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豪-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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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方先生道:“等朱县令。”
陈凯之想了想,也觉得恩师处事老辣,和自己的水平差不多,对,等朱县令。
朱县令的轿子姗姗来迟,到了檐下落轿,方先生朝陈凯之道:“上去见礼。”
陈凯之摸摸头:“恩师其实这些我都懂的。”
方先生面色木然不动,副小子住口的表情,看来恩师对今日这场考教很忧心。
陈凯之冒雨上前,到了轿旁,朝轿中的朱县令作揖道:“学生见过县公。”
轿子垂下,早有差人为朱县令撑起了伞,朱县令卷帘而出,瞥了陈凯之眼,肃然道:“噢,是凯之,外头雨大,进去吧。”
他什么都没有多说,却令陈凯之有些意外。
至少,这位县令大人,理当问问自己准备的怎么样吧。须知这次县令与杨同知交锋的关键,就在自己的学问,若是杨同知的考教自己过不了关,杨同知正好可以借机发难,借口朱县令袒护个不学无术的自己,所以这场考教至关重要。
可是怎么好像县令这样沉得住气
陈凯之颌首:“是。”
朱县令到了檐下,和方先生相互见礼,最后才领着陈凯之进入同知厅。
同知厅后堂花厅。
吴教谕很是不安地在此等候,焦灼的等了炷香,才见杨同知施施然的来了,他穿着朝服,显得精神奕奕,吴教谕忙上前见礼:“见过大人。”
杨同知只微微颌首:“吴教谕见早就来了有劳。”
吴教谕忙是笑着道:“哪里的话,下官这是应当的。时候不早,大人是不是该升堂了”
“不急。”杨同知反而坐下,轻描淡写的样子:“让他们等等吧。”
吴教谕心里如明镜似得,前堂那儿,坐着的都是本府的属官,又请来了些本地的士绅和名流,不过无论怎么说,在知府到任之前,杨同知现在才是金陵府之主,这次江宁县挑衅了同知的权威,杨同知当然要摆摆官架子。
吴教谕就赔笑:“也对,让他们等等,也是无妨的。”
杨同知却是翘着腿,坐稳了,命人上茶,呷了口茶,才漫不经心道:“前几日,你提供的消息,都无误吧”
吴教谕忙道:“没错,这陈凯之就是本县生员,绝不会有错,论起文章,这人曾作过洛神赋,很是不凡”
说到洛神赋,杨同知露出不屑:“定是不知从哪里抄来的。”
吴教谕附和着笑了笑,继续道:“可这种事,总是没准,定要小心才是。至于四书五经,下官看,也没有考教的必要,此人居然能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谅来,这难不倒他。倒是他的恩师,就是那姓方的,却总是感慨他俗不可耐,只知死读书,却没有才情。”
杨同知抱着茶盏,笑了:“没错就好,这样本官就放心了。”
接着,他阖目闲坐,大腹便便的样子,如座山般,椅在官帽椅上,陪站着的吴教谕显得尴尬,却不敢惊扰他。
过了会儿,有书吏来道:“大人,江宁县县令朱子和,请大人升堂。”
杨同知似是睡着了,却是纹丝不动。
那书吏讨了个没趣,忙去回复。
又过了小半时辰,外头的雷雨更大了,书吏再来,道:“前堂的诸公都等急了。”
杨同知将眼猛地睁开,满面怒容道:“怕是姓朱的还有那姓陈的等急了吧。呵,没有礼数。”旋即长身而起,方才慵懒地道:“走吧,升堂。”
杨同知在干书吏的拥簇下到了前堂,便见堂中已是济济堂,在座之人纷纷站起朝他作揖:“见过大人。”
杨同知春风得意,眼角斜的看向朱县令的方向,却见朱县令依旧是高高坐着,方先生也在旁,似打盹状,陈凯之倒是笑呵呵地行了礼。
这家伙这时候还笑得出来,能做到行礼如仪,要嘛他想借机讨好,要嘛是个呆子,再或者是个城府更深的人。
第三十七章:故意刁难
杨同知落座,笑了,道:“方先生没有睡够吗?”
他先是如沐春风地关心方先生,此人毕竟是名士,现在他故意找朱子和和陈凯之的茬,却不宜当众和方先生撕破脸。
方先生知道杨同知是故意晚来的,他们这一等,淋湿的衣裳都干了,但他却依旧如没事人一样,即便知道杨同知是故意的,方先生也无可置喙,毕竟人家官大嘛!
眼眸微微一眯,方先生朝杨同知不卑不亢地说道:“草民年纪老了,身子确实不如以往。”
“若是如此,更该保重身体才是。”杨同知微微一笑,自始至终没有看陈凯之一眼。
其他的诸官还有请来的名流纷纷点头称是,气氛开始变得缓和许多。
杨同知仿佛是所有人的焦点,他接着道:“前些日子,关于有一个生员,叫王,王什么来着?”
学正侧坐一旁,忙道:“是陈凯之。”
“对。”杨同知面上挂笑:“有个叫陈凯之的,这人,本官了解不深,还是请朱县令来说吧,朱县令与他关系匪浅,不是吗?”
朱子和道:“他是本县的生员,本官身负教化之责,仅止于此。”
“哈”杨同知意味深长地笑道:“不见得吧,这种事,谁说得清呢。”
气氛一下子又紧张起来,方才还面上挂笑的人,现在尽都尴尬地故意端茶来喝。
朱县令道:“本官行得正,坐得直,无可挑剔。”
“当然无可挑剔。”杨同知不徐不慢的用手指节敲了敲案牍,发出声响,口里道:“可是生员的榜已经颁布了,却还想着徇私求情,这是将本府视做什么?这里是菜市口吗?现在府里有些官员,越发的放肆了,以下犯上,口没遮拦,这是什么?胡闹!”
杨同知突的脸色一红,变得大义凛然起来:“现在国家大体承平,既是仰赖太后与陛下大治天下,其次,便是群英盈朝,这些庙堂里的英杰哪里来的,靠的就是地方上,通过科举,遴选出俊才,国家养士,公不可没,可是居然有人,想要对府试指手画脚,而今知府大人还未到任,本官忝为一府之长,如何能纵容这样的风气,可笑!”
朱县令铁青着脸:“大人冠冕堂皇,振振有词,倒是可敬了,只是”
“只是只是什么?”杨同知盛气凌人,拍案而起:“只是有人可以为了一己之私,就敢插手府试吗?呵,今日本官有言在先,本官一日在任,就绝不容许某些人肆意胡为。”
他见朱县令冷冷看着自己,心里想笑,却是慢悠悠坐下,与朱县令四目相对。
堂中诸官,早已吓得大气不敢出,这同知与县令,才刚刚开始,就已经撕破了脸皮,看来今日是没有这样轻易收场的。
朱县令老神在在,不为杨同知的锋芒所动,方才还冷着脸,旋即一笑:“是啊,正因为不能徇私,方才将这陈生员叫了来,当着大家的面,考校一番,若是孺子可教,自然不可辱没了他的才华,明珠蒙尘,这是多遗憾的事?大人以为呢?”
杨同知点点头:“陈凯之。”
陈凯之徐徐走到了堂中,朝杨同知行礼。
方才火药味太浓了,好在他两世为人,倒也不至于畏缩,朝杨同知行了个礼:“见过大人。”
杨同知冷言冷语道:“今日本官考教你,若答得出,本官自然提携你,可若是答不出”
他目光一斜,如刀子一般在朱县令面上一扫而过。
他手搭在案牍上,道:“你且听题。”
此时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陈凯之身上,这些属官和名流,万万想不到,一个小小生员,居然惹来府县之间的大动干戈,自然,绝大多数人对于陈凯之是不以为然的,在他们看来,陈凯之不过是个引子罢了,至多,也就是导火索的作用,将这府县之间,积压的矛盾迸发了出来。
杨同知不紧不慢地道:“读书人,略通一些诗书,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呢,本官以为,一个人才学如何,从他的才情便可一窥究竟。历来有才情的才子,无一不是既精琴棋书画,又深谙四书五经,所以,本官别具一格,今儿不比别的,只来问你,你可通音律吗?”
一听到音律,许多人都来了兴趣。
大陈承平数百年,承平的越久,琴棋书画就越是风靡,在座之人,都是深谙此道之人,想不到杨同知出了这么一题,看来,是想给大家解解闷了。
方先生听到这里,脸色却是骤变了。
虽然早知道杨同知绝不会轻易给陈凯之破题的机会,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这个小子,俗不可耐,对音律一窍不通,不,他哪里懂什么音律,连半分欣赏能力都没有,这下人要丢大了。
方先生几乎可以想象得出陈凯之手足无措的模样,而后惹来哄堂大笑。
方先生心里不禁郁结,哎
杨同知含笑道:“本官素知令师最爱琴,是个雅人,既然名师出高徒,这题,是难不倒你陈凯之的,你陈凯之鸣奏一曲,给本官听听,若是能登得上大雅之堂,本官自然不为难你。可若是你一窍不通,不学无术”杨同知板起脸来:“本官也绝不轻饶。”
朱县令一脸阴沉,显然对于考教才情,他是极不满意的,方先生更是如鲠在喉,心口突然又有些疼了。
陈凯之道:“抚琴?学生对琴所知不多。”
方同知靠在官帽椅上,左右四顾,用轻松的语气调侃:“你是方先生的门生,就不要谦虚了。”
他眼睛在属官和其他士绅名流的面上扫过,大家也跟着笑:“是啊,是啊,正好教我等大开眼界。”
“名师出高徒,料来是不差的。”
“既是同知大人出题,岂有你挑三拣四的道理?”
陈凯之很无奈,只好叹口气道:“那学生只好勉为其难了。”
早有人做了准备,抱了一方琴来,有人拿来蒲团,陈凯之席地坐在蒲团上,四周数十个官员和士绅都聚精会神的看着陈凯之。
还好,陈凯之脸皮厚,摸了摸这琴,在上一世,他倒是学习过弹筝的,琴和筝相差也不会很大吧。
陈凯之汗颜,这时候他不在乎别人刁难的目光,宁心静气起来,心里暗暗想,其实琴和筝弹奏技巧很是相似的。可能最大区别就是因为琴面和筝面不同,弹奏时候落指不同,发出的声音就自然不同了。
而这个时代的琴,原理与上一世差不多,好吧,勉为其难了。
他笑了笑道:“弹得不好,请勿见怪。”
方同知只是笑,深邃的眼里,则是掠过了冷然。
方先生忍不住坐稳了,他怕自己待会儿失态,别人以为这陈凯之或许只是谦虚,可是知徒莫若师,这个俗不可耐的家伙,是真的没谦虚
此时,陈凯之深吸一口气,伸出了手。
众人以为他要开始弹奏了。
谁晓得陈凯之拨了拨琴弦,这琴弦顿时发出尖锐的声音。
“我先试试音!”
“”
所有人震惊了。
试音
却见陈凯之很认真,每一根琴弦,都拨弄一下,一时之间,各种或高或低的琴声便响起来。
这种感觉
敢情你陈凯之对琴一窍不通?
第三十八章:将军令
没错,但凡是有一丁点常识的人都能看出了端倪。
就不说试音了,单说这小子拨弄琴的技法,就完全没有章法,所谓弹琴,有擘、托、抹、挑、勾、剔、打、摘八种技法,针对不同的音域,技法也是不同,可是他呢,拨一下这里,拨一下那里,偏偏还很认真,一脸陶醉和忘我的样子。
方先生已经后悔了,如果当初没有拜见朱县令,如果没有和朱县令比那一番琴,如果那位前辈高人,恰好没有那高山流水传世,让朱县令钻了空子,如果自己没有答应收徒,如果收的不是陈凯之,如果今日没有来这里如果
没有如果
因为此时,已是满堂哄笑。
“哈哈”杨同知也跟着笑起来:“陈生员,鼓捣了这么久,可以让我们欣赏你的琴技了吗?”
有人听到鼓捣二字,忍不住会心一笑,琴是高雅之物,用鼓捣二字,怎么听着像是鼓捣棒槌一样,不雅,俗。
可是这二字运用之妙,真是恰到好处,令人忍不住喷饭。
陈凯之一脸窘相:“我说了弹琴不熟,所以得适应一下。”
噗嗤,有人终于绷不出,将刚喝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陈生员,不急,不急的。”
“多谢。”陈凯之接着认真试音,心里记下每一个音域,他是很认真的,可不是跟这些人开玩笑。
好在他记性逆天,所有的音域很快熟记于心,这才松出口气道:“我弹得不好,只是恰好作了一个曲儿,还请大家不要见笑。”
陈凯之真的不想拿前世的东西来装逼,可是事关到自己前途,自己弹琴的水平肯定不高,要过关,只能在曲上做功夫了。
听了他的话,方先生喉头一甜,口里便涌出一股血腥味。
不要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