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师搞事簿-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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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总四十岁过半,五十岁不到的样子,上下打量浑身湿漉漉的费夷吾。
“您看; 一听说要见您,这是冒着大雨过来了; 您事出紧急; 咱家费费诚意十足; 您二位先坐着聊聊。”
费夷吾一脸茫然。
蔚蔚这满嘴的津卫腔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流光的脸色比之前更冷淡,擦过台面的湿毛巾随手往水槽里一丢,双手撑着工作台,逐客令转了三圈,变成低低的一声“蔚蔚; 你过来”。
蔚蔚朝孙总吐吐舌头,让孙总和费夷吾先聊正事,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
“费费,孙总是海城数一数二的大老板,你不用放水。”
放水——
费夷吾想了又想,隐约记得前几天在网上见过这词,但除了字面意思还有什么含义她一时想不起来。
孙总天庭饱满,耳廓圆润、耳垂又厚又大,财帛宫方正笔挺,生的好一副富贵相。只是印堂中有一丝黑气,看来最近有难解之忧。
“我少年不懂事的时候也帮人看过风水。”孙总圆圆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费夷吾,意味深长地说道,“咱们别搞那些虚头巴脑的。”
费夷吾:“嗯。”
对方来得匆忙,但这样一交底,说话虽然客气,其中却蕴含着有能耐就来,没能耐趁早撤退的警告。
“你说吧。”费夷吾放松地往后一靠,后背正好抵着放罗盘的单肩包。
孙总道:“我搞房地产的,也雇了三个人帮我看风水。他们没办法解决,我才来找外面的人。”
费夷吾一边听他说,一边往窗外瞥。
玻璃面光滑,小黑的小脑袋和比它鱼身大的翅膀紧紧粘在玻璃窗上,试图延缓下滑的趋势。但眼睛冲出的“哗哗”水流又减少了摩擦力,往往刚贴上来就会滑下去。
弱小、可怜,又无助。
流光和蔚蔚去了厨房间。
“你这是什么意思?”流光压着眉头问。
蔚蔚双手抱胸:“干嘛,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我做做好事积点阴德不行吗?”
“那个人姓孙,叫孙敬义对不对?”
蔚蔚没想到她直接叫出孙总的名字,换了个插手的姿势,下巴一抬:“那又怎样?”
“以前跟我爸有过合作。”流光将厨房间的门关好,隔着橱窗往外看。孙敬义正快速地上下翻动嘴皮,而十五微微前倾上身,显然认真听对方说话。
流光稍加思索,说出父亲对孙敬义的定义,“标签是灰色。”
灰色代表善恶不分,可以合作但不能让利深交。
蔚蔚嗤笑:“你自己算算跟你爸那都是哪年的事儿了,第一桶金谁还不沾点脏东西。现在孙总一年捐出的善款足够养活一个小乡镇。”她毫无顾忌地点了点流光的肩膀,“我跟你不一样,我要对谁好,我就大大方方对谁好,免得最后拎不清。”
流光皱眉拨开她的手:“你不能动十五。”
蔚蔚白了她一眼:“费费写你家户口本上了?费费也是自由人,你爱玩虚的你自己随便玩,别把人带歪了。”
“我是认真的。”
蔚蔚如同听到天大的笑话似的,仰头张大嘴巴“哈哈哈”了三声,用肩膀撞了下流光,又用近乎耳语的音量道:“别再拿为别人好的幌子自欺欺人了,我妈为什么不愿意见你,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流光愕然,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拳,而后,无声地笑了:“老钱为什么不敢来见我,你怎么不问问她?”
说着,越过蔚蔚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咖啡豆。
蔚蔚追着她:“你把话说清楚。”
流光避而不答。
出了厨房间,蔚蔚故意做作地大声喊:“孙总,您二位聊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孙总牵动脸上的肌肉,挤出一个笑容,但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笑意,反而有种懒得掩饰的不耐烦,“事不宜迟,我们先去案场。”
“不。”费夷吾摇头。
孙总刚才简略交代了情况。
他在海城东区的高新技术开发区收购了A、B两家废弃工厂,打算将其改建成为商务住宅一体化的生态社区。其中一个地方已经开工好一阵子,但另外一个地方却因无形阻力,始终无法正常开工。
无形的阻力是很委婉的说法,通俗地说,就是碰到不干净的东西。
“我的风水师这样告诉我,那地方以前充当过监狱,死过不少人。”孙总身材壮实,肌肉结实得连修身西装都有些许外鼓。
说他是职业运动员肯定也有人信。
“如果有问题,之前怎么不提出来?”费夷吾问。
“这种小标的,交给下面人随便搞搞。用不着动那帮见钱眼开的吸血鬼。”说到这里,孙总无所谓的态度被极度的不悦代替,“还搞出麻烦来了。”
孙总口中的小标的,是区政府、国企以及孙总旗下的企业三方合作的项目。有问题的B厂房由两座生产车间和三幢宿舍楼组成。孙总委派的项目负责人为了拿下那两块地,和政府达成协议,按照规划,要将B厂房改建成为福利养老院。
受雇的风水师把有东西作祟的报告拿上来时,孙总尚不以为然。但随着和区政府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养老院的地址上,仍是占地面积两万平方的工厂废墟,政府人员调查多次见毫无动静,上周一连下达三封催建通知。
“太蠢了。”孙总说,“就算多出两个亿也不能答应那种条件。这下好了。”
“开玩笑,建什么养老院。那地方将来可是中国的硅谷!”
费夷吾心头一跳。
接着看孙总的目光便多了几分审视。
倒不是被项目牵涉的庞大资金和背后的复杂关系吓到了。只是这个孙总——
显然对风水师存有误解,或者说偏见。
联想刚才开门见山的“我少年不懂事的时候也帮别人看过风水”,感觉更不对头。
他提起公司内部雇佣的风水师的口气,很是轻蔑。
这时候再颐指气使地说现在就去案场看看……
费夷吾果断拒绝。
不仅拒绝,还拍拍衣服,一言不发推门走人。
蔚蔚在这时候撞上了孙总的枪口:“望小姐,你这朋友什么意思?”
“您别急。”
安抚下孙总,蔚蔚跟着出门。
雨势比之前小很多,小黑哭累了,趴在费夷吾怀里抽抽搭搭。
她抱着小黑来到旁边至今尚未装修完工的商铺屋檐下,问:“你认识里面那个人?”
小黑猛点头,胸鳍用力包着费夷吾的手腕,背上的翅膀则有气无力地耸动。
“他骗了我。”
紧随其后的蔚蔚讶异道:“孙总骗你?骗你一条鱼有什么好处?”
小黑重重蹬了下腿。
大魔头的威力非同凡响,所以流光才让蔚蔚来震慑小黑。而且小黑刚才一见到她和孙总立刻洪水泛滥确是不争的事实。费夷吾起初以为它是伤心她们真的叫来大魔头蔚蔚,现在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要不是他,我二十年前就登山了。”
“什么?”
两个声音同时惊呼道,多出来的那个却不是蔚蔚。
流光不知何时也撇下客人出来了。
“那个人以前跟十五一样,也是风水师。”
“但是他看不到你诶。”费夷吾想起谈话时,孙总曾追随她的目光往外看了好几眼,之后便肆无忌惮地露出无聊到发笑的表情,仿佛在说下雨有什么好看的。
小黑无比失落:“他把风水师的天赋换成了财富。”
听起来是个一言难尽的故事。费夷吾心疼地抱紧小黑,转过来对蔚蔚说道:“谢谢蔚蔚,不过我的能力不够接孙总的委托。”
蔚蔚当然听得出她的潜台词,正有些为难,后面忽然传来孙总那惯常趾高气扬而显得刺耳的声音:“你现在跟我走一趟,给你这个数。”
孙敬义大概觉得摊开一只手还不够,冷笑了一声,“加五个零。”
“十五,去吧。”
小黑“嗖”地从费夷吾怀里跳到孙敬义头上,用翅膀使劲儿地拍打他那油光发亮的头顶。
“大坏蛋!大骗子!十五好好教训他!”
普通人虽然看不到妖怪,但妖风作乱形同物理攻击。
三人的目光有异,孙敬义也察觉出不对,状似无意地摸上头顶不断被撕扯的头发。
“只要能顺利帮我解决问题,你随便开价。”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估计也是八点二十发。
这两天亲戚(姨妈)来拜访,不太方便。
☆、030:倏忽如风
蔚蔚说半小时就能到案场; 但半小时过后; 车仍在路上缓慢移动。
突如其来的暴雨加上周末下行高峰; 往郊区的高速路比平时更加拥堵; 主要出入口排出数百米的长龙。
倘若是跟交好的朋友去郊外轰趴,应该不至于如此难熬。但跟孙敬义呆在一辆车里; 费夷吾努力把自己缩小再缩小,避免接触更多这男人呼吸过的空气。
实在; 太讨厌了。
小黑一直用翅膀包住她的手; 生怕她想不开拉车门跳出去。
“忍耐、忍耐; 报仇、报仇。”小黑翻来覆去用这两个词安抚费夷吾。
小黑一哭二闹三下雨,再加上孙敬义的态度实在太让人恼火; 费夷吾头脑一热说了声“好”。从她点头说好; 到孙敬义叫司机把车开到咖啡馆门前,共计发生了以下三件事情——
一、孙敬义给费夷吾一张银|行|卡;
二、费夷吾毫不犹豫地把银|行|卡丢进垃圾桶,然后跟孙敬义说; 我只是去看看;
三、流光给了费夷吾一只新手机。
面对费夷吾的这份气节,孙敬义前一分钟鼓掌赞叹; 背后却摇头叹息:“费小姐太年轻了。”
流光始终没发表任何意见; 就连费夷吾冷静下来询问她这样做是否合适时; 也是淡淡一句:“别顾虑太多,做你想做的。”
费夷吾内心其实很期待流光同去。但这样的念头一冒出来,她立刻压制下去。
不能太过于依赖别人,尤其是流光。
她想,流光八成是因为难言之隐才隐藏天赋和身份开一家咖啡馆; 提前过上退休生活——书架上那一整排的养生书籍绝非装饰,费夷吾翻阅过,好多地方都有笔头划过的痕迹。
蔚蔚对流光的态度也十分微妙,青梅的亲密间明显掺杂着冲突。
费夷吾无意深究流光的秘密,但情绪一旦上头,就如同第一次品尝手冲咖啡,唇齿间尽是难以消化的苦涩。
为什么山下的世界这么复杂难懂,费夷吾抱着罗盘想。随后她意识到是自己的思想正在变得复杂。
她已经不是单纯无后顾之忧的学生,不是师父不争气的徒弟,是混迹在大城市里为了一日三餐努力的成年人。
还有一只嗷嗷待哺的蠃鱼等着她投喂。
思路走到这里,思绪驰骋的速度眨眼飚上两百八,回到刚才她富贵不能淫丢掉银|行|卡的时候——保洁工多久清理一次垃圾?一会儿回去还能把卡片捡回来吗?
算了算了,帮小黑报仇要紧。
那周文嘉什么时候回来?
小温还能从看守所出来吗?
……
副驾的蔚蔚受不了车内的沉默,不由得开始吹嘘费夷吾的英雄事迹。说到上次费夷吾擢出蜃灵的本体,而后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将蜃灵打散时,孙敬义道:“望小姐驱魔这么厉害,那上次去工厂也没见替我解决麻烦。”
蔚蔚的长睫毛扑闪扑闪:“那里面作祟的不是恶魔,隔行如隔山,没办法,做不来。”
孙敬义:“哦。”
蔚蔚自讨了个没趣,不以为然,眼珠子咕噜一转,侧过身来看低头玩手机的费夷吾。
既然是为了给小黑报仇才走这一趟,主角当然在场。费夷吾把小黑和罗盘放一起,后来上了车,小黑从单肩包里钻出来,顺杆子爬到费夷吾的手臂上。
车已经开离市区,离束缚小黑的阵法至少有十公里远,小黑仍好好地在她身边。
“罗盘果然很厉害。”小黑用鱼身强行扭出坐姿,鱼尾巴有一下没一下拍打罗盘,差点说出了上面隐藏着一个千年老妖怪的事实。
有外人在场,费夷吾不方便和小黑说话,于是借着摆弄新手机跟小黑打字交流:'师父给的。'
“十五的师父……”小黑用胸鳍挠挠肚皮,“一定很厉害。”
'那当然了。'熟悉了新手机,费夷吾拇指如飞,快速敲打出文字内容,'师父可是六十年如一日地守护道观呢。而且师父还能跟动物交流。'
“隐居山间的高人吗?”小黑若有所思。
——高人真的很有能力的话,怎么教出你个笨徒弟?
'对了小黑,那天刘姐说罗盘上依附了很强大的役使灵,指的不是你吧?'
小黑震惊。
——越老板终于舍得在咖啡里加聪明药了吗?
'怎么听都不像你。你除了会哭会隐形,十年吐一次金珠,另外能看出人的贫穷等级,还会别的什么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