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香传-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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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心里的芥蒂，不是偶尔饭间谈一谈，榻上哄一哄就可连根拔除的，故而阿苦提到“你们”，田颂不消多想，便知她指的是他和宋鹅雪。
只不过，这倒是第一次阿苦主动提到宋鹅雪。田颂是惊讶的。
“不过是个梦” 他坐起，从身后拢住她的肩膀。
“其实我知道自己不过是捡了个便宜，如果你心里想着她，我也没所谓。以后在涂大哥和谭蜜面前，你没必要再那样为难的担保……”
“等——”他眉心跳了下，打断她，“别搞乱了主次，重点不是我在谁面前保证，而是我向谁保证。我想要你信我，阿苦，这才是最重要的。”
一个梦中梦，将她心里那层纸捅破，其实事情就是无比简单，比起田颂，她最不相信的仍旧是自己。
“有件事是连涂大哥也不知道的。”田颂久久沉默后，吐气变得愈来愈重，“是关于她的真正死因。”
她察觉出他的异样，心里抽紧，不想再去让他触碰伤口，“我困了。”
感怀于女人的体贴，他嘴角浮起弧度，“先听我说完。”
阿苦不置可否，瞧见田颂眼里轻锐的光线，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被梅曳凡关在屋里好几日，那日我趁机逃出去，我和外祖母汇合后，将她老人家在外面等我，我便冲入梅曳凡关押我们的院子救她。哪知，”田颂说到这里苦苦一笑，默了默，自嘲地道：“恰巧看见她面对梅曳凡，主动解下了自己的衣衫。”
“什么……”阿苦不可置信得捂住了自己的嘴，以此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田颂默然点头，“是她主动的。我确实没有涂大哥那样的本事，没能带她脱离虎口，反而让她深陷樊笼，是以我并不怪她会那样做。”
不可否认，宋鹅雪一直都是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的女人。当初嫁给田颂，也是她在无奈中做出的最好选择，她不爱他，而他却能带给她较为安稳的生活，这便足够。是以那一天，她面对梅曳凡，解下自己的衣服施以色——诱，对宋鹅雪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那她为何到最后会被梅……”杀死呢？阿苦声音低低地问。
梅曳凡不是个好色的人，那种复杂情况下，宋鹅雪对他的诱惑也并不会凑效。然而他既然选择关押他们而不是直接杀了他们，肯定是有目的的，那时他若是杀了她，会直接激怒田颂。对于梅曳凡这样精明的人来说，杀人——绝不是一个精明的举动
“这里面的事情就复杂了。我和梅曳凡的关系一直如履薄冰，但他在我娘死前，却是答应过要照顾我，故……”
田颂没有把话说下去，缄默了几瞬后，阿苦道：“好了，好了，我困了。”
她心里哪会不懂？娘和宋鹅雪是他心里最痛的两处，他今日能和他说出关于宋鹅雪的事，已经很不容易，夜深了，这实在不是一个详谈往事的最好时机。
田颂点头，心下打定主意，将这些事日后再慢慢告诉阿苦。
两人相拥而眠，在他呼吸重新变得规律时，她才像是赌誓一般道：“我不会离开你，更不会背叛你，无论到何时……”
不想让阿苦担心而装睡的田颂，听到这席话后，嘴角不自禁弯出一道弧。
**
匪围中二对人补办婚礼这日，连日来缠绵的秋雨很赏面子的停了，难得的晴天，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
留在匪围的所有男人和女人见证了他们的婚礼，另外还有一对来自远方的客人，在两对新人行礼时，才匆匆赶到了喜堂。
前不久，屠风和戮影收到了涂煜千辛万苦送到军营的消息。他们虽然是被半监视半留用的，安置在孙昭军中，不过受到的待遇与其他将领并无不同。孙昭有功则赏，有过责罚，待他们也算说得过去。只是想要无缘无故的从军中抽身，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所以，别说谭菱、阿苦、谭蜜他们，就连涂煜看到行色匆匆，但满脸喜悦赶到的两个男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由于婚礼正进行到节骨眼，故屠风和戮影和涂煜、田颂仅是眼神相交，抱拳回礼，并未上前直接打断。
涂煜冲他二人点点头，田颂则回以笑容，继续完成婚礼接下来的步骤。
谭菱眼眶湿润得凑到二人身边，腻腻歪歪地喊了一声，“戮大哥、屠大哥。”
屠风笑嘻嘻地回唤她的名字，戮影则是罕见的揉了揉她的头发，两种不同回应，亲疏立显。
戮影性子虽然冷淡如冰，但从以前开始，他待谭菱一向是不同他人，其中缘由不得而知，时间长了，倒也没什么人好奇了，只当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剩下的行礼过程中，谭菱一直揉着眼睛站在戮影旁边，每隔一会儿，就不确定地抬眸去瞥他刀削似的下巴，眼圈愈来愈红
别看戮影平时对什么都表现得清清淡淡，但某些时候，他却比龟毛的屠风要细心。察觉到谭菱的异样，戮影别在身后的手，时不时的轻拍谭菱背部靠近肩膀的位置，虽是微不足道的碰触，但这股力道却让谭菱莫名心安。
少女心中也说不清对戮影具体的感受是什么，可她却清楚记得谭蜜不在她身边的时候，这个面冷心热的大哥哥是如何的对她照顾有加。
无助之时，他会伸出一只手，牵她走出困境，痛苦迷惘的时候，他亦能以他特殊的“冷嘲”激发她心底的不服输。是以之前，她除了最思念姐姐，谭菱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戮影。
——
屠风没注意到小谭菱的反应，他全副心思都灌注在成礼的一对人身上。往事如烟，念及这一路行来，两对人儿所经历种种，屠风心中着实感怀万千。
谭蜜虽然比他要小很多，可是她沉默执着的行事方式，却很多次都让他动容。涂煜对屠风的意义就更不必说，救命与知遇之恩，他视他为主，更视他为兄，所以他多么庆幸，此番他和戮影总算能赶上他们的婚礼。
……
——
礼成后，新人入了洞房，屠风和戮影才顾上和匪围众人叙旧。
谭菱一直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戮影，他去哪儿她就哪去，少不得又被众人笑话。
屠风倒是自由自在的，和这个说两句，和那个说两句。
他性子开朗，不管多久没见面的人，以前是不是熟悉的，屠风都能应对自如。如是倒替涂煜他们临时充当起在这礼堂里活跃气氛的角色来。
房间中。
涂煜从满脸喜庆的妇人手中接过秤杆，把缀着穗子的红盖头一点点掀起：
盖头卸去，他只见谭蜜细如一弧淡墨的秀眉，淡淡扫入鬓角散下的几缕发丝中。而她湖蓝色眼瞳仿佛蕴着涤清过的湖水，流转顾盼，一对饱满莹润的唇瓣仅略施胭脂，色泽介于酡与檀之间，尽显小女人的柔媚。
望着自己的妻子，涂煜心里被充斥得满满。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人间有味是清欢（5）
同一时间，田颂与阿苦，显然不如涂煜和谭蜜这边如此轻省。
阿苦毕竟是当娘的人了，进屋第一件事，不是坐在床上羞哒哒等待新郎来接盖头，而是在听见孩子哭声后，拽起长长的裙裾，毫不犹豫地把盖头撩起来，冲过去，将孩子抱在怀里哄。
“英妈，今日中儿不是该在我外祖母那里？”田颂眉毛挑了挑，问身边妇人。他着实没想到这小祖宗居然会在这时候给自己“搅局”。
“这……”英妈有些为难，求助地看向阿苦。
“是我让中儿留下的。”阿苦答，但根本顾不得看田颂一眼，全副精力都在孩子身上，“他自打出生就没离我睡过一夜。”倒不是不信任乔老夫人，完全是她这当娘的心里对孩子有千千万万个不舍得。
“可是，今夜怎么一样？”田颂见娇妻脸上神色执拗，低声温语地商量。
阿苦笑了下，“你又不是不知道，中儿很乖的，也不像其他孩子一样爱睡反觉。等把他哄睡着了，不就成了？”
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田颂无言以对，心里的罪恶小心思比起阿苦这番坦然与大方，相形见绌。
他沉默了几瞬，不甘心地道：“可是我们……”
“我们……怎么了？”阿苦听出他语气中的急切，抬起的眸子里因迷惘而显得天真、懵懂。
“得、得，少爷我还是抱到老夫人那儿吧。”英妈长田颂夫妻足有一辈人的年纪，深谙这夫妻相处之道。只不过她老人家看不明白的，以往都是这女人怪男人不体贴，不单独留更多的功夫给自己，怎么搁这夫妻二人这儿倒反过来了？
涂煜飘过英妈一个赞许神色。
阿苦这边见老人伸出双手来，也只得将中儿交托给她，只不过她交待了一大通中儿的小习惯，和夜里需要注意的事情，才准许英妈带着孩子离开。
门一从外面阖上，田颂就捧起了妻子的脸，开始了缓慢而又热烈地噬吻。
阿苦被他的突然袭击吓到，僵得一动都不敢动。然而覆顶的柔情，很快将她淹没。她觉得自己仿佛化为了一泓旖旎的春水，在他怀里惬意流淌……
——
前堂，刚刚归来不久的屠风和戮影就担当起招待客人的职责，虽然只有不到百人，但一桌一桌的客套下来，也颇花了些时间。
等到他们终于代替久不出洞房的涂煜和田颂敬完酒，刚才被人笑话得走开的谭菱又不知道从哪就冒了出来，“屠风大哥，你自己玩会儿，我有话和戮大哥说。”
自己……玩会儿……
屠风嘴角扯了扯，欲哭无泪地看了谭菱一眼，“小谭菱，你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给我一起听的？”
小姑娘“嘻嘻”地笑了两声，小脸通红，并不答，而是牵着戮影袖子上一点布料往安静的院门外奔去。
屠风看着背影，真有点莫名其妙：戮影这家伙好像从来没允许哪个女的这么牵着自己走的。
——
夕阳的红晕之中，谭菱像一只轻盈跳跃的小蝶儿，一忽儿蹦跶到远处，一忽儿又轻盈跑回到戮影身边。
“戮大哥，你今日开心不？”小姑娘跑累了，眨着眼睛问。
“开心。”戮影素来是言简意赅。
“是……”谭蜜耳梢有些发烫，鼓了鼓勇气还是问出了出来，“因为他们成亲开心，还是因为看见我开心？”
戮影被小姑娘这副紧张兮兮的神色搞得哭笑不得，“算是都有。”
“那我的原因会不会多一点？”
小孩子心思不成熟，想要多赚些宠爱也属正常，戮影不疑有他地道：“好吧，那就算你多一点。”
“什么叫算我？”谭菱呶嘴。
“你多，你多，满意了吧？”戮影连连无奈摇头，长而硬的睫毛被晚阳染上一层金色光边，在某种角度看起来，极像是落了一薄层金色的尘。
“戮大哥，你这里有东西？”谭菱指着他的眼睛道。
戮影直接上手自己揉，没揉到什么，“哪里？”
“欸，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她蹦蹦跳跳指着，“你低点头，我帮你取下来。”
戮影弯腰、低首，任小姑娘一只小巧的手接近自己的眼睛。
戮影一低下头来的时候，谭菱就看清他的眼睛上实际上什么都没有，但他难得离自己这么近一次，她可不想白白放过。
凉而柔软的碰触，仅维持了很短暂的一瞬间。戮影后知后觉地急忙错开，睁眼看到的却是因得逞而满脸欢喜的谭菱。
刚想张嘴好好教育她一下男女有别，尤其是女子，日后还是要成亲的，这名节万万要注重。
谁知谭蜜已经又像头小豹子一样跳跃着警觉得跑开。
……
“戮大哥，我还有两年就及笄了，到时你娶我可好？”谭菱跑到一半，忽又转过身来。
“谭菱，你太小，还不懂得什么是……”
“我不要听，不要听……”感到要被拒绝的谭菱紧张得像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害得戮影根本插不进去一句话。
“你到时要来娶我，我们说定了。”她又再次强调。
戮影不置可否，望着朝快要沉落下去的太阳跑掉的谭菱的背影，出了好一阵神，末了，还是笑意拳拳地迈步跟去……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突然想到“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XD XD
完成在65这个章节数字好吉利。
以上。
——满城疯语 2014。4。18 1：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