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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大文豪-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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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衍圣公府的事,赵王也未必能掩得住。”
    “试一试吧。”陈义兴笑了笑道:“总比坐困愁城为好,陈凯之终究与吾有一段渊源,吾实是不忍心看他摔得太狠。”
    说罢,他便长身而起,告辞而去。
    曲阜。
    衍圣公的居所,是在孔庙的后庭,这里的修饰,比前殿更显精致。
    而在这卧房里,衍圣公此刻已经全身燥热,他早已脱去了儒衫,也摘去了纶巾,全无平时那般的庄重肃穆,只穿着一件轻薄的里衣,UO露出来的肌肤,俱都通红一片。
    他浑身都喘着粗气,拼命地撕扯了身上最后一件里衣的衣襟,快步的在居所里来回的疾走。
    这种又燥又稍稍带着些许眩晕的感觉,仿佛使他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凉水,凉水”他疾呼一声。
    在这居所四周,早有几个女婢端着铜盆,盆里乃是冰窖里取出来的冰水,女婢忙上前,衍圣公快步将手伸进冰水里,然后整个人像泄气的皮球一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眼眸半阖,可仍犹如热在其中一般,他从盆里浇了一些冰水洒在自己的身上,也不管这湿漉漉的里衣,接着他才又道:“药。”
    有女婢端了盘子上前,里头则是早已预备好的药物。
    衍圣公正待要服食,这种浑身燥热的感觉,让他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今日他连服了两次,是因为他感觉自己已经接近到某种境界了。
    甚至就在方才,他感觉到自己的祖先之灵就在眼前,似乎触手可及,自己的先祖,是何其的伟大啊,他恨不得立即拜在先祖的脚下,泣告着自己不曾辱没祖宗,如何殚精竭虑的守着家业。
    可这感觉,只是稍闪即逝,这令他大感遗憾,所以脾气开始变得异常的暴躁起来。
    “文正公求见。”
    就在此时,一个童子快步至门前,一看到浑身湿漉漉的衍圣公,顿时停住脚,垂着头,低声道。
    “嗯?”衍圣公显出很不耐烦的样子:“有什么事,让他明日说。”
    童子却道:“文正公说有要事。”
    衍圣公手里还拿着药,正待要服下,听了这话,却是停了手,他皱着眉,显得怫然不悦:“每一次都说有要紧的事,升座吧,预备凉水,吾要沐浴。”
    其实这时候,天气还不算炎热,可这样的天气,衍圣公却非要用冰凉的水来沐浴不可。
    待沐浴更衣之后,除了他面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红润,倒也恢复了平时庄严的样子。
    儒衫纶巾,举着方步,徐徐至了杏林,而此时,他才意识到,不只是文正公,便连文忠公也已到了。
    衍圣公跪绷着脸坐下,二人朝他行礼,他只是颔首:“不必多礼,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洛阳送来了一部书。”文正公的脸色很不好看,他继续道:“乃是陈子的话本。”
    “话本?”衍圣公顿生轻蔑的样子,这种不自觉流露出来的轻蔑,足以说明他此刻的心态。
    “既是话本,也算要事?”
    “问题就在这里”文正公小心翼翼地看了衍圣公一眼,才又道:“此书有大问题,这才冒昧请公裁处。”
    衍圣公恢复了冷静,便道:“你但言无妨。”
    文正公小心翼翼地将书递给了衍圣公,随即道:“里头一些着重之处,下学已经标注了,公一看便知。”
    衍圣公点点头,便垂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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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摇钱树(1更求月票)
   
    这衍圣公摊开正公递过来的书,细看下去,体内的燥热却渐渐的凉了下去。
    是冰凉。
    他和寻常的读书人可不同,他乃是礼教的维护者,并不在乎这书中的故事。
    可那正公所标注的地方,在衍圣公眼里,却是无比的刺眼。
    他阖目,反复地看过之后,猛地冷笑:“诲yin诲盗,诲yin诲盗!这是一个学爵该写的东西吗?放肆,岂有此理!”
    说罢,他狠狠地将书稿弃之于地。
    此时,正公正色道:“陈凯之实在无礼,这倒也罢了,而今此书已是四处兜售,许多读书人争相购买,引来了巨大的争议,所以学下才觉得事关重大,衍圣公府不可坐视不理,理应将此书列为禁书,而这陈凯之,亦剥去他的学爵!”
    一个被剥去了学爵的人,这就是重罪,自此之后,只怕所有人都将其视为儒家叛逆了。
    衍圣公眼眸眯着,露出锋芒,似已下定了决心,正待要开口。
    那忠公却是看了衍圣公一眼,徐徐道:“学下以为,如此甚为不妥。”
    衍圣公瞥了他一眼。
    正公则是怒道:“事到如今,还要偏袒这样的人吗?如此说来,衍圣公府岂不是藏污纳垢之所?”
    忠公却是摇摇头,叹息道:“学下是为了衍圣公府考量,还请明鉴。这陈凯之,是新近此封的学爵,若是转眼之间革除他的学爵,更将其视为叛逆,那么学下敢问,天下人会怎么看衍圣公府呢?”
    此话一出,衍圣公顿时面带羞怒起来。
    他明白忠公的意思,一个人刚刚得到了衍圣公府的褒奖,并且还赐予了学爵,可转眼之间,此人又十恶不赦起来,在天下人眼里,衍圣公岂不是没有识人之明,居然会被一个叛逆,如此轻易的蒙蔽?
    衍圣公府可不比诸国啊,诸国的朝廷乃是实体的政权,除了所谓上天之子的名义和法统的传承君临天下,同时,他们还是强权的代表,他们拥有官僚的体系,拥有数十万的精兵强将。
    因此,天子可以犯错,就算他不讲道理,他昏聩一些,有人对其产生了质疑,他们的君位依然是稳固的。
    而衍圣公府之所以成为读书人心目中的圣坛,固然有至圣先师的余荫和光环,另一方面,是来自于所有人深信,任何一代的衍圣公都是儒家精神的代表,是道德和礼的化身。
    可一旦让人认为衍圣公没有识人之明,也会昏聩糊涂,这是动摇根基的事。
    衍圣公的面色变得忌讳起来,他沉吟片刻,才道:“依汝之见,难道坐视不理?”
    “不可以。”忠公摇头道:“此既已传开,深受士人的喜爱,若是坐视不理,就是放纵其坏人心术了。可既要处置,就需公正严明不可,不可贸然行事,所以学下建议,立即将此书送令馆,令那里的学令,认真详解此书,判定它的好坏,对其中诲yin诲盗之处进行严词批判,等诸学令们议定此书的种种不是之后,再报请衍圣公府定夺,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陈凯之既已有学爵之名,即便是衍圣公要处置和干涉,也要使他心服口服。”
    衍圣公的怒色总算缓和了一些,他若有所思地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既如此,那就将此书送令馆吧。”
    正公虽有异议,却也没有反驳。
    说起这令馆,乃是章裁决的机构,是由三个顶尖的大儒组成,若是出现一些有争议的章,大多数,都是由他们辨别好坏,不过此书虽不算大逆不道,可说是诲yin诲盗,显然是板上钉钉了。
    衍圣公一声令下,过不多时,此书便出现在了三位大令的案头上。
    所谓令馆,其实是衍圣公府不远处的一处较为残破的建筑。
    不过曲阜这里,残破的建筑很多,除了衍圣公和七大公的居所之所,其余地方,大多只是修筑木楼式的书斋,过着较为节俭的生活。
    三位令只,倒也没有太过在乎,因为这样的书,实在太多太多了,民间流传的许多话本,本质上,多少都有一些yin秽的内容。
    可当看到了书的署名,令们却意识到事情非同小可起来。
    竟是学爵写的?
    堂堂学爵,竟敢写这样的东西?
    三位令,顿时怒不可遏起来,他们开始逐字逐句地诵读,开始着重对此书进行一次全方位的评议。
    令馆的建筑虽是低矮,可这三位大令,除了饱读诗书,家世清白之外,最重要的是,他们大多是桃李满天下的人,且都拥有学爵在身,其中负责令馆运转的,恰恰是成公颜正,颜正乃是孔圣人的弟子颜渊之后,他的祖先,曾是至圣先师最得意的弟子之一,被人誉为复圣,也正因为如此,颜正靠着祖上的余荫,而承袭了成公爵位。
    颜正因为刚正不阿,所以是个曲阜里很让人信服的人。
    他现在很恼怒,此时已经摊开了白纸,预备提笔,要将此书狠狠批判一番。
    甚至为了妥善起见,他已下了手令,这部石头记,暂时不许在曲阜流传。
    曲阜这边因为这本书,不平静了,陈凯之则泰然地继续做着他想的事情。
    这天,他一大清早便起来了,他习惯了早起,不过昨夜,他就已经和武先生还有学里告了假,今日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他穿着簇新的儒衫纶巾,依旧还是神采非凡的样子,除了年纪小一些,浑身上下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书卷气。
    陈凯之出了家门,便很有目的地步行到了城东。
    这里乃是学而馆的所在,现在这学而馆生意兴隆,销量已经节节攀高,这东家赵能,这些天都是忍不住的眉开眼笑。
    正因为生意过于火爆,所以早早的,学而馆便开张大吉了,昨天连夜印刷的一批书已是摆上了货架。
    不少读书人清早就在此等了,纷纷涌上来。
    说起这石头记,可谓已成了现象级的作品,大家口耳相传,到处都是议论此书的人,或是评价书中人物,或是对书中的某些情节进行争议,这就导致,若是其他没百~万小!说的读书人,就很难插进话去。
    正因为如此,许多读书人四处在求购,甚至夜半三更起来,在学而馆徘徊不去。
    赵能看着此情此景,心情是越发的好,对涌进来的读书人纷纷见礼。
    而陈凯之则是徐步而来,赵能还以为这也是个买书的读书人,朝他颔首,正待要作揖。
    陈凯之温润如玉的样子,慢条斯理地道:“这里的东家,不知何在?”
    赵能愣了一下,便道:“不知何事?”
    陈凯之道:“鄙人陈凯之,特来请教。”
    呼
    陈凯之!
    这一次是见到了活人了。
    赵能呆了很久,不由看了看左右,最终堆笑道:“陈子先生,里面请。”
    这里不方便说话,赵能引着陈凯之到了后院的花厅,命人斟茶,客气地道:“不知陈子先生有何见教?”
    陈凯之徐徐地吃了茶,才漫不经心地抬眸起来:“石头记这部书乃是学生所有,学而馆未经学生的首肯,竟是贸然进行兜售,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原来是兴师问罪来的。
    其实这时代,也没有什么版权的概念,理论上,赵能是可以将陈凯之打发走的,可真算起来,陈凯之其实是他的摇钱树啊,他哪里会这般糊涂?
    于是他忙堆笑道:“其实鄙人早想寻陈子先生了,为的就是洽商此事,陈子先生需要多少银子润笔,请报个数吧。一百两还是三百两?”
    三百两?
    陈凯之觉得这赵能简直是疯了,拿这点钱,是打发叫花子呢。
    陈凯之摇摇头道:“不,这润笔费,我没有半点兴趣,学生所要的,是学而馆。”
    赵能一呆,以为陈凯之是跟他开玩笑呢,可看陈凯之一脸正色,便明白陈凯之是认真的。
    随即,他觉得好笑!
    这个陈凯之是疯了吗,学而馆现在是下金蛋的母鸡,怎么可能给你?
    赵能微微含笑摇头道:“这鄙人并不打算卖了学儿馆,还请恕罪。”
    陈凯之奇怪地看着他:“谁说我要买了,我说的是送。”
    送?
    赵能不禁失笑了,这也太天方夜谭了。
    赵能颇为调侃地道:“鄙人也不打算送。”
    陈凯之叹口气道:“先生会送的。”
    赵能气极反笑:“敢问陈子先生,凭什么认为鄙人会送?”
    陈凯之道:“因为鄙人手里,有石头记后四十章回的稿子。”
    赵能呆了一下。
    陈凯之这一次却是笑吟吟地看着赵能:“学而馆,从前的生意倒还过的去,可是呢,凭借的却全是石头记,现在市井里,到处都是等后事如何的消息,若在这个时候,学生将这后四十章回的稿子送去隔壁的书馆,敢问先生,学而馆的现状会如何?”
    赵能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突然发现,自己已被陈凯之深深的威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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