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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帝妻-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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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儿将她扶回床上,刚刚在外间躺了一会儿,现在她的身子颇凉,鸟儿担心地为她加了一床被子。

进宝觉得重,压的透不过气来,鸟儿只好把被子拉下一些,盖在腿上,又拿出一件衣服搭在她身上。

等乐奴回来,进宝让她取出刚拓写的样子,一下切开萝卜,在中间照着样子雕刻。

进宝小时候就喜欢看人家刻东西,在佟府的时候,借着出去买东西的功夫,蹲在大街上,看一个刻小人的摊贩,雕刻各种各样的东西,那老头见进宝喜欢,就教了她一些浅显的入门的手法,只能骗骗小孩子。

她照着样子,用萝卜雕成令牌的样子,又用金粉打在上面,然后叫鸟儿缝了一个令牌的套子,将这个假令牌装了进去。

远远看上去,的确有些像,天黑的时候,看上去还有几分相像,她将假令牌交给乐奴。

眼看太阳就快落山了,乐奴已经换上太监衣服,进宝嘱咐道:“切忌,不可让城门护军看的太仔细了,护军若问,为什么这么晚出宫,你就说是万公公的意思,如果他不相信的话,让他去问万公公,绝对不可以将令牌交与护军的手里!”

乐奴点点头,继而又跪下给进宝磕头,起身的时候,进宝又道:“明天天黑关宫门以前,一定要回来!”

乐奴答了句:“知道了,谢谢婕妤!”趁着朦胧的黄昏,匆匆走了。

月至梢头的时候,一大队人忽然来到望云殿外,为首的是皇太后身边的徐安,还有万海,身后跟随十几名年轻的太监,个个脸色凝重,步伐沉重急促。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兴师问罪

穿过大红围墙的月门的时候,他们一下子刹住脚步,愣愣地看着园内。

进宝坐在院中,桌上摆着几种茶果,不大的炉子上,壶水‘咕噜咕噜’冒着泡。

进宝身罩着一件玫瑰紫羽绉面白狐狸皮的鹤氅双手支在桌子上,脸微微地仰起,望着深蓝色苍穹中一轮圆月,怔怔出神。

月色皎洁,她的眼神朦胧迷人,嘴边若有若无的笑容,瓜子脸上不施粉黛,一身衣裳却艳如紫霞。

令人一怔。

徐安吸了一口气,带头走了过去,在进宝身前微微施了一礼,道:“佟婕妤,您身子还没好,怎么坐在院中,虽然今天晚上没有风,但毕竟已是秋天,小心身体啊!”

进宝微微一笑,道:“哦?今晚没有风吗,那又是什么将你二位吹到我这望云殿来了?”

徐安尴尬地笑了笑:“还不是担心婕妤您的身体,怕奴才们不听话未能好好伺候!”

进宝瞥着徐公公,接过鸟儿递过来的热茶,唇角含笑:“真的吗?劳您费心,奴婢们都还听话!只是您带着这么多人来,却让进宝吓了一跳!”

徐安笑容有些僵硬。

“公公有话不妨直说,您以前对着进宝也没这样扭捏过,如今又是为何?”

徐安想了一想道:“今儿早些时候,奴才收到一封信,说也奇怪,上面既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

“哦?”进宝疑惑:“竟有如此奇怪的信?那么内容呢?”

“呃……上面只有一句话,说的是‘娘亲病重,只求盼望见儿最后一面!’”

进宝微微抬头,凝视着徐安的脸,眼睛里带着讶异之色:“徐公公,你说这也巧了,今儿我也收到这样的信。内容和你说的一模一样。”

这次轮到徐安诧异了,他和万海互看了一眼。

万海说道:“可我今儿来婕妤您这儿的时候,怎么没听您提及啊?”

进宝含笑:“这就是我今儿想和你说的事情啊,可是突然身子不舒服,你也是看到了的,又以为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就没说,打算明儿好些的时候,再告诉公公!”说着,她让鸟儿去房里,将那封信去了出来,交给他们,徐安接过,立刻打开来看,然后又和万海互看一眼。

“公公……”进宝抬眼瞥了他们二人一眼,慢声道:“写这样的信来,你说这是谁在跟我开玩笑吗?”

徐安谨慎地道:“婕妤,您认为这封信信是给您的?”

“难道不是吗?”

“可是这封信上又没称呼又没落款的,很难看出是给谁的。”

进宝嫣然一笑,月光下,她的脸颊泛着不健康的潮红,竟又几分说不出的娇俏妩媚:“徐公公你是在笑话我吗?”

徐安一怔。

进宝又说:“我是不很聪明,但这既没头又没尾的信,如果不是你二人都确定信是送给望云殿的,又怎么会在天刚黑的时候,率领这么多人来我这里兴师问罪?”

徐安和万海立刻垂首,躬身道:“奴才不敢!”

进宝轻轻放下茶杯,语气淡淡地说:“你们一个是代表太后,一个代表皇上,还有什么不敢的!只是还请公公明示,进宝这次又犯何罪?”

徐安和万海一听,连忙带头跪倒在地,进宝虽无大声斥责,口气也柔软,却比怒目而视大喊大叫更加令人畏惧,而且弦外有音,说他们仗着皇上和太后,完全可以不必把她这个并没侍寝,只是一个虚设的婕妤放在眼里,甚至只凭一封莫名其妙的告密信,就胡乱地栽赃她。

庭院中,静夜无风,进宝安静地坐在石桌旁,消瘦的身子在皎洁的月色中泛着蒙蒙的柔光,单薄的仿佛透明一样,迷惘的眼神中略带着几分无助,令人于心不忍。

万海咽了口唾沫,犹豫了一下道:“这事皇上和皇太后并不知情,只是奴才们接到密报,又是奴才们负责的范围,所以不得已才来打扰婕妤休息!”

“哦?”进宝嘴角微扬,半开玩笑似的道:“万公公不愧是皇上身边最贴心的内监,可旁的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内常侍,辅理徐公公管理内侍省也有多年,怎么连凡事都要请示了皇上和太后,方能行事的规矩都不懂,抓了你的小辫子可就不好了!”

万海一愣,急忙道:“婕妤教诲的是,奴才一时担心才会如此疏忽!”

进宝又笑道:“公公严重了,我什么都不懂,怎敢教诲,多半是公公体贴皇上每日烦心国家大事,不想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再添君忧。故此想偷偷解决了,以解君忧?”

万海暗自松了口气道:“是是,多谢婕妤体谅!”接着,万海又道:“只是婕妤真的误会奴才了,就算给奴才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向婕妤兴师问罪。”

“哦?是我误会了,你们一群人不是兴师问罪?”

万海用力地点点头。

进宝的目光缓缓地扫视一圈,然后命他们起来回话,又让鸟儿和菀桃倒杯热茶给他们每个人。

徐安和万海连谢不已。

进宝用眼角偷偷地张望,他毕竟年轻,不如徐安那样老练油滑,难免会沉不住气急于邀功而言多必失。

看着万海,不由自主地令进宝想起他服侍的皇上。

贴身的内监如此急公好义,那么他的主人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虽然单凭一个内监,不足以说明九五至尊的皇上也是同样个性的人,而且纵使当今皇帝是盛世明君,也不是进宝心中的如意郎君。

如今她却已经成为他的妃子,长路漫漫,试问面对一个不相爱的人,如何能一辈子地长久相守呢?

茶水突然变得苦涩得难以下咽,攥着杯子,今天虽然不是特别的冷,但她还是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脊背,止不住一阵阵发冷,如果没有手中这杯热茶,恐怕她要冷的牙齿打战了。

她定了定神,道:“那么你们又为何来我这望云殿?”

万海瞥了瞥一旁神色如常的徐安,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犹豫地道:“只是……婕妤,您真的以为这封没头没脑的信是给您的?”

进宝抬眼:“万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封信不是给我的,又为什么会送到我这里来?”

“恕奴才多言!”万海道:“佟婕妤虽然贵为望云殿的主子,但是这望云殿里,大大小小也几十个人,这信也许是给其他人的!”

“其他人?”进宝装作听不懂万海的话。

万海眼睛朝徐安瞥了过去,徐安正捧着茶,轻轻地抿着,见他没有搭话的意思,万海只好又说:“敢问佟婕妤,前几日,您是因为什么受了伤,差点连命都保不住了!”

进宝的眼睛倏然张大,盯着万海的脸,薄薄的嘴唇越抿越紧。

万海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道:“奴才听说乐奴的母亲来到了京城,但却错过了出探亲的日期,故而乐奴胆大包天,偷偷溜出去见母亲,这才害的婕妤受伤!”

进宝闻言,脸色一沉,身子微微发抖,手握成拳。

“奴才怕乐奴见了这封信,又向上次那样偷偷溜出宫,酿成大祸!”

进宝侧头,眯着眼睛凝视着万海:“哦?公公特来是为了提醒我,防范乐奴会偷偷出宫?可是为何不是偷偷地来,而是带了这么多的人大张旗鼓地来?不怕打草惊蛇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徐安,这时开口道:“回禀婕妤,奴才们是担心婕妤的安全,担心乐奴看到信会不顾一切地想要出宫,万一冲动起来说不定会伤害到婕妤的安全,所以才带这么多人来,是要保护婕妤。”

“哦?是这样?”进宝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们二人,他们二人皆肯定地点了点头。

进宝灿然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还真要谢谢两位公公,如此惦念着我!”说着,吩咐鸟儿去取些银两来,打赏他们。“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会派人加强防范,二位平时也都是宫中的忙人,我就不多留二位了!”

万海接过打赏,却没有答谢离开的意思,又向徐安看了看,徐安则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不语。

进宝见他们不肯走,又道:“公公,可是还有事?”

“这……”万海吞吞吐吐,犹豫地道:“婕妤,奴才斗胆,敢问乐奴呢?为何这么久都不见她在您身前服侍?”

一旁的徐安,忽然轻轻一咳,盯着手中的茶碗,仿佛对青瓷茶碗上的花纹感到了浓厚的兴趣。

凉风乍起,吹动着进宝脸前的几缕发丝,她白如皓雪的肌肤,一点血色都没有,一双紫色的瞳泛着冷冷的光。

空气仿佛一下子变冷了,周围鸦雀无声,树影斑驳,宛如一些蠢蠢欲动的精灵,夜寂静可怖。

万海偷偷地看着进宝的表情,喉结不安地上下蠕动。

他不记得自己有说错什么,为什么每个人的神情都透着让人紧张的压抑感。

万海的头上不由得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感觉马上就要电闪雷鸣。

但没有电闪雷鸣。

半晌,进宝妩媚娇俏地一笑,近日来她的风骚有些不受控制,轻声地唤了句:“万公公……”

正文 第六十二章 真话假话

“奴才在!”

“……我终于明白了你的意思!你说我又多笨,还当真你们是提醒我的,保护我!原来是来向我要人的!”

万海的面皮徒然一变,一阵青一阵白,哆嗦地连忙跪倒道:“奴才不敢!”

进宝仍面带笑容:“公公是怀疑我会放走乐奴?”

万海闻言,神色一变,徒然刚要开口辩解,进宝轻轻抬起手,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她拂了拂鬓间散落的发丝,缓缓地抬眼,凝眸,眸光潋滟,深不见底,恍若无数人在无数个梦中惊起一泓秋水的滟,令人不忍转眸。

她轻轻地开口道:“乐奴已经被我放走了!”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

鸟儿和菀桃脸色瞬时变得苍白,望着进宝,不知所措。

万海愣了片刻,又与徐安互看了一眼,两人皆不敢相信。

进宝依旧笑道:“不知公公是几时收到这封告密信?”

万海谨慎地答道:“不超过一个时辰!”

“其实我早已收到,在菀桃去找万公公以前,我就已经收到了,故此才派人去请万公公!”

万海点头地道:“是是,这个奴才已经知道了,婕妤那时是想告诉奴才信的事情!”

进宝摇摇头,嘴边的笑容若有若无:“不是,是我打算偷公公腰间的出宫令牌!”

万海紧张地立刻查看腰间,那出宫令牌正好端端地挂着。

鸟儿和菀桃在一旁听着,已经吓的不轻,握着进宝的手不住地颤抖,反而进宝面色如常,镇定非常,她反手轻轻地拍了拍鸟儿的手背,示意不用担心,因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她的手很烫,把冷的茶水捂的温热。

进宝继续道:“我佯装被茶水呛到,然后趁公公换衣的功夫,将出宫令牌拓写下来,再用萝卜刻成假令牌,让乐奴拿着假令牌,蒙混出宫!”

一语毕,院子里寂静无声。

所有人的眼睛皆望着进宝,瞠目结舌。

良久,方听得不住吞咽口水的声音。

鸟儿和菀桃皆闭上了双眼,心中一沉,暗呼:婕妤疯了!

哪有人会不打自招的?

然而进宝却一脸悠闲地从桌上茶果中,夹了一粒桂圆干,放进嘴里,然后举目眺望远方。

一道道高高的宫墙,宛如大山一般,遮挡住远方的风景,在这深宫内院里,除了眼前这一片秋凉萧瑟的风景,就只有深重的夜幕下,宫墙投下的沉重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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