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豪-第1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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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文治说着,便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凯之。
似他这样的人,对于才子之流,是历来嗤之以鼻的。
倒不是说他不在乎,而是他为官多年,深谙官场,更知道绝大多数所谓才子做官之后眼高手低,目中无人,最后的结果却是,除了将他们养在御史台或是翰林院,也没什么用。
偏偏这些人还自视甚高,让他们真正去办事,他们不屑为之,若将他们束之高阁,他们又不免要抱怨。
姚文治对于这样的人,历来是敬而远之的。
方才这句话,不过是句调侃罢了。
理论上,此时陈凯之该喜滋滋说一句大人谬赞。
谁料陈凯之心里却警惕了,他转念一想,接着不徐不慢地道:“学生素来久仰大宗师之名,心里甚是倾慕。”
他接着又含笑道:“可是学生听说,姚公当年科举屡试不第,可见并非是靠文名而驰名天下,姚公文名不彰,却得以位列三公……”
说到这里,许多人的脸色变了。
卧槽,你一个考生,居然公然揭姚公的伤疤?你这……是作死啊。
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这样的糗事,你也敢提出来?
姚文治脸色也有些阴沉,虽是他现在已身在高位,这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可说出去,终究不太好听,一时他竟是深深的眯着眼,越发认真地审视陈凯之。
陈凯之自然感受到姚文治的目光,此刻他没有像其他人一般的慌张,而是不急不慢地徐徐道:“姚公非才子,而今却位列宰辅,可这数十年来,学生不曾听说过有才子能经世济民的,学生既有心参与科举,求取功名,上为圣君分忧,下为黎民解难,才子之名,与其说是褒奖,不如说是学生的负担。”
说着,他竟是陡然绷着一张俊脸,一脸肃然地道:“若是姚公当真爱护学生,这才子二字,恳请休再提了,学生愧不敢当。”
8)
第三百二十章:争议太大(2更求月票)
呼……
一下子的,大家都脸色古怪地看着陈凯之。
姚文治则是一怔,显然他是完全没想到陈凯之的态度竟会与自己见过的人大相径庭。
不过他的诧异也仅是片刻时间而已,很快他便收敛起情绪,朝陈凯之颔首道:“你说的不错,好吧,且去考吧。”
脸上看不出喜怒,而陈凯之又朝他一揖,没有在意其他人的各异目光,便泰然地信步而去。
按照考号,他很快就寻到了自己的考棚,跟上一回考试的待遇不同,学宫占地极大,可以容纳许多人来考,所以无论是场地还是设施,都称得上是完善的。
陈凯之落座之后,吃过了带来的糕点,接着便打起了精神。
每天不厌其烦地用心读书写文,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现在重头戏来了,却不知这至关重要的一场考试,考的是什么?
陈凯之沉吟着,虽表面上看起来挺淡定的,可其实心里也颇为紧张,他现在在读书人里,也算是有一席之地了,所谓的盛名之下,可压力是极大的,若是这一次马前失蹄,多半要惹人取笑了。
终于,随着一声响亮的铜锣声,接着举着牌子的文吏便开始穿梭于各个考棚。
一个文吏举牌至陈凯之的考棚,陈凯之细细地看,只见那牌号上写着几个大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卧槽……
陈凯之顿时呆住了。
这……不是自己的观点吗?那一篇入了人榜的文章……
这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在当今天下,可是得到了广泛的讨论,有人认为新颖,有人则表现出了排斥。
可无论如何,陈凯之现在感觉自己有点懵逼。
以此为题,其实就是要你展开论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啊,这种争议性极大的考题,其实是最考验考生的,无论你是正方还是反方,其实一不留神,都可能跌入这巨大的陷阱之中。
因为没有人知道考官的态度如何,而问题如此之尖锐,除非你提出一个拥有极强说服力的理由,否则,即便你的文章写得花团锦簇,可考官不认可,那也得名落孙山。
问题在于,天知道这么多阅卷官的胃口呢,毕竟,众口难调啊。
坑啊……这是……
陈凯之看着这题目,心里忍不住的吐糟,可一时间依旧感觉很懵逼。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是自己提出来的观点没有错,可是如何展开论述,如何说服考官,甚至是给人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使支持这个观点的人,大为赞同,又要使反对这个观点的人,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这……就考验考生的功底了。
理由……理由?
马德,陈凯之苦恼地搜肠刮肚,直骂太坑了。早知如此,自己宁可别让这篇文章进入人榜。
这进入了天人榜的文章,方才有机会拿来出题,而这种争议性极大的题,其实陈凯之反而没有任何的优势。
这得是需要说服力!
他沉思着,如何才能最有说服力呢?
这一点,陈凯之倒是有两世为人的经验,古今中外,最容易得到认同的价值观是什么,只有找到了这一点……
他一开始有点烦躁,可渐渐也冷静了下来,他苦思冥想着,并不急于动笔,足足呆坐了小半时辰,终究有了一些觉悟,他眼眸一闪,唇角轻轻勾起,目中掠过了一丝狡黠。
好,那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最大公约数。
陈凯之提笔蘸墨,随即开始下笔,第一句,其实就是破题,这是至关重要的,既然心里有了指标,那接下来就是如何用词汇去缔造了。
陈凯之凝神,随即开始挥洒文墨,接着笔走龙蛇。
时文虽没有严厉的规范,却有许多约定成俗,必须要规避的东西。
陈凯之这一年来,在刘梦远的用心指导下,已不知作了多少篇时文,对于这其中的细节,也可谓是如数家珍。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大意,无懈可击的观点,加上合乎规格的规范,除此之外,还需一定的文笔,使人读的愉悦。
毕竟,这是一个没有标点符号的时代啊,一个没有标点符号的时代,一句话如何解读,完全靠韵,所谓韵律,便是单凭你的字音,便能判断这玲琅满目的文章里,那一句话是首,哪一句是尾,正因如此,陈凯之必须逐字逐句的去推敲着每一个文字。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后,一篇文章才在手底下草草作成,他又在心里重新诵读了一遍,改了几处错误,这才吁了口气,又认真地抄写了一份正式的答案。
一日的考试下来,陈凯之可谓是精疲力竭,其他的考生,也好不到哪里去,时文和其他文章不同,其他的文章,写的是好是坏,大致心里都有数。唯独时文乃是阐述观点,这就完全看众考官们的态度了,若是人家不喜欢你的观点,便是你写得天花乱坠,任你再如何脑补,人家也是嗤之以鼻。
因此,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怀着忐忑。
陈凯之交了卷后,便随着大流人马至明伦堂。
明伦堂上,诸考官们也显得疲惫,当有人唱喏到陈凯之的名字时,陈凯之便徐徐至堂下道:“学生陈凯之,拜别大宗师。”
这是礼,虽然繁琐,甚至流于形式,可礼就是礼,是这个时代的主轴。
当你越是来越接近这天下的核心,地位越高,这样的礼,便会愈来愈多。
这一次,姚文治不再调侃,而是正襟危坐,朝他颔首道:“好。”
陈凯之又一揖,这才提着考蓝,徐徐而去。
………………
当日夜里。
学宫的明伦堂,二十七个阅卷官已经就绪,面对着今日收上来的数千张试卷,每一个考官都需传阅一遍。
因为是时文,所以能否高中,完全是看考官们的态度。
二十七个考官,哪篇文章圈点得最多,才更有机会脱颖而出。
若是遇到了争议,则由作为主考官的姚文治做最后的结论。
阅卷官们已经忙碌开了,毕竟工作量实在太大,数千篇文章呢,所以他们阅卷,大致也就先瞄上几眼,大致看看文章是否合乎规范,又或者是开篇如何,假若是平淡无奇,就连观点都懒得看了,直接提着笔,画上一个叉,紧接着,这篇文再传给下一位,一直到二十七个考官都审阅过了,接着便有文吏统计,记录成绩,最高分乃是二十七,这是二十七个考官给予的分数。
这是一个极其浩大的工程,而考官们,显然也是不畏繁琐。
谁都知道,抡才大典,尤其是这等会试,一旦高中,便是可以授予官职的进士,万分都马虎不得。
若是玩忽职守,那就是抄家灭族大罪。
正因如此,谁也不敢懈怠。
眼下,身为主考官,姚文治是极清闲的,因为现在只是考官们初次审核的阶段。
他这几日,都不得离开考场,所以特意让人准备了茶叶,此时在此,独自一人自饮自酌,很是惬意。
倒是有个考官将一批卷子收拢了来,送到了他的面前,苦笑道:“姚公,今年的题,难倒是不难,只可惜……分歧不小。”
“哦?”姚文治扬眉笑了笑,一双眼眸看着考官,满脸困惑地问道:“怎么就分歧不小呢?”
考官将这一沓已经批阅过的试卷扬了扬,连连苦笑道:“你看,这里头的卷子获得点圈的,至多也不过是十五之数而已,若是换做是往年,百来份卷子里,如何也能出二十个圈,可见阅卷的诸公们,对此的争议是极大啊。”
姚文治只颔首,其实这个题,他也是临时想到的,前几日,太后命他入朝,三番两次都提及到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还希望让自己给太后讲解。
既然太后娘娘关注,可自己呢,对这个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是褒贬参半,从心理上来说,他是赞同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可又觉得这是过于理想化,不切实际,确切来说,其实也不过是空谈的口号罢了。
不过……所谓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太后既上了心,他怎能不上心?
于是在此次的科举,他索性以此为题,想看看这大陈的精英俊杰们,能提出什么了不起的解析。
可是……争议太大了啊。
阅卷官都是从翰林院、礼部或是学宫里抽调的,每一个人的想法都不同,赞同取之于民的人,极力赞同,反对的人呢,也是反对到底,这种争议,从前就有,现在则带入到了阅卷之中。
姚文治捋须,一脸期待地说道:“取几篇文章来老夫看看。”
于是那阅卷官取出了几份,姚文治看过之后,也是苦笑。
其实这篇时文,都还过得去,开头的第一篇,是严厉抨击取之于民的,所谓取之于民,终无法用之与民也,总计有十二个圈,却换来了十几个叉,这恐怕是阅卷官们无法获得共识的原因。
至于其后的几份,大抵都差不多,有人支持,有人反对,可阅卷官们的褒贬却是曲径分明。
第三百二十一章:兵略放榜(3更求月票)
此时,那阅卷官看了一眼姚文治脸上的表情,道:“依着下官看,是不是要提醒一下阅卷官,莫让他们将情绪带入这……”
姚文治连忙摇摇头:“诸阅卷官都是我大明栋梁,他们自有他们的判断,若是提示,岂不惹人笑话?时文历来就是如此,这也是为何太祖高皇帝将时文看的如此之重的原因,盖因为时文想要说服人,实在难之又难,可就因为难,方才真正的考验出读书人的见识。”
这阅卷官便点头:“是,姚公高见。”
一份份的试卷,又随后送了来,大致的情况,都和先前的差不多,最多的一份,也不过十六个圈而已,和往年的全然不同。
虽然出现这种特殊情况,姚文治倒也不急,继续慢吞吞地喝着茶,时间还有的是呢,不是还有这么多卷子没改吗?
不过,可以想象得到得是……照这样下去,今年不少人要遭殃喽。
…………
不管这时文考得怎样,这门毕竟已经考完了,出了考场后,陈凯之心情平静地回到了师兄的家里,便见师兄的房里有动静,不,现在理应是自己房里了。
于是他蹑手蹑脚地进去,只见邓健躺在榻上,哎哟哟的低声呻吟。
其实这几天,陈凯之怀疑邓健一直都在装病,他这病时好时坏,上值的时候活蹦乱跳,下值回来,顿时又病怏怏的样子。
陈凯之叹了口气道:“师兄,你这病,到底有完没完啊。”
“你……你什么话……”邓健恼火,冷冷地瞪了陈凯之一眼,下一刻却是满脸期待地问陈凯之:“琳琳师妹的药煎好了吗?”
陈凯之白了他一眼,也是没好气地回答邓健:“我哪里知道?”
邓健便趴着,呜呼哀哉的,可怜兮兮的说道:“久病床前无孝子,自己的至亲子孙尚如此,何况只是师弟乎,你且去吧,我预备要吃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