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宫-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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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的笑出声,子漪眯着眉眼靠上他的肩,早习惯了他不正经。自花授粉,他倒是想得出!“岚宇……”静了心便又复想到他方才的话,她侧身去寻他的手,十指相扣攥紧,才接着道:“我们是绝配。”原先一直不明白她为何来到这个时代,那个让她留下来的声音又是谁。可刚才恍惚的瞬间,她望着远处云卷延展的天际,突然就想明白了。那个人一直是他,她附到子漪身上,她来到这个时代,一切自有命数,皆是为他。
“我们会一起活很久很久,久到牙齿都掉光,头发皆斑白,那时还是这样彼此依靠。”
静静的听着半晌无声,他将目光投进面前的池水,良久后沉沉的应:“嗯。”单音一字,却拉开嘴角宁致的笑。他听着她呼吸的声音越来越浅,眼睫半垂,忽然觉得冬天真的走了,这样带风的午后,竟会这么暖。从手指一直暖到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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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醒来,天色已深沉着抹黑。迷蒙之间便抬手去摸身侧,子漪眯着眼睛,本还没全醒,这下触到身边的冰凉床榻,睡意才倏地走远,神思清明了不少。
他不在?惶然间就突然有些不安,她皱着眉起身,连长衫都未披便落脚下了床。以前不管她何时醒来,他都会在自己身边,没有一次例外。所以渐渐就养成了习惯,猛地不见他,她真的难以适应。
“岚宇?”隔着纸窗,门扉外隐隐的有个身影耸立,她没有点灯摸索着向门边走,还未来到,门便从外面打开,引进了淡淡的一股凉意。
“怎么不穿鞋?”眉头深深的皱着,岚宇上前将她抱起,脸色寒霜般难看。
若是方才只是预感,那现在就是真的恐惧。她顺从的拢着他的脖子,从这个角度去瞧,正好能望进他眼底,那里面有深深的恸。“一时忘记了。”
“怀着身子脚最是不能着凉,总是这般大意,我怎么放心!”
“出什么事了?”他刚才说放心?只要他一直在她身边照看就是了,为何要放心?
“……”沉默的抱着她笼着被子坐在床榻上,他没有低头瞧她,叹息却是一声低过了一声,渐入尘埃。“先吃饭,喝点粥好么?”
艰难的吞咽了下,口中满是苦涩。子漪无声的点了点头,若是知道后便会失了胃口,她倒宁可听他的话,吃了饭再问。毕竟,她现在不是一个人,还要照顾腹中的孩子。
第33章 京惶变 1
一碗粥,如同嚼蜡,全然食不知味。她安静的将他递过的东西一应吃下,直到顶噎到了嗓间,才摇头喊停。“现在说吧。”怎么猜也无非是些不得不离开封仸的小事,她懂他的心思,知道他的体恤,可真要离开这方水土,她还是不舍,贪恋这短暂却恬静的安逸美好。
端着碗的手紧紧的绷着,岚宇静默的垂头,房间内只点着远处案几上的一盏小灯,映在他的面上讳莫难猜。
“方才星宿来报,祖母今个儿清晨殁了……”良久后才出声,那音色低沉婉转,绕在屋中半晌不绝。
猛地便怔在原地,子漪直挺起半倚的身子,明明听得很清,可恍惚间又觉得那么不真实,只得颤声询问:“你说谁?”手指紧攥着身前的棉被,她瞪大了双眼,片刻微红,再瞧已是泪坠不止。
头一次哑口无言,岚宇沉默的颔首坐着未出声,一时竟也不知该怎么回她。他们生活的这个小城地位太偏,本祖母前两天就命人传讯过来,通知他们回京想见最后一面。没想……宫里的侍卫脚程赶不上夜阑,竟同夜阑传丧的消息一起到达。
袖中烙铁似的揣着两封信函,他晃了下身子终究没忍心拿出,仅将碗轻轻落在身前案几上。“我已通知夜阑待命,明儿一早便启程回京。你带着身子,不能快马,所以留了竹雾,落衣,陆影跟着马车随行照料。”
“怎么会?”那么慈眉善目、温和谦荣的女子,怎么会这么容易死去?她不相信,一个字都不相信。“这才几月光景,怎么会?”
“……阿玛便是她一生的寄托,阿玛走后,她也再下不得床,一日不如一日。”想到这儿,心里锥刺似的难受,岚宇深深的锁着眉,眼眶盈盈的发热,却强忍着不想在她面前显露。
喘息着抬手捂唇,呜咽之声还是点点散落。子漪静静的低头流泪,知道他心底的痛不比自己少,可悲恸之情还是压抑不住。
这消息让她怎么能相信!那个从始至终一直待她如亲身孙女,放在身边呵护的慈祥老人,怎么会一夕之间便撒手人寰?她不孝啊!甚至没有在离宫前跟太后正式请安,连腹中孩子也要遮掩隐瞒,没有告知这世上最期盼的她知晓,这让她还有何面目回京祭香?
身子抖得如同筛漏,她低啜着探身拥住床畔旁的他,本是心伤寻取温暖,却未想他的身子也冰凉颤抖的厉害,破如狂风纸鸢。“岚宇,我都懂……”
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肩头便陨落着被洒落的湿意浸透。怀中的他僵僵的挺着身子不放松,可呼吸还是因她一句话凌乱了节奏泄露情绪,无助似孤。“都是我……是我。是我看着阿玛喝下毒茶,是我……冷酷无情的告诉祖母阿玛驾崩,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是我。”
音色淡淡的,却颤栗着接连了好几次才将话说完整。岚宇苍白着面色雕塑般静止,刹那间近似毁灭的孤寂感袭来,将他深深推入无底深渊。最终,他身边的亲人都一个个离他远去。额娘用命换了他十年,阿玛背着他的仇恨不惜以性命再延十年,祖母……
那个从来未对他说过不的女子,那个每回见到他就笑靥如花的女子,他却从未腾出一天好好陪伴过,一天都未。
他活着真的对吗?
从未如现在这般怀疑自己的价值,他让人生生掏空了心肺恍如木偶,竟连人子漪拥着都不知回抱。
微微一怔,随即几乎将整个身子探出床来深深的紧抱他,她一遍遍的拍着他的背,可他身上的轻颤还是没有半点好转。
失去的亲人之痛能在瞬间打倒或者毁灭一个人,她经历过,所以深有体会。脆弱是必须的,她需要他发泄流泪甚至吼叫,这样才不会酿成心魔。可,她不知该如何抚慰他残破的心,那个皇宫埋下的阴影几乎深入骨髓,她不能让他重生,自也不能将那骨血中的魔障清除。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只有给他责任,给他希望,让他愿意打开双臂,感觉近在身侧的她。
“岚宇,我还在,还有我们的孩子。”
倏地回神,眼泪却是霎时汹涌。岚宇沉默着埋头紧抱她,张开了嘴想嘶吼,但酸楚却那么汹涌,只破败留出了零星碎音。那无能为力只能坐看命运捉弄的残忍却似弯刀一般凌迟于身,时刻疼痛揪心。
“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从未见过他这般失魂憔悴,她默默留着泪拥抱他,想做更多,却只能这样静静的守着他,护着他,让他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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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夜没睡,直到清晨才眼睛酸痛不得不阖上眼小憩。
子漪睡了不到一刻便猛然惊醒,再看身旁,岚宇已没了踪影,只剩床榻边余温未散,证明这真的有人停留过。
“小梓?”他昨晚一直辗转未睡,眼睛虽然闭着,可枕上的泪花却常开不败,每每低头,都烙印一般深印如眼底,让她刺目心疼。脸色苍白的裹了长衫就起身,她熬了一夜,眼睛肿胀的不成样子,身上也头重脚轻,刚下床便不稳的扶上床帷,良久不敢移动。
“夫人醒了?”
进来的不是小梓,反是前几天岚宇为她招进的女大夫碧瑶。子漪头痛难当的使劲按了按太阳穴,这方才能开口说话:“小梓人呢?”
“这……”抿了抿唇,神色有些犹疑。碧瑶靠近木桌放下手中的药碗,半晌才接道:“岚公子一早就带着人回皇城去了,小梓也跟着。这里有封书信是方才竹护卫让我带进来的,还说定要让夫人喝了药再瞧。”
脚步一动,下腹就惴惴的隐痛。子漪心中坎坷的抬手让碧瑶过来扶她,刚坐下便伸出手给她把脉。“帮我瞧瞧。”孩子三月大最经不起波动,昨个儿……
想到这儿,唇角又沉沉落下,她转头看了眼桌上的信笺,视线被封上的吾妻亲启四字刺到,半响都未挪动。字是他的字,可笔风却垮塌的不成样子,若不是落款处的宇有他的特殊标记,她差点认不出来。
“有些惊凉,听闻夫人还要路途颠簸,怕还是小心为上。”
“多谢,一路上还要劳你照顾。”仰头喝了药便打开信封查看,她心不在焉的命碧瑶出去传竹雾准备出发,心却系在了宣纸上的寥寥几字中,难以抽脱。
“漪,十日后我在皇城正门迎你,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你知道,我有多不放心。宇留。”
眼眶一涩,盈盈的便又生起水波,她死盯着最后几字一遍又一遍的瞧,直到泪水滴落,打花了墨痕。
是。她知道。于他,她又何尝放得下心呢?
第34章 京惶变 2
十里长街,披麻素槁。
先皇丧期未过,举国哀恸。如此,太后的仙逝便更是雪上加霜,从皇城外二十里便再瞧不见颜色,只有满目的白。
脸色憔悴的依在车窗前掀开车帘朝外探看,子漪一路数着日子煎熬,终于,第九日傍晚,他们的车队抵达皇城领域,踏霞而行。
“这是怎么了?方才还没见到这般光景,难道是先皇的丧仪还未过?”一辈子都生活在边陲小城,碧瑶坐在另一端斜身外看,命中第一次见到这般肃穆冷清的场景,简直还不如他们生活的小地方热闹。
“……”连续几天的沉默,子漪无心解释。即使现在整个皇城都隐藏在深深的压抑悲恸中,可没有陪伴过太后她老人家左右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这苍茫的连白到底意味着什么,又羁绊着多少人的过往感情。
铛……铛……
刚过了整时,城角的坨山寺便终鸣不绝。她叹息着一下下在心底默数,整整十响,声声悠扬,余音绕过整方皇城仍苍劲不绝。时间过的真快,她茫然行车,十日如同眨眼般快速飞逝,可于整个皇城乃至皇宫而言,太后头七已过,即便是心中再艰难,一切也要恢复正轨,刻意遗忘。
就这样,一个人死,一个人生。在滚滚的尘世洪流中,他们谁都没有意外,没有侥幸,脱不开命运轮回。
“碧瑶,你信命吗?”远远便瞧见岚宇的身影挺立风中,她凝视着他白衣阙舞,恍惚间竟觉得自己已有一世未见他了。
畏风的放下车帘,碧瑶侧过头出神的想了片刻,才轻声回:“信也好不信也罢,终是要搏上一搏,若是改不了命,那便尽力活得好就是了。”
闻之一颤,子漪收回视线去瞧身边的女子,她们相处多日,却从未怎么说话。时至今日她才发现,这个女子不简单,绝不是轻易埋没乡野的角色。“你说的是。”收起眼中的情绪含笑叫停,她掀开帷帐高高的立在车辕上,橘色的霞光暖暖的包围周身,可却还是抵不上她思念已久的那个胸膛。“我回来了……”蹲身小心的张开双臂向前一依,便被人牢牢的接入怀中,她满足的闭上眼神深深吸气,直到鼻息间他的气味汹涌入髓,才猛觉踏实。
眉头因她大胆的举动稍稍一皱,随即快速冲淡进重逢的喜悦中。岚宇侧颜轻吻了吻她的颊,不顾城门仪仗,不理车队中的属下,弯身抱起子漪便缓缓向城门迈去。“欢迎回家。”
未着亲王正服,可回了京身上的王者之气便愈发明显。她静静的圈着他的脖颈仰头瞧他,不到十天,他瘦了许多,好不容易在封仸将养出来的丰润消失无存。可那双墨沉一般的双眼却格外明亮,轻扫之处,将士民众无一不屈膝叩拜,极致尊崇。
他注定就是王者,天性使然,无法磨灭。
“累么?若是疲惫,咱们就先去城中府邸休息。”
而他,即使是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会片刻遗忘他的另一身份。
她的夫君,她腹中孩子的阿玛。
从未有哪一次这般确定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子漪含笑将脸埋入他衣襟中,音色淡淡的带着欢愉。“回皇宫去吧!我想念浮宇了……”
眉峰稍扬,唇边的潋滟便圈圈的温软散开,他心细的将她往上提了提,声音散漫雍容:“好。它也正等着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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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入静宁宫,所有的装点摆设还是同原来一般无二。子漪身着及地素白长裙,鬓角别着一朵小小的绒花,立在院中,刹那间感触良多。“小九……”昨天回浮宇大家都高兴的疯了,虽然岚宇一直怕她太累,忧心的冷着脸,可额娘阿玛子铮还有原来跟在她身边的那帮孩子还是絮絮叨叨说了好久的话才散。没人提她未参与的那场皇储之争,自然,这样的时刻,也没人敢提茹慈太后的白事,怕徒惹她操劳心伤。
可今天清晨一醒,床榻边便端端正正的摆好了素服,情理之中,但还是刺伤了她的眼,让她怔忪良久。
“静宁宫原来的嬷嬷呢?还有月莲姑姑……”好似盛开到极致的花瞬间凋敝,沐浴在晨光中的静宁出奇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