄许是记得韫玉方才话,面上红白一片,半响才说了一句:“臣妾知错!”韫玉突然起身,拿起身边的羊头签往自己身上亦泼了下去,随即将碗惯摔于地,尚不等陆清澄反应过来,就听见江韫玉道:“本宫不过说了几句,德妃你居然不服教谕,以下犯上,胆敢以汤羹泼染本宫衣物,传本宫懿旨,自今日起掳去德妃封号,杖责十五,遣送出宫!”
陆清澄顿时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了韫玉片刻,恭敬叩首,“罪妃陆清澄叩谢皇后娘娘恩典!”
兰筝上前摘了陆清澄的步摇发簪,撤去锦袍,片刻有小臣将陆清澄拖了出去。陆清澄扯开那些奴才道:“我自己来!”走了几步微微顿足,侧过面去看见韫玉眼中隐隐有泪,亦有无奈和不舍。
清澄看着韫玉,唇角慢慢弯起一抹浅笑,风拂乱了清澄的发,丝丝飞舞,虽凌乱却格外的美,微微颔首,旋即离去,莲步生仪,宛若选秀那日,那般端庄秀美的离去了。
许多年以后,韫玉依然记得那一刻的清澄。乌发、白衣、嫣唇、残脂。回眸一笑,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