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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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桌上那熟悉的竹卷,杜鹃心中一叹,轻轻往身边光洁的石板上坐去。坐在清凉干净的石板上,望着满地皎洁的月色静静出神。
本是因独孤铭的痴情感触,静心坐下来,想起的却是承平殿里遇见的殷帝。
今晚他的一番珍宝之说,很动人。杜鹃忍不住细细品念:主人的猩猩之情,宝物感动于心。然而也悲伤满怀。主人既识宝物独特光华,为何不知那光华绽放的本处,是备感孤单的冷清之地。宝之为宝,全然不在宝物的意愿中。它们不过是静静的释放自己的本色,无心招徕众人过分的瞩目。为让人识得本真,得一份实在的温暖,宝物宁愿是主人时时必需、随时记念的寻常物件。
抬头仰望,看见天空皎洁圆月背后,一颗星光坚定的星星默默的守护在明月附近,杜鹃嘴角漾出微微的笑意。
世间珍宝,心醉神往,据为己有。
承平殿里殷帝的四字词语,依旧萦绕在杜鹃的耳边,听来舒心悦人。但是,他猜错了她的想望。她若是那世间珍宝,定不愿惹人注目,必会敛尽所有扰人的光华,静静的追求着自己所愿。好比那颗甘心被月遮挡光彩的渺小星星,坚定不移的守护在明月身边。
“今夜,星光灿烂?”
杜鹃坐在石板上对月舒怀,一时竟忘了独孤铭就在不远处。听见声音,连忙转头看了过去,微笑答道:
“公子猜错了。月明星稀,今夜皎月当空,星星寥寥难见。”
“对月独坐,可是有心事?”
“怎会呢?冬雪只是贪爱皎皎月色。”
杜鹃宛然一笑,走近独孤铭,轻言淡语藏下心中的感触。独孤铭闻声望向杜鹃,空洞的眼睛轻淡的看着她。
“离开之事,我已吩咐夏荷去打点。等她安排妥当,你随时可以走。”
杜鹃吃惊,诧异独孤铭的敏锐。
“公子无端驱逐冬雪,可是为何?”
杜鹃故意打趣一句,执意不愿承认心事被猜中。仿佛能看见她面上的神色,独孤铭淡淡解释:
“月宴之后,你没有反对我的召回,我便知,你萌生去意。星月台上,你那位朋友仗义的相助让你感动。你愧疚让她继续假冒身份掩饰你。如今殷帝情况大好,巫族又被迫归山隐遁。这里,你的顾虑已消。北地,却有你牵念的亲人。纵使你心中藏埋割舍不断的私情,为了亲友,你始终会理智的离开。”
安静的看着独孤铭,想起他私人的书阁里累积刻给杜鹃的书卷,心中再生感概。
为何石桌前的独孤公子,不肯单纯的将她视作平凡女子?甚至痴迷的对着一个宛如空壳般的名字,酝酿出如此深刻的情意!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外表冰冷的男子,为杜鹃燃起他热烈的情感?不愿深想,及时掩下感触,杜鹃忽然淡淡一笑:
“公子一如从前,始终是冬雪的知己。冬雪所想所为,从来瞒不过公子。公子从何时起,晓得冬雪就是杜鹃?”
星月台前,青青传神的装扮,竟然骗不过目盲的公子。究竟是青青技浅,抑或是公子情深?
“五年前。”
原来,从前已识破。杜鹃恍然,正自疑惑着独孤铭的认识,猛地想起独孤铭曾经的一句话,立即问出:
“公子曾说,追寻杜鹃下落,为的是一个约定。杜鹃想知,是何约定?”
独孤铭循声看了杜鹃一会,转而仰头望月,有所回忆,默默道:
“我曾许诺故人,他日若寻得归家之路,必带上你一同回智族生长地。”
“故人?智族?你就是当年我娘提及的司铭?!”
杜鹃吃惊的问。脑中回想起爹爹曾经的话——你娘,是智族族长之女。当年族长有意让她回族接任,司铭的爹娘受命前来说服她回族。为了让你娘回家,故意留下小儿。
“嗯。我就是司铭。后来自知归家无期,有愧于智族大姓,自改姓独孤。”
“原来你被王室请进了日月殿。当年,你独自离开,留书说要回家去。柳叔事后遣人追寻,却始终无你踪影。后来我爹爹猜想,是你父母中途返回,将你带回家去。”
“我本是要追父母踪迹回去。只是一场大病,阻隔在明关途中。幸遇湘神女,将我带至王宫养病。神女认得我身上的智族信物,将我安置在日月殿中,待为上宾。
日月殿收藏的智族书籍,是我知晓家乡接近故乡亲人的唯一途径。于是我便从此留在了王宫,立志要钻研通透神奇的智族文化,意图在有生之年学透本族文化,找寻归族之路。”
“公子孤单生活在蜀,皆因杜鹃娘亲之故。我娘未能如愿带你回归智族,杜鹃深感愧疚。”
东方智族,因其举世难有的智慧,常常受世人觊觎嫉妒。智族人为谋求一席平安之地,淡泊名利,拒绝参与任何国事。尤其是经历了数百年前那场灭族之祸后,智族人更是小心翼翼的留存后脉。
他们,汇集全族人超凡的智慧,在故乡周围,布下了神奇的阵法。重返故乡不到半年,便让那重建得似世外桃源的乐土凭空消失在世人的视线中。族人要回家,必须学习一套智族人独懂的阵法。司铭年纪小,不懂归家阵法,要返家,必要知晓阵法的司逸云亲自带路。
不愿听见杜鹃愧疚自责,孤独铭连忙解释:
“不,你无需愧疚。幸得你娘耐心教导,我才懂晓智族文字。你娘早已将归家方法教与我,是我钝鲁,迟迟未能拼凑出归家之法,与你娘无关。何况,在此陌生国度,多年来,幸知有你同在,我才免去了许多的孤单寂寞。小时候,你娘已待我甚友善;长大后,你于我更是亲切如友朋。我对你母女二人,感激尚觉不够,怎会有埋怨?”
“我记得娘亲说过——智族人,天生聪慧过人,心神耗损比普通人多。若无得当调理,耳目四肢易受损伤。如若你当年能及时回到智族,受得族中独有药材调理,眼睛便不会如今日这般。”
看见如此智慧男子,目中映不出精彩,皆因娘亲之故,杜鹃愧疚渐深。
“丧失视力,本是自身健康状况,与你们何干。你可知,独自留在这里长大,我从未生出怨恨,甚至常觉庆幸。若不是我双亲的决定,我怎能留下来与你相识?怎有机会成为你善待的友人?”
“公子早知冬雪就是小时候的杜鹃,为何没有及早说明?”
“你父女二人,对巫族与明砚王室存有不苟同之心。你娘甚至当众指责巫族道浅技轻。而我,却依赖着你爹娘不屑的王朝和巫族生存。”
“公子心思敏感,杜鹃却粗心懵懂,辜负公子厚待情谊,实在不该。请问公子,智族藏书,至今你可曾钻研通透?”
杜鹃愧疚一笑,故作轻松的笑问。她的主动,让独孤铭疑惑,敏感抬头:
“若未通透,你便要请我教你智族文字?替你娘完成当年承诺?”
独孤铭面容平静,淡淡一叹,空洞的目色中瞧不出丝毫的浮动。
“公子不愧是智族后人,聪敏睿智令人由衷服佩。可惜杜鹃愚钝,所帮有限,只能充当公子眼睛,帮助公子更快的消化书阁中的存书。”杜鹃淡然一笑,坦白承认。
“你想离开,却又心有不舍,因此借故停留,并非真心帮我。”
“公子错了。与他的私情,一早放下。当日进宫,受老师所托。如今危机解除,他神志清醒,巫族远走。杜鹃功成身退,走而无憾。如果可以,明日我便离开。杜鹃此番,确实想帮公子。”
“当真?”
“当真。”
“如若我已参透归家阵法,迟迟不归,停留蜀国只因心有所恋,你不会失望?”
“公子这般试探,分明是嘲笑杜鹃薄情寡义,不信杜鹃真心。公子果真懂晓归家之途,杜鹃便能放心离开。他日公子欲归时,定要通知杜鹃一声。届时一定前来相送。”
“好。明日,夏荷应该准备妥当,你自放心离去。等你愿成之日,带着你的画作琴音,跟我到智族走一趟,为你娘亲生长之地的族民谱唱出你眼中的天下,如何?”
、088 归家(1)
故意忘却昨日的不欢而散,杜鹃早早来到小楼上,倚着栏柱朝着此刻安静的崇阳门看去。日日清早,她都会来到这座立在高台的小楼上,看着崇阳门前那条笔直延伸至朝阳殿广庭的宽敞官道。
时辰未到,崇阳门静默的紧闭着。小楼高度所限,杜鹃看不到宫门正面是否早有人等待。她目见所及的,只是大门的里面。高大宽广的崇阳门,远远看去,就像一尊环胸挺立的卫士像,眺望着正前方巍峨辉煌的朝阳殿。
厚重的宫门,如同守门卫士宽阔的胸膛,肃穆而挺直;门上的那栅厚重结实的门栓,宛若是庄严环胸的坚实臂膀。
不知过了多久,微朦的晨色下,庄重的宫门缓缓的推开。门外,陆续走进服色各异的朝臣。杜鹃原本随意漫散的目光,落入络绎不绝的人迹里,瞬时变得柔和温暖。
人群中,有一道耿直的身影,与她心中那道最熟悉亲切的身影十分相似。纵然只是看见相似的身影,杜鹃仍然倍感亲切。满足的微笑中,想象中的身影与官道上的影背逐渐重合——那道耿直的身影,从来会是最早进宫的一批。朝堂上,那道身影永远是最正直最认真的。
自从发现那道与爹爹相似的身影,每日清早,无论心情如何,疲惫与否,杜鹃都要来看看这道令自己倍感亲切的身影。每每想起爹爹安心的身影,杜鹃就会感觉无限的力量源源升起。无论自己走到哪里,爹爹都是她最有力的精神支柱。心情黯淡之时,想起爹爹,便会豁然开朗。莫名升起的倦怠亦会随之消失。
众多难关面前,爹爹从来都是勇敢从容的面对。她是他的骄傲,所以,面对困难时,她从来不是让爹爹心忧的无助小羊羔。她会学着与爹爹一样,勇敢面对。
目光贪婪的追着那个身影,直至对方消失在朝阳殿,杜鹃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带着空落却开怀的心情,轻松的离开了小楼。一回到日月殿,便见独孤铭早早等候在殿前,夏荷立在他身后,满眼不舍的看了过来。
“冬雪,离开之事,夏荷已安排妥当。你今日即走,可会感觉仓促?”
“行装昨夜早已收拾妥当,前去与老太后道别一声,随时可离开。”
“老太后恼你与杜鹃关系非浅,定不愿见你。只怕你会白走一趟。”
“没关系。老太后生气是情理之中,冬雪却不能因此不告而别。”
独孤铭似乎若有所思,迟迟不再说话。杜鹃个性温和,一时间未曾想要主动接续话题。于是,气氛忽然变得安静。沉默半刻,独孤铭终于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
“你当真舍得在他终于清醒如初时,选择离开?”
看向独孤铭一面的凝静,杜鹃浅淡一笑:
“陛下对杜鹃偏见很深。留下,徒添怨恨。况且我之初衷,只为完成当日对老师许下的承诺。如今他已令人放心,杜鹃无愧于老师,自该离开。
难道你不曾有所期望吗?”
“对他的期望,杜鹃从来不曾消减过。至今,心中仍然藏着许多的私愿。公子信否?”
眉睫轻轻一扇,杜鹃面上的浅笑逐渐加深,将自己目下的认真悄悄流泻在轻松的话语间。
“即使深受蛊毒控制,亦不曾真正的令人失望。甚至始终记得应有的分寸。他有如此难得的品性,值得你怀抱私愿。只是,你不该藏掩。”
仿佛是听出了她的故作淡然,独孤铭轻轻一叹。
“那些私情小愿,偶尔使我开心一刻,便已满足。公子应知我的理想。对他的私情若真成了现实,我亦未必真的喜欢。”
“不,你会喜欢。但更可惜他的牺牲,所以你不肯。”
“公子察人甚明,必知杜鹃心意固执,无法说服。”
“好吧。”
“你的深明大义,让人佩服。祝愿你父亲与你,早日如愿。走好。”独孤铭淡淡说完,毅然转身走入后殿。
“谢公子善言。”
杜鹃目送那抹孤单的身影,扬声致谢。随即压下心中不舍,起身过去与夏荷几人一一话别。收好包袱,别过春花等人,转道前往养怡殿求见老太后。老太后果然无意召见,只派殿上女使桑月出来传递一句——明砚朝不欢迎杜鹃之友,走了便好。
抑下心中淡淡失望,杜鹃挽着包袱信步往约好地点寻找夏荷。
“段明修,你在害怕,对吗?因为得知杜鹃曾与陛下惺惺相惜,你怕杜鹃反悔,所以不想陛下的蛊毒彻底清除,对吗?”
御膳房里,传来作司丽青严厉的斥责。杜鹃挽着包袱恰好路过,听来这么一段,便立即停步,竖耳倾听。
“放肆!尔等分明受巫族妖人梭摆,在药中暗下手脚,以致陛下蛊毒迟迟不解。今日段某严令肃清,居然还强口狂言!”
“胡说八道!你明知这副药方是冬雪姑娘悄悄换下的良方,更清楚近日陛下因此好转,还故意否认!分明别有居心!”
“段大人,真的吗?”
杜鹃忽然出现在御膳房门口,对着里面背手而立的人,语带失望的问道。引来段明修惊讶的回头。
“是你?!”才要开口解释什么,看见她一身民间女子的素色衣裳,手中还提着一个包袱。如此明显的离去行装,让段明修急急问出一句: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