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宫-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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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别爱他们,这样便是最好的保护了……
是啊,羽儿说的对。皇后在时,他不能爱他们,尽管心中多么牵挂也只能冷漠旁观。现在皇后权利荒废,朝野却大局未定,他若是现在露了意思立储,终究还是对他们百害而无一利。既然是这样,多恨一些又有何妨?只要他们好好活着就是了……
苍凉的眼眸硬是将窗外的秋色都掩埋了去,他沉寂了片刻缓缓出声,似是在说最后的嘱托。“别忘了儿子所托。”虔诚的语气完全不似君王,他回身对着茹慈暖暖的笑了笑,如他未登基前那时一般,干净风雅。
含着泪轻轻的点头应下,茹慈太后深深将这笑记进心中,再想多看两眼,那人已掀了帘出去,掩在重幔之后。
“我的儿……”身子顿时倾倒落下,她伏在榻上痛哭出声,第一次这般后悔。后悔让他坐上帝位,后悔一意孤行让他封了芙蓉为后,后悔……后悔的事太多,终是无法挽回了。
夜幕渐渐的压低了昏色覆盖天际,宫中的一天就这般过去,看着波澜无惊,却带着众多人的心跟着白天一同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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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本凉,迷迷糊糊睡着就突然有了凉水灌顶,顿时惊得弹坐起身,喘息不止。子漪迷蒙着打量四周,本脑子昏昏沉沉,没有丝毫睡时的记忆,这下冰水醒神,呆着怔忪坐了片刻,脑中终于隐约闪出了些画面。
她小跑着从静宁宫出来,浑浑不知去哪里,所以一味随着性子乱走。没想过哪方回廊角时,头后突然一痛,再醒来便已是身在这里了。
她被人抓了?
惊惶的望着四周陌生的摆设,直转了一圈才瞧到身后候着的老太监。“你是谁?”知道此时越慌越是碍事,她吞咽了下,抬手拂了拂面上的水串,趁着说话的功夫朝门窗处看了看,虽房间昏暗,却还能辨出是皇宫安置,不由心下稍安了些。
“格格怎么会认得奴才?这宫里大了去了,要是格格个个都识得,奴才这差怕是也顺当不了。走吧!这方醒了就快些跟我去见主子!”
二话不说便拉着她的头发将头塞进了布套中,子漪咬牙忍着发间之痛,胡乱的扭着手摸自己周身的首饰。若是还在宫中,她这么一活人不见肯定会有人找。旁人不敢说,她身侧的小桃小梓都是认得她的装带的,若是能在路上留下一丁半点,也好算个寻找的线索,不至于/大/海捞针。
被拖拽着拐来兜去,良久才进了间屋子。身上带着半湿的水汽,在夜风中走了一圈已是有寒气突起。子漪微颤着立在原地,头还被套在黑罩里见不得光,自也不知道是身在何处,面向何方。
忽的面罩被人狠狠拿去,连带着发髻也一同扯落,簪子暗扣洒落一地,耗落发丝的几处火辣辣的疼。她眯着眼睛一时适应不了面前光亮,待停了片刻睁眼。
华丽空落的大殿中幽远着只在角落中点了一盏灯,皎洁的月光带着微微风声从窗缝中打进殿来,映照在正中的贵妃软榻上,条条缕缕梯形渐暗渐明。昏暗讳莫的光影中,芙蓉拄着扶手面色惨白的无声坐着,视线没落在她身上,遥遥的望着半掩的宫门朝外递出,直延伸到子漪不知道的远方。
“你来了……”清透的声音似幽魂一般,音量不大,却硬是在殿中绕了两回,片刻才去。
子漪被方才的太监硬压着在她面前跪坐下来,双手还不放心的用牛筋绑得结实,即便是有再大的神通,这会儿怕也是难以逃脱。
暗暗观察了下四周的环境,她冷冷的抬头望了眼上方的芙蓉,见她已是废妃之相,数日见萧条萎靡不少,不禁心中诧异。这时候即便她们有再大的仇,她也已是自身难保无法顾及了才对,怎么偏偏在这等清算的关头,还要费劲周折把她绑来?难道是作为质子?“皇后此意子漪着实不明……”
“你就是太明白了。”这才调回目光瞧了子漪一眼,她盈盈的笑了笑,简单的发髻上未簪珠花,乌黑的长发映衬着雪白肌肤,塞过冬雪。“本宫在宫中年数长久,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明白的人。”
“……”不知是因服侍变化还是夜光迷蒙。子漪总觉得芙蓉哪里变了,可一时又瞧不出来,只等默默的不出声,且等她说下去。
“从你进宫那日本宫便着人盯着你,清可命薄,死了也就罢了,怜香才是本宫钟意的。”
倏地震惊抬头,子漪惶惶的大睁着眼,只希望是皇后失心信口胡说。“你说怜香?”怎么可能是怜香?岚致去池洲并未带女眷,怜香便一直在怀仁宫坐守。前两日还曾天天带着点心炭火去浮宇宫关照他们,怎么可能是她?
“呵呵……说到底不知是本宫愚笨还是你蠢!她的身世便是最好利用的由头,你知道动之以情,却不知这样有家债在身之人向来由不得自己,关键时刻为了保护自己都会失了初衷。”
霎时全身瘫软再也无法/正挺跪着,子漪身子一歪翻坐在地,原只是脸色苍白,此刻却是连唇上都没了半点血色。怪不得那日引皇后偷信小梓觉得引来那人的身影熟悉,原来是怜香!天天在他们宫中的人,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
可……气极反而清醒下来,她转眸细细在脑中过了遍怜香那几日来的情景。她日日都偎在案前临左相的字迹,她本就是识字的,怎可能没发现那天的信是个幌子?
冰窒的眸中终于染上了些暖意,她轻轻的提唇笑了笑,心中被背叛的寒冷渐渐散了些。不管先前如何,怜香终究还是顾念着她们的情义的……
“所以本宫说你是明白人,才这么会儿就想通了。”不带感情的扬了扬唇,芙蓉起身缓缓走到窗前,见着殿外月光盈盈的蔓了满地,本应是多绝美的夜景,可生在如今静谧如坟的翠微宫,到底是显得冷清凄凉了。“若不是怜香使绊,本宫也不会有今日。不过……现在想来,本宫是很感激她的。在宫中熬了这么多日日夜夜,本宫累了,累得没有力气再算计,没有力气再和他斗下去了……”
第183章 翻宫 1
长夜漫漫,后宫的女子白天要为了谋求圣宠操劳耗心,夜晚无人召唤仍要守着空旷冰冷的宫殿度日,何其美好娇艳的年华,便守着空屋子,一个夜一个夜的数着过去了。芙蓉单手支着窗子,猛的想起自己初进翠微宫的喜悦,那般华丽的宫殿,满院子都是候着请安恭贺的宫人,整个翠微宫宛如喜庆的海洋,没有哪里再能胜得过这里分毫。
可如今……绵绵宫廊上,更漏一声长似一声,夜幕初始,这里却像早已进入了无止境的夜,再盼不到天明。
“看到你,本宫……”喃喃的轻语,声音落在殿里却掷地有声。芙蓉讽刺的冷笑了下,再开口已是变了称呼。“看到你,我总想起自己初入宫的时候。与世无争的样子,心中却满装着对所爱之人的真意,那么单纯,随时准备着为他付出一切,哪怕是性命,哪怕是自已本应和顺的一生。”
抬手接了朵树间颓落的残花,她微微红了眼眶,不知是在感叹落花凄美,还是流连在自己的往事中不可自拔。“嫁给云凡时,他还只是个闲散的皇子。没有争位之心,天天骑马作诗,惬意非常。我日日夜夜的陪在他身边,见他欢喜我也欢喜,见他撇眉,心底便像沉着石头,呼吸难当。后来……”一滴清泪滑落面庞,她向往憧憬的笑开,好似正在热恋中的少女。
“后来他当了皇帝,并封我为后,说这个位置只属于我,皇后的凤钗宝印也只有我配得上拥有。我高兴极了,天天捧着凤钗发呆,不忍把它簪在髻上,深怕它离开自己的视线便不在了。”
静静的听着,未想到皇后和皇上也曾有过情意深厚的时候,子漪突然恨不起面前这个华丽的女子,她似夜花一般凄美的无声开着,眼中执着的留着往昔的那份情,死死的将自己困在其中,不愿出来,也不愿他人介入。
“这一切美得好像个梦,我每天患得患失的活着深怕梦醒,却怎么也想不到,这梦醒得如此快,让人措手不及。羽妃入宫那天,皇上像孩子似的那般期盼,我从未见过他那个样子,好似身边的所有都不再重要了,只有那个女子便足矣。我夜夜担心的不能睡,数着他在她宫里的日子,一天过去,接着又是一天,夜夜抱着枕头流泪到天明,他还是没来,没来我宫里。”
眼中陡然有浓浓的怨恨生出,她不顾手上葱甲狠狠的攥着窗棂,直到指甲噼啪的断了两根有了痛觉才松了力道。“终于有一天,他来了。带着她一起来宫里看我,笑着对我介绍,说他们初始时的种种,希望我在宫中好好照应她。我僵僵的笑着回应,心中冰得似寒冬一般,脸上却还要端着春暖的笑。从那时我便知道……他爱的人是她,宫中佳丽无数,可他眼中只看得见她。”
“可他还是对你好的,不是吗?”到底是不忍,子漪顿了良久出声规劝,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用这话劝慰自己。到底岚宇也是对她好的,即便是不要她,也是对她好过的。
“对我好?”猛的回身,两步冲到子漪面前,芙蓉癫狂的笑着,眼泪纵横着滑落了满脸,却依旧笑得不停。直到嗓子嘶哑,再没了力气才紧皱着眉停下。“我原也天真的这么想。好好照顾着他爱的女人,帮他治理这满是争斗的后宫,等着他哪天想起我,过来看看便是很好了。可最后呢?我等来了什么?”死命着钳着子漪的肩膀,像是对着当年的自己不停摇晃,希望她清醒。她狼狈的大张着口喘息,眼角的脂粉被泪打湿,块块的黏在一起,突显的皱纹越发沟壑不平。
“只等来他亲手断送了我腹中的孩子!”
僵直的身子再也坚持不住沧然斜歪在地,芙蓉零散了发髻伏在地上大声痛哭,心中压抑了这些年,今日总算将所有怨恨全部放出。“我从小便体寒,大夫说极难受孕。所以……当那日太医告诉我,我已有三月身孕的时候,我高兴的几欲疯了,什么也顾不得便冲到了他的沉心殿,只想要告诉他这个喜讯。”泪水顺着倾斜的眼角珠串般落下,只将鬓角打湿,晶莹点点。她失了魂般陷入回忆,时笑时怔,口中的话也偶断偶延。
“起初他是很高兴的,每日问我需要什么哪里不适,可后来不知为何,渐渐的他便不总笑了。虽然还常常来喂我吃安胎药,却再笑不出来,终日紧缩着眉头。我以为他是担心我身子弱,生孩子会有危险,还天真的安慰他,让他别担心。谁知半月后我的孩子就滑掉了……”
“太医说是我的身子弱不适生养,可后来我暗传了宫外的大夫才知,不是我身子不好,而是那安胎药中含着红花,量很少,但每日服下,孩子必死无疑!”尖声的大喊出声,胸前的袍上的芙蓉绣团也被潮湿的手抓得褶皱一片,芙蓉痴痴的干涸了眼角,好似方才都将泪流干了,再生不出多余的来。
“从那以后,我便再不能生育。云凡常常来看我,每次都用那么自责内疚的眼神,抱着我不断的安慰。口中说着别伤心会再有孩子的。可我知道……我再不会有孩子了。因为我是左相之女,所以我再不会有孩子了。”
没想到竟会发生过这样的事。子漪不忍再看她的别过眼睛,可身侧女子的悲伤还是浓浓的过继到她身上来。被最爱的人害死了腹中孩子,虽然没有怀孕的经历,她依然能想象得到那种彻骨之痛。那时年少的她恋上的只是个皇子,谁又能想到,今后会面临这些腥风血雨?
“我无法原谅。于是夜夜哭泣,劝诫自己要恨他,他害死了我的孩子,那我也要他其他的孩子一同陪葬。可……终究我还是恨不起来。我曾拼尽了所有生命去爱过他,想着只为他生为他死,即便他心中没有我,我也忘不了,忘不了初见时他那一笑。”
“自那时起我便每天晚上都做梦,梦见我五个月大的孩子在我腹中踢打,梦见他平安的诞生,奶奶的哭泣,小小的手抓着我叫我额娘。”思及这儿,心痛的面容扭曲紧攥着腹部,直到疼痛得没了知觉好似才好受了些。芙蓉面如死灰的摇摆起身,脚步似踩在棉絮上,立了好久才稳妥。
“我既忘不掉孩子,也无法恨他,所以……只有恨后宫这些女人!尤其是羽妃!若不是她,也许皇上会爱上我,也会一并爱我们的孩子,说不定,他就不用死了,即使不被宠爱,也能好好的活着。”
到底是知道了这牵扯不断的纠葛怎么生出,子漪同情的望着她缓缓步到榻上落座,妆容衣袍虽都已狼狈不堪,可依旧是美的,苍白如花。“可这样一来,你最爱的人便会恨你…”
“恨我好……总比什么都没在他心里留下强。”端庄的抬手捋了捋鬓间的碎发,芙蓉弯身捡起地上滚落的一朵珠花自己簪上,再抬头,已恢复平时那冷艳的模样。“安佳氏。子漪……你便是原来的我,懵懂纯情,期待着能在着宫里寻出真情,可到最后,你会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得到!只落得满身的伤。”
“来人呐……”凄凄的扬了下唇角,她不再看她的提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