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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大文豪-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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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运气也算是好,恩师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名士,虽在一开始并不接受他,可渐渐的对他用心,甚至到了后来,可谓是倾囊相授。
    陈凯之将考蓝放下,拜倒在泥地里,朝方先生一拜,声音竟有些哽咽,郑重其事,嘶哑的嗓音从口中逸出。
    “学生是来谢恩的,恩师谆谆教诲之恩,学生难报万一,请先生受学生一拜。”
    方先生沉默地看着陈凯之,他站在廊下,任由屋檐下那大雾所凝聚的雾水打湿了他的衣襟、衣袂。
    看着跪在泥地里的陈凯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没有去搀扶陈凯之,接受了这大拜之礼,他本想说一句,好好的考,可是这一句终究是吞了回去,只是深深地凝视着陈凯之。
    “你是个极聪明的人,今日即便不中,将来迟早也会高中,恩师对你抱有极大的期望,老夫没有什么赠你,却只有一句话相送。”
    他竟也被陈凯之所感染,眼眶不自觉的也有些发红,一字一句地道:“今日之后,无论前程如何,为师只望你,既不要对于功名利禄过于上心,而迷失了自己的本心,也不可因而胆怯,其实许多时候,看淡一些,从容一些,也未尝不可。可最紧要的是”
    说到这里,方先生顿了一下,在陈凯之的炯炯目光下,继续道:“最紧要的是,要做一个好人,一个像你师兄一样的君子。”
    陈凯之只颌首点点头:“学生铭记。”
    只是怎么又有师兄,师兄是什么鬼?
    陈凯之心里一声叹息,终于挎着考蓝,匆匆往贡院赶去。
    待到了贡院,陈凯之顺着人流捏着考号进入贡院。
    这里已是人山人海,真正有资格考试的人并不多,反是来送考或是瞧热闹的人不少。
    乌压压的一片,像是看不到尽头,陈凯之进了贡院,拿了考号给严正以待的差役查验。
    这差役见了丁戊号的考牌,脸色微微有些变了,同情地看了陈凯之一眼:“先去明伦堂拜见大宗师,再朝左拐,即到!”
    陈凯之谢过,接着进入了重重阁楼,至明伦堂,张俭已与众考官早就在此高坐了,他坐在首位,王提学在左,郑文在右。
    陈凯之徐步进去,按着礼节,朝张俭行了个礼:“学生江宁县生员陈凯之,见过大宗师。”
    张俭颌首一笑道:“去吧。”
    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
    陈凯之也懒得再行什么虚礼,不搭理最好,便匆匆出了明伦堂,顺着那差役的指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考棚。
    有人见陈凯之已往丁戊号考棚去,顿时挤眉弄眼,陈凯之见了这考棚,方才知道,为何这么多人对此深有惧意。
    这里正对着一处甬道,一旦起了风,便有穿堂风吹来,一般的乡试,不是在深秋就在春季举行,这种时节,若是一直任风吹上三天,怎么吃得消?
    最可怕的是,在这个春雨绵绵的时节,一旦下了雨,这里的处境就更糟糕了,考棚是三面围起来的小建筑,等于是敞开的一面,极容易灌水进来,再加上这里潮湿,这等阴冷的环境,白日倒还罢了,一到了夜里,寻常人就更加吃不消了。
    这丁戊号,从方位上的不合理,其实牵涉到的,却是风水问题,在风水上来说,这是极阴之地,若只考半天,倒还能忍受,可是三天的时间,却是任何人都难以忍受的。
    想来,许多考生在此被风一吹,被雨一淋,再加上这春季本就是疾病高发季节,不但大大影响了考试发挥,生病也是常有的事。
    陈凯之却是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接着便有差役来放下了敞开一面的搭板,将陈凯之锁在其中,差役面无表情,似乎觉得这个考棚晦气,便匆匆离开了。
    陈凯之一进来,方才知道这里的环境有多恶劣了。
    穿堂风一来,恰好自己身后有一处小窗,于是冷风嗖嗖,直接刮着陈凯之的面而过,初时的时候,还算是凉爽,可是陈凯之知道,若是这么多一直吹着,免不了要头昏脑热,引发感冒或是肩周炎。
    陈凯之将笔墨都从考篮里取出,摆在案上,定了定神,却也不觉得异样。
    这阴风一直刮过,等文吏部开始举了牌子放题,第一日的题是最简单的,题目是“以佐王建保邦国”。
    这等题看似是简单,只是让你默写出题后的文章一千字。
    可是四书五经,再加上大陈的国史,洋洋数十万言,若只是让你从章倒也罢了,偏偏人家是从这数十万言里随手挑出一句话来,然后让你继续默写后头的一千字。
    此题说难也难,说不难,又是难如登天。
    若是一个生员不能将这数十万言背得滚瓜烂熟,这第一场考试,只怕一个字也背不出。
    陈凯之心里默记着,只沉默了片刻,便从周礼之中记起了这句话的出处。
    于是他铺开卷子,提笔填写:“以吉礼事邦国之鬼神示,以禋祀祀昊天上帝,以实柴祀日、月、星、辰,以槱祀司中、司命、飌师、雨师,以血祭祭社稷、五祀、五岳”
    此题出自周礼中的春官宗伯大宗伯,陈凯之只写了一千字,便收了手。
    其他的考生,有的在努力地记忆,也有的已经开始动笔了,陈凯之在抄写的过程之中,方才意识到了这丁戊号考棚的厉害之处,真是阴风阵阵啊,这穿堂之风,被特殊建筑结构而导致的气流从未停歇。
    一开始还好,可是这阴风一直对着脑袋吹,渐渐便觉得头有些沉重起来,眼下天才蒙蒙亮,才一个时辰,他的身子底子还算不错,可若是继续呆三天
    陈凯之渐渐变得焦躁起来,不过等他强令自己冷静起来,体内的气流似乎在泊泊运转,游走于各处,渐渐生出了一些热量,这气流,似乎开始散遍全身,渐渐的,浑身非但没有被这阴风所侵袭,反而有一种暖暖的感觉。
    体内的气宛如受控一般,阴风愈冷,气息的运转便越快。
    慢慢的,陈凯之竟不再受这阴风的影响。
    作完了第一题,陈凯之舒展了一下腰肢,浑身上下竟有一种舒适之感,他稳稳地坐在考棚里,变得百无聊赖起来。
    只第一题,怕是要难倒一些平时不太上进的人吧。
    接着便是第二题,第二题的牌子举出来。
    而这题,才真正开始增加难度了。那文吏举着木牌在一个个考棚前走过,木牌上就用朱漆笔写着:“正月初,帝临金陵。”
    陈凯之看着这短短的七个字,目瞪口呆。
    卧槽,坑爹呢这是。
    他早就料到,经史的第二题一定有难度,可是万万想不到,竟难到了这个地步。
    因为这句话,肯定是出自实录的,也就是说,这是大陈朝的实录。
    而大陈朝历经了五百年,已有三十余帝。这是什么概念呢?
    从太祖实录开始,再到文宗实录、孝宗实录朝廷所修的实录的,足足二十七本。
    这还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之处就在于正月初,帝临金陵这七个字可怕之处在于,金陵作为大陈南方的别都,足足有二十多个皇帝到过金陵。
    这帝临金陵四个字,几乎出自每一本实录。
    现在,这个考题出来之后,考生需要将接下来的经史默写出来。
    那么,但凡对大陈经史稍有背诵的差一丁点的人,都无法猜测,这个帝,是大陈哪个帝皇?
    即便是陈凯之,也觉得难度极大。
    他不得不聚精会神起来,开始默诵大陈经史中每一个帝临金陵的细节。
    文宗皇帝不可能,他的实录中,只记载了七月临金陵。
    武宗皇帝倒是在一月初起驾金陵的事,不过陈凯之分明记得,那一句是:一月初,武宗南狩。
    因为那时,恰好南方的山越人作乱,武宗皇帝驾临金陵,所以没有用帝临金陵,而是先帝南狩的字样。
    无数的经史,仿佛都陈列在陈凯之的脑海,这一个个字符,竟如生生印在陈凯之脑海一般。
    若是别人,一定会出现记忆混淆,因为这个题太常见了。
    最终,陈凯之在脑海中搜检出了这七个字的出处,是太祖实录,太祖实录第三卷中,曾有一月初,帝临金陵,而接下来是

第一百八十八章:惊现才子(5更求月票)
    心里想定了,陈凯之的目光越显神采,利落地拿起了笔,随即笔下龙飞凤舞,在卷在写下:“乃召金陵卫曾言,曾言进江宁祥瑞,太祖乃斥其劳民,罚俸……”
    这等枯燥的实录,其实最是繁琐的,可陈凯之却是一清二楚,也是倒背如流,于是笔下虎虎生风,一字不漏的写下来。
    而此时,考棚里的其他学子,竟都开始搜肠刮肚起来,绝大多数人,倒是将四书五经背得还算是熟的,否则也不可能考上生员,可是这题确实是太刁钻了,以至于让人无法辨认这到底是哪个皇帝降临了金陵。
    毕竟可能自己背诵时一字之差,整个答题便算是彻底完了。
    可即便是能确定是太祖实录的人,一些细节,怕也记不甚清,他们拼命地回忆,可总会免不得会有几字之差。
    陈凯之这时不免有些感叹,若不是自己这倒背如流的记忆力,单这浩瀚如海的无数文史,怕是没有十年的苦读,单凭这个题,是休想作答了。
    正午的时候,他匆匆地吃了从考蓝里准备的蒸饼。
    两个题都做完了,第一日的考试就算结束了,倒是那阴风,陈凯之却不觉得有什么难受了,体内的气息似乎随时在抵挡着这股给陈凯之带来不适的阴风,反而令陈凯之浑身都舒畅无比。
    下午歇了歇,等到了天色晚了,许多人还未做完题,显然有人游移不定,还在拼命地回忆,生怕出现丝毫的错误。
    贡院里,点起了一盏盏的灯笼,而在这春日的夜里,温度下降得厉害,不少生员取出带来的衣衫,也依旧是冷得跺脚。
    而至于陈凯之这丁戊号考棚,那夜里的寒气夹杂着阴风呼呼吹来,若是寻常的生员,此时只怕早已吃不消了,过堂风绝不是好玩的事,何况还是在这疾病高发的春日,还是夜间?
    可陈凯之却是坐定,似游戏一般,想要控制出身体的气息,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一丝丝的热气自他的身体里冒出来,裹了带来的袍子,便倚着考棚的墙壁开始打盹。
    明日还有第二场考试呢,自该早些休息才好。
    第二日起来,陈凯之精神奕奕的,这一夜的风寒,竟是拿他一丁点办法都没有。
    陈凯之不禁心里庆幸起来,幸好学了这《文昌图》,否则后果真的难料了,至少他知道从前的身体,是无法抵挡这股寒气的,能坚持第一场考试就已算不错,这一夜过去,若是不病,都有鬼了。
    而与此同时,明伦堂里灯火冉冉,第一日收来的考试试卷,已经开始进行阅卷了。
    数十个阅卷官,将这糊名的试卷统统摆在了案头,开始紧张地进行批阅。
    今日这两题,第一题倒还好,几乎人人都有印象,至少有八成人能答中,其他的,可能会有一些记忆上的疏漏,或者是一些错字,不过也无伤大雅。
    可是第二题就厉害了,这是大陈朝的陷阱题,只这一题,就可直接刷掉六七成的考生。
    阅卷官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礼部右侍郎张俭所带来的一批礼部官员,还有一批,是以王提学为首的学官。
    乡试的舞弊,已是完全不可能的。
    因为每一份收上来的试卷,都会进行糊名。何况这题的答案很明显,对了就是对了,出了错就是出了错,根本没有运作的空间。
    再者,这地方的学官以及礼部的官员交叉阅卷,在根本不知道考生是谁的情况之下,想要作弊,真是难如登天。
    王提学坐在张俭下首的位置,对于这场考试,他还是极看重的,这一次出题过于刁钻,因此阅卷起来,也是极为轻松,有的卷子,只看第一句话,便可直接淘汰。
    至于那些记熟了这是《太祖实录》的,倒是需要认真阅卷了,因为即便有人能背下,却也不代表会遗漏一些字句,甚至可能记忆发生混淆,这可是洋洋洒洒的千字文啊,除非倒背如流,出了一点错也是正常的,因此考官的职责,就是从错误的多少评选出优劣。
    王提学看了一份又一份试卷,心里苦笑。
    即便是答对的考生,其试卷也是多有遗憾,大的问题不少,即便是小问题,也让人遗憾。比如文章中明明是斥其罚俸三年,有人记忆混淆,竟以为是一年;也有明明这里该用‘镇’的,偏偏,却用了‘弹’字。
    这等错误,不胜枚举,王提学倒也觉得情有可原,大陈历经二十多帝王,这实录越来越多,能记下来七七八八就已不错,想要一字不差,简直难如登天。
    他正细细看着,却是突然听到有人道:“咦,真是怪哉。”
    王提学不以为意,只轻描淡写地看了对面案头的考官一眼,却没有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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