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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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一个最令他痛苦的人。
看着蓝玉激动的维护,冬雪隐隐动容,静静的将她的话放在心里。没有急于去分析她话里的深意,冬雪微微抬头再度看向她。
“蓝姑娘,冬雪虽不懂医,更未妄想改变他人的命运。但是他有难,只想在一旁帮扶他度过难关。纵然只能扶他一把,起码也让他有那么一刻不觉得辛苦费力。”
明知自己再度说话,会招惹蓝玉更深刻的厌恶。可是冬雪依旧想让她明白,即便是软弱无力的帮助,只要小心关顾,微薄的一份力,也可能令人痛苦减轻。
说完,自知不该再留下来招惹对方的脾气,冬雪礼貌的一掬,然后悄然的离开了。
、057 正义凛然
“如今情势,经本王和大巫师商议后,认为巫族若能联合明砚朝所有卫士力量,齐心反抗,以众将士精诚之力,定然能战胜秦敌。”
勤政殿上,夷安王经过一番慎重的思考后,忽然认真的提议道。
众人尚在为大巫师的提议低声议论着,一直立在古颐身边旁听的段明修,忽然站了出来,目色冷傲,满面正色道:
“王巫联合,上下齐心,抗击秦敌,光复蜀国,当然好。就怕巫族利用我明砚卫士抗击秦人,自己则留存力量包揽朝内重政;必要时甚至向秦卑躬屈膝赢取好处。”
“明修公子是何意思?为何如此恶意猜疑、诋毁我巫族?”
听见段明修冷淡的讽刺,大巫师大度的问,面上看不出一丝恼怒痕迹。
“哼!巫族的忠诚,难取信于人。”
“上一次因为朝廷猜疑,对巫族造成深重伤害,巫人仍能不计前嫌维护明砚朝。陛下抱恙,大巫师甚至不辞劳苦的协助本王理政。这般忠诚,竟然还被怀疑。段公子存心来做乱吗?”
抢在大巫师之前质问段明修的,是代理朝政的君启然。
“巫族果真有忠诚卫护之心,便应懂得包容隐忍,不该因为巫人的所谓面子害了整个明砚朝!”
“秦人如此过分的排斥我蜀国巫人,分明就是恃强欺我蜀民,为什么还要忍?今日巫族受斥,为什么受了欺负还要巴结讨好秦人?难道巫族在王朝眼里,不值得尊重?抑或是段公子长年游走北地,受多了秦人的夸赞,反忘了我蜀民受过的欺辱。”
面对巫族故意的诬蔑,段明修置若罔闻,不为所动的继续斥驳道:
“巫族在北地多年,秦人何时排斥过;北地郡守甚至借你巫族宣扬的神教信仰管治蜀民。即便偶有摩擦,杜元介等北地蜀官从中维护排解,十年来北地秦蜀官民和睦,未出矛盾。
若不是你巫人实在欺人太甚,到处挑惹事端,甚至因着蹩脚的巫术治死了不少人。北地郡守怎会立下决心整治?同为巫人,湘神女治下的蓝巫族,在北地不曾受任何排斥,甚至有秦人对他们的祝由术夸赞不已。若不是巫人医术蹩脚,怎会有如此天渊之待?”
“段明修,你太过分了!”夷安王愤怒的责道,眼底尽是对巫族的忠诚维护。
“夷安王,盲目为一巫族被笑愚笨,不值得。巫人最擅满口胡言、歪曲事理,殿下不当为着巫族冠冕堂皇的说辞盲目信任。若是抗击中医之举顺利,那番修补王巫关系的说辞恐怕无机会现世。甚至会说我明砚帝主故意煽动北地中医伤害巫族,经巫人奋力反抗,才得平息。对吧,大巫师?”
段明修认真的警劝夷安王一番后,转而望向大巫师嘲讽一问,对眼前他人敬畏的大巫师没有分毫的客气。
“段公子真会开玩笑。巫族与王室一向和睦共处,怎会有那般荒诞的事情发生?公子纵是想诋毁巫族讨好杜氏父女,也不当如此歪曲怀疑我巫族对王室的忠诚。”
大巫师用着一贯的和善面目温和笑对,宛若一个包容年轻人偏激言辞的宽容长者,面容上的慈和掩盖了他话语间潜藏的中伤。
“若是忠诚,便当忍下秦人的排斥,将你族巫人招回朱提山静心修炼。修成真本事再来出世,届时再不会被秦人以招摇撞骗之名排斥!”
段明修直截了当的戳穿对方的伪善,一点也不愿报以虚伪的言辞配合。他正义凛然的说辞,听得殿上那些对巫族向来有不满的朝臣低头偷笑。一直闲坐在旁特别安静的殷平侯古颐,顺势站了起来鼓掌道:
“不愧是盛名才子,说话难听,却三言两语就解决了大家苦恼半日的难题。大巫师,本侯深信巫族的忠诚。为了明砚朝,必会与我明砚卫士同甘共苦、忍辱负重,等待他朝复仇。就这样吧,麻烦梁大人你们回去想个法子杜绝秦人的探疑。若能阻止秦人继续往朱提山南究探,巫族必会奉行大巫师的教诲,愿意出面平息风波。对吧,大巫师?”
气走了夷安王,说得大巫师无言反驳带着巫人悻悻离开,其他朝臣又领了任派各自忙去。
偌大的勤政殿上,一刻不到,便只剩下段明修和古颐两人,一坐一立,静默无语。
等负责打扫的宫娥悄然进来收拾案桌上的茶杯时,两人默契的转入一旁的偏殿里,坐在窗旁细细品茗细心宫娥准备好的茶。
“阿修,这般指责虽让大伙解了气,却也惹恼了巫族。人家回去又在背后密谋什么,我们的人多半分散在外,哪有那么多精力提防巫族的小动作?”
待清理的宫娥安静走出勤政殿后,古颐终于忍不住埋怨的说。段明修不答,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古颐认真的道:
“我来迟了。没想到,他的境况会是如此。那时,听闻有变,我已立即赶来。阿颐,为何你没有细致的说明?一句他遇到了麻烦,便不多说。我以为,那所谓的麻烦,有如过往的每一次。”
“你又不懂解蛊,告知又如何?反多添一人令他见着难堪。”古颐端着茶盏揶揄答了句,便继续低头喝茶。
“若是一早知道,我便不会任由巫族如此嚣张的欺负中蛊毒的阿然。今日嫁祸摧名的事更不会发生!”
“你以为,当真是君傲然病得糊涂,巫族才顺利嫁祸?”
古颐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才继续道:
“我敢断定,是那家伙认定自己的蛊毒无药可解,有意维护君夷安。将他的错事包揽,意图为君夷安保持良好的名声,方便他日后上位。所以,他明明有办法做点什么澄清,偏偏一味纵容。”
“不论他想什么,做错了什么;看见他有难,我们不该气他不争气就赌气不管。”
不愿与才子争辩太过,古颐霸道的自下定论:
“总之,你太君子,总这么光明磊落的与人家正面冲突。这么一骂,枉费了我多日来苦心装扮的闲散平侯形象。”
“你以为,他们会信你当真贪玩不理事?”段明修轻笑一声,不客气的反驳。
“当然不是。巫族那般阴险狡猾,我才不费神作无用的误导。他虽知我贪玩是假,却会因此以为我们力量薄弱不敢轻举妄动。我在努力助长巫族的骄傲,你一来就当头搅和。我不管,以后的烂摊子你来应对!”
“放心吧,从今起,我留在古城,直到这里的危机解除。”
古颐高兴的拍掌赞道:
“哈!真的?你终于肯放弃那只可恶的杜鹃鸟,回来与我们一同实现大计了!”
段明修不答,仿佛故意避开,突然说道:
“这些日子,我去了一趟东巴,巫族好像跟那边暗中有勾结。”
“你不是去找那只杜鹃鸟?”
一心想要避开不谈的话题,显然不是自己想就可以。无奈,段明修只好浅淡的解释:
“找她,只是外间传言。查知巫族与巴人的动向才是真。”
“可恶的杜鹃女主动邀亲,又无端中止亲事,让你空欢喜一场。你难道不想找到她当面质问一番?”
“她是言而有信的女子,此番反复,想必遇到了为难之处。我尊重她的决定,愿意等她来解释。”段明修坦然道。
、058 反秦之辩
自那日向蓝玉承诺,从此不再出现在殷帝面前,冬雪便果真小心的避开。虽然仍然跟从在随侍殷帝的队伍中,却是远远落在队伍最后,亲眼确定殷帝每夜平安,她便早早离开。
因着她本是日月殿的女使,又是老太后指派过来的人,大家对她的来去从来不敢多话。何况,很多时候,冬雪安静低调得让旁边的人几乎要忽略她的存在。
段明修和古颐的时常到来,令殷帝夜晚的表现越来越令人放心,果真不再熬夜理政。私下里向宁心殿守夜的宫娥打听,听说殷帝如今夜晚不再辗转难眠,睡眠情况比往日好了许多。又见白日里殷帝与段明修两人正常相处的时间逐日延长,冬雪心知,是那些药起了效用。
欣喜之余,便借着白日自由支配的时间,日日在独孤铭的藏书阁里借来想钻研的医书,一得空便独自在安静处专心看。
今日一早,到御膳房帮忙煎过药,路经湖边一处假山丛。发现那里翠竹葱郁,汉白玉砌成的石板干净沁凉,附近又安静无人。冬雪忍不住绕进了假山丛,倚着翠竹旁边平滑的石墙,坐了下来。拿出随身带着的一卷医书,摊开,放在膝上,很快便专心致志的看了起来。
“大胆宫婢,竟敢藏在静处看我朝禁shu,该当何罪?”
冬雪正看得入神,意外听来这么一声喝,顿时吓了一跳。合上书卷,她镇静抬头,瞧见假山右边向外通绕的小道上,立着一个银冠玉带的少年。看清少年秀丽明朗的眉目,冬雪记得,眼前蹙眉质问自己的,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夷安王。她连忙把书卷从膝上拿下,轻轻放在地上,站起来才欲恭谨的解释一番,心头忽然生出一念,转而轻声争辩道:
“殿下误会了。奴婢所看,乃医理之书,有解人痛救人命之效,怎会是我朝禁shu?”
看了看她放在地上的中医典籍,君启然不悦的责道:
“大胆奴婢,你故意顶撞本王吗?如今明砚朝谁人不知,我朝对中原医士的方术书籍,一律抵制!你存心说来,想暗示本王驱逐中医术士是个错误!”
“是非对错,每人心里,都有一把不一样的衡量尺。维护我朝巫族,殿下举措充满道义。然中医自有治病救人的妙理良方,奴婢以为,为了明砚子民,中医术士纵使再嚣张,殿下理当留存一份包容。
逐医一举,若不及时收敛,迟早激恼秦人。届时将不是殷帝名誉问题,而是整个明砚朝的安危。北地纵有爱国蜀民暗中维护,这边朝廷不争气,终究还是徒力。”
冬雪的担忧,日日身处政治中心的夷安王并不在乎,一心只顾维护巫族。
“中原医师,纵然医术神奇,出言诋毁巫族就是不对。何况,在明砚朝挂幡行医的中医,多由秦人带入。驱逐这些外来的术士,就是我朝对秦宣示独立的第一步。”
“为抵触秦人,让明砚朝子民少了一项健康保障。殿下此举,当真妥当?”
冬雪轻轻一叹。虽说抵制秦人的本意很好,但将有益于民的医者,就这么驱逐出境,太过武断轻率。
“秦人太嚣张,自攻占我蜀国境地后,多年来一直变本加厉的剥夺我朝的物产,腐蚀我朝边境族民的思想。本王想让蜀国从秦的束缚中脱离出来,让百姓活得更自由,更独立。有何不妥?”
听着夷安王振振有词的解释,杜鹃换了换抱书的姿势,嫣然一笑。这位年轻的王爷,年少气盛,刚正不阿,一早就对秦人欺压愤愤不平。如今殷帝放手让他理政,自当是磨刀霍霍向秦寇。
“若因此挑惹了秦敌,我朝也能平安应对吗?”冬雪执意提醒。
“只要巫族与王室力量联合,齐心协力,以我朝目前的兵力和物力,足以抵挡秦人的压制。驱逐中医,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开头。只可惜殷平侯他们对巫族存有太多偏见,从中阻拦,煽动卫士拒绝与巫族联合。”
“说什么巫族伪善,甚至骂本王盲目信巫。之前,本王对巫族确实只有盲目的敬仰崇拜。但这段时间帮着王兄处理一些朝中要事,本王才真正认识我朝巫族的宽容肚量和神奇本领。若无他们的神奇巫术,我朝将士在面对危难事件时,也难化险为夷。分明是他们偏激迂腐、讨厌变动,满足于假象下的富足安稳!”
冬雪认真的听着,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夷安王——磊落正直,血气方刚,单纯坦诚。观他性情,本是胸怀坦荡之人,即使有错,应是敢于承认。为何此番逐医事件,偏偏受巫族迷惑,推错与兄长?
轻轻摇了摇头,她抬眼平静的说道:
“殿下,其实讨厌变动的,不仅仅是平侯他们;几乎是整个明砚朝的普通百姓,谁人不期望日子就这么安安稳稳?司马错伐蜀,凭的不是蛮暴,而是乘乱而入。蜀为秦巴郡后,身为郡守的司马错,更是采取安民抚心的怀柔策略。或许在百姓心中,秦并非野蛮入侵的外敌,而是平乱安民的救星。”
她给秦人的中肯评价让君启然十分排斥,心头直想出言反驳。但她温善柔和的语气却在无形中牵制了他冲动反驳的意图,情不自禁的将她的话听完。
“纵然已经过去几十年,中途更是经历了一届苛刻腐败的郡吏,但此中的腐朽并不足以诽谤秦、撼动秦。明砚朝的骤然成立,虽然是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