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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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记着自己信上发的牢骚,阿奴感动地眼圈一红。
身后沈青娘插了一句:“阿仲出行的人马可比这个多。”
刘仲那两次是为了打仗,身后几十万人马,跟这样的探亲之旅怎么比?三人婚姻关系扭曲,沈青娘对云丹心下不满,虽没有冷言冷语,但是偶尔总会来一两句让他下不来台。
阿奴不敢顶撞沈青娘,只有对着云丹苦笑。云丹转头对卓玛姨妈使个眼色,卓玛连忙过来与沈青娘并辔而行:“我这次回察雅陪顿珠就不回打箭炉了。”
“那你的锅庄怎么办?”沈青娘很吃惊,那是卓玛的心血。
“让果儿主持,如今亨珠在云丹手下大小也算是个领主了,有他看着,果儿素来稳重,锅庄运行的很好。”
讲起徒弟,沈青娘笑开了。前年果儿生了个女儿,去年得了个儿子。亨珠上次攻打勒屋围有功,阿奴这里给他销了奴籍,云丹封了块不大的土地给他,打箭炉一带就由他和南木杰坐镇。他也算跟着云丹历练出来了,这次见他成熟了不少,俨然是个吐蕃彪形大汉,幼年时代那种浮躁跳脱都收敛到了眼神里转换成了精明。
果儿的剑术精进不少,难得的是亨珠自幼边看果儿练剑边偷学,糅杂上吐蕃的刀术,沈家护卫的刀法,武术竟然自成一家。沈青娘这次看他也用剑与人格斗时惊诧不已。他用的是重剑,但却像把刀似的勇猛剽悍,去了剑招中的花架子,变得朴实无华,却更为凌厉狠辣。当年她知道亨珠偷学,懒得去管,没想到他居然成了大家。
云丹和罗桑也对他的剑术赞口不绝。
卓玛说:“拉格身体越来越差,我想回去陪顿珠,再说阿奴不过是回去一趟,明年还得回来,云丹也准备长期呆在木雅草原上,察雅那边没人看着不行的。”她与贡布夫妻俩这些年来聚少离多,两人都已经是做祖父母的人了,也想歇一歇。
沈青娘叹口气,坐在她马前的小夕槿突然脆生生地叫了一声“阿妈”。所有的人都惊诧地转了过来。
女儿第一次开口叫自己,阿奴大喜,云丹凑过来急道:“阿爸,阿爸。”
罗桑,贡布,卓玛也纷纷凑上来叽叽喳喳,小夕槿瞪大眼睛、茫然不知所措,而坐在纳达岩马前的小夕洛一言不发。
再往后,阿奴发现两孩子除了“阿妈”就再也不肯说别的了。
他们与阿都、古戈等阿依族人在察木洛分手。这次出山的大都是老弱妇孺,云丹派了五十人过去帮忙。阿奴叮嘱哥哥和古戈:“明年咱们还在察木洛会合。这一路上云丹早就知会了各路头人,他们都会照看,还有嘎郎王那里,古戈大叔跟希罗老人打叮,招呼,将我备好的礼送上,多谢他宽限了这么多年。”
阿罗点头:“知道了。”阿奴已经交待过一遍。
“还有。”阿奴迟疑了一下,“阿坤,达玛不愿意出山也就算了,你跟他说,那些蛾子给他照料,然后叫尧娑他们教达果家的女人学会那纺车将蛾丝纺成布,以后咱们就按布匹的长度跟他们买,不过他们要负责送到打箭炉来,衣服由我们来裁剪缝制。”
再坤大喜:“阿姐。”
阿奴拍拍弟弟:“你阿爸留在那里,跟原来的族人又住不到一块,我们一走,他就孤单了,不如找些事给他做,顺便看管坟地吧。”
金秋时节,沿路的青稞全变成金黄色的时候,他们沿着红土地到达了察雅拉格头人那美如梦幻般的红色庄园。
顿珠和拉格看见孙子孙女,喜得涕泪交流。看着小孩子日日在眼前扶着墙一步一跌的学走路,拉格精神变得好起来。不过他已经瘦的皮包骨头,大家都知道不过是在挨日子罢了。纳达岩帮他看诊之后,也说是强弩之末,药石罔效。
顿珠早就将阿奴等人的屋子准备好。
阿奴看见那一屋子半新不旧的汉式家具楞了半晌,云丹搂过她的腰感慨:“阿妈早在十年前你经过察雅之后就开始准备了,这么多年只有我偶尔回来住几天,平日里只有侍女们打理,日日擦拭,家具都旧了。”
“对不起。”阿奴想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云丹趁机要求她割地赔款,两人正闹得不亦乐乎。两个孩子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侍女婆子们也跟着涌进屋。阿奴突然发现带着孩子的侍女和奶妈居然分成了三个种族,绒巴人,汉人,和吐蕃人。她终于明白儿女已经一岁了还说不出话的原因。
语言太复杂多样了。
她先小心地将吐蕃侍女留下。小琼玛照顾了孩子几个月早有了感情,对此安排很不高兴,别的侍女们也不愿意。最后阿奴只有要求他们在孩子面前全讲吐蕃语。
小琼玛大叫:“可是我不会啊。”
阿奴点点她的额头:“那就跟小槿他们一起学,别让人笑话我的侍女连吐蕃语都不会讲。哈伊拉木讲的就很好。”
“那个混蛋有个专门的师傅。”小琼玛瞪圆眼晴,挥了挥拳头,“不过我没有师傅也能学的比他好。”
“好啊,那拭目以待咯。”阿奴笑着看她又跑到哈伊拉木那里去挑衅。
卓玛接管了庄园的管家大权,看着那几十名别人送的女奴头疼不已。据说她们原本都是豢养着用来陪床的女奴,绮年玉貌,大都娇贵的很,好几个都是十指不沾洋葱水的,一般的活是会干,不过也要看她们想不想。男人们不管内务,顿珠照顾丈夫无暇顾及,庄园里只好任由这些副小姐们日日做耗。
阿奴一笑,指指拉隆等人:“看见没,一个个都是光棍,拉隆都快四十的人,也该成家立业了。只是据说他的私生子遍布整本吐蕃,也不知有没有姑娘愿意要他?”
云丹手下的那些武士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有钱就往女人身上撒,混了十几年身上没有一点积蓄,而云丹和罗桑的赏赐一向很丰厚的。如今也该找个女人管束他们了。
那些被送给云丹的女奴一开始都有些幻想,但是那年有个女奴偷拿了王妃的衣衫挨了鞭子之后,大都老实下来,加上云丹一去不回,韶华易逝,个个都开始自力更生。那天在庄园大门迎接的女奴看见王妃的相貌之后,更是死了心。
卓玛开口由她们自己挑男人,女奴们大都喜出望外,只有五六个犹犹豫豫,一则有的年纪小,二则她们没有情人,又看不上拉隆等浪荡子。
阿奴见那几个也不像是想攀高枝的,问明来处之后,干脆将她们跟自己的绒巴女奴编在一块,日后再看看。
这天阿奴正在帮卓玛整理账务,屋子里正在擦拭玻璃瓷器的女奴拉姆突然打碎了一个杯子。
清脆的响声惊动了阿奴和卓玛,卓玛皱皱眉头:“怎么这么不小心?”
那瓷器贵重,拉姆叶得跪在地上求饶。
两人挥挥手:“算了,把碎瓷扫起来,别让小主子们踩着了。”
拉姆边收拾边往外看。
阿奴见她古怪,也跟着往外一看,拉隆正在楼梯上跟一个女奴调情。她心下了悟:“你喜欢拉隆?”
拉姆没想到主子换了个话题,愣了愣,有些扭捏的小声回答:“是。”
阿奴仔细打量着她,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纤腰长腿,脸上两团高原红,双眉秀挺,显得英气勃勃。她含笑问道:“为什么喜欢他?”
拉姆镇定下来:“他救过我。”
又是英雄救美,很老套不过很实用,美人大都爱英雄,不管这个英雄是不是过尽千帆。
不过感情的事情,阿奴不想多插手,拉隆那性子还真不好说。她想想说道:“这样吧,你自己有办法让拉隆向你求婚,他就会得到一块领地,你和你的孩子从此之后不再是奴隶。”
拉姆大喜:“当真?”
“当真,你这些天不用当差了,想想怎么把那个整天在女人肚皮上打滚的老男人弄到手吧。”
阿奴看这位拉姆不像是个省油的灯,拉隆往后的日子可就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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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节 财政危机
转眼丰收的时候又到了,阿奴长这么大只正式过了一个丰收节,还被拉隆劫持了。自那之后,拉隆一开始每年这个时候都胆颤心惊,以自家小主子记仇的本事,报应是迟早的。可是几十年过去,阿奴毫无动静,拉隆早就把那疙瘩忘到了九霄云外。
拉格人头看见了孙子孙女,老怀大畅,加上今年人数众多,他宣布青稞入仓之后必往年多宰了五倍的羊,酒窖里的青稞酒管够。
众人欢呼雀跃。
拉隆那晚特别高兴,他终于勾搭上了拉姆,那个刚刚晋升为王妃贴身侍女的女奴。之前那姑娘都对他爱理不理的,虽然他曾经在一个喝醉的老人头身子底下救过她,那时候她还是个没张开的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没想到几年过去了,已经长成了一个窈窕的大姑娘。
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到哪都能碰见她,可这姑娘只是拧着细腰,在自己面前款款而过,连正眼也不看自己一眼。现在是夏末,她穿着王妃带来的丝绸做的袍子,风一吹,衣衫全部贴合在身上,一双笔直的长腿若隐若现,看得他血脉喷张。他一向喜欢长腿美眉。
练武场的达热等人炙热的眼神有志一同地追随着那纤腰长腿,拉隆身子可以听见咽口水的声音。
王妃说得对,这群家伙就是一群无药可救的猪哥。拉隆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盯紧下面那些年轻稚嫩的勇士们,嘴里起劲地吆喝:“看什么看?那是王妃的贴身侍女,也是你们能看的?”他心里琢磨着待会让这群精力过剩的小子们北上石块多跑两圈。
云丹自从看见阿奴上次在木雅草原训练哥哥阿罗和阿都的所谓“特种兵”训练计划,活学活用,改了一下拿来训练自家的私兵。每天一大早,可以看见一大群小兵卒子身背大石块跟兔子一样在拉格庄园紫红色的长街上蹦蹦哒哒,至于负重长跑拉练那更是家常便饭。
拉姆扯住鸡毛当令箭,硬说自个是王妃娘娘 派来给他们这些教头送酥油茶润润嗓子的。可是当她把酥油茶端到拉隆嘴边,看见他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不由得有些泄气。她喜欢拉隆好多年了,以前自己年纪小,后来他一去不回,人等回来了却看也不看自己,整日里只会跟那些老女人鬼混。王妃她们一直说自己是个美人,可是为什么别的男人都像苍蝇盯着臭蛋,啊,呸呸,自己可不是臭蛋,拉姆欲哭无言,她被王妃带坏了。
她一开始时对王妃娘娘感激涕零,可是随着任务的艰巨性被逐渐体现,每次她铩羽而归都会从王妃的眼神里发现揶揄。她终于恍然大悟,王妃娘娘吃饱了撑的无聊了。她实在冤枉阿奴了,庄园一团乱的账务还有那双胞胎已经让阿奴和卓玛筋疲力尽。
特别是这座庄园年久失修,远远看去,外表上那紫红色可以遮盖一切。住进庄园后,她才发现很多处墙体都开裂了,墙上到处是雨水留下的黑色霉斑,近看惨不忍睹,再不整修这座近百年的庄园就要沦为古堡危房。顿珠居然可以视而不见这么多年,拉格庄园还矗立不倒真是奇迹。
所幸仓库里还算殷实,但是据卓玛讲云丹这些年开销极大,积攒了几十年的家底几乎都搬空了,现在的库存不过是以前的九牛一毛。庄园以前在拉格人头的大夫人手上很是兴旺,自己妹子顿珠没有这方面的长才,加上底下的人偷奸耍滑,连吃带拿,庄园的财政才渐渐落拓下来。云丹虽然精明,但他毕竟是男人又是独子,而且常年不在家,缺钱就向家里伸手,他混到如今这个人五人六的地位上,自己锅庄的收入全部贴上,甚至罗桑也将大半数的家财拿出来,他才能运转的开。那年跟绒巴人打一仗几乎耗光了他们家的所有积蓄。
这个败家子,想起他向来前呼后拥侍女成群,排场十足,阿奴气得倒仰,愤愤捶桌,养男人那是必需(歧义啊),养那么多整天对着他抛媚眼的女人干嘛?阿爸没有再娶,自个也没有多出个弟妹什么的,那些钱钱都是她的,这家伙毫不客气拿走,也从来不知会一声。
阿奴算了算,光是那些私兵开销就不小。没有哪一个家族像他这样养着上千人的私兵,最多一两百人,大都是手下的头人们供养着,平日里那些非正式的武士们还要放牛下地,打仗时再聚在一起。领主可以向那些小头人们的土地抽抽税什么的,个个富得流油。
但是她知道砸西和央金遁去了北边雀山儿一带,那边的人跟云丹并不对付。按眼下的情势来讲,私兵必须得养着才行。
阿奴想起当年古戈买回那个瘦的皮包骨闪着一双怯生生大眼睛的小女孩的情景,若是能想到这个女人日后给他们造成这么大的麻烦,损兵折将不说,李长风差死在她的手里,如今还成了一贴狗皮膏药甩不脱,当初就应该活刮了她的皮给阿爸做法器。
云丹一进屋进看见妻子握着毛笔在咬牙切齿。脚步顿了一下,他是来通知阿奴晚宴开始,打谷场上已经是载歌载舞,问她要不要下场跳舞的。但是这些日子阿奴看见他就没好脸,他才从卓玛姨妈那里知道家里的财政危机,而且阿奴已经知道了罗桑为自己差点散尽家财,加上扎西、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