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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大文豪-第2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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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养信毫不犹豫地道:“陈公不问还好,今日一问,学生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这叫以退为进。
    陈一寿面上波澜不惊,他仿佛是一个置身于事外的裁决者,面上显露的只是冷漠,可冷漠的背后,却又有值得玩味的动机。
    “你在老夫的公房里办公,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王养信颔首,脑海里迅速地组织着语言,随即道:“陈公,这陈凯之,实在厚颜无耻,他……学生真的是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啊。此人……欺凌弱小,仗着自己是翰林出身,在翰林院里对书吏们颐指气使,以至翰林院上下,对他怨声载道。此人官声极差,这是在待诏房出了名的。”
    “还有,学生原有一个妻子刘氏,谁料他和他的师兄二人合谋,竟……竟……”
    说到这里,王养信,竟是泣不成声起来。
    没有办法,只能拼了。
    到了这个时候,不将一切的脏水泼在陈凯之的身上,王养信不知道陈公会怎样看待他,他将会得到怎样的结局!
    固然他还有一个好爹,可陈公是内阁大学士,一旦为陈公所嫌恶,那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出头了啊。
    甚至,他觉得最可怕的是,一旦他被赶出了内阁,甚至还极可能的会涉及到他的父亲。
    这一点,王养信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
    这个世上,本就是落井下石的人多,一旦他被赶出去,这满朝文武不会认为是他犯了什么错,而只是会认为,一定是陈公想要敲打王家,打的是他身上,实则却是给兵部右侍郎的警告。
    这……才是王家的灭顶之灾。

第三百七十七章:害人终害己(4更求月票)
    王养信出身官宦之家,又怎么不明白人走茶凉的道理?
    一旦有人发现陈公对于王家的态度有变,这显然又是一个政治风向,这就难保会有人落井下石,对王家下手了。
    就如那陈凯之一般,起先不也是人人敬他,可一转头,只因他被陈公派去了教化声名狼藉的勇士营,便顿时被人所排挤了。
    王养信知道自己已没有退路了,陈凯之状告自己,自己必须反咬,死死的反咬。
    他声泪俱下,为了演得逼真一些,如雨般的眼泪啪啪的落下来,没一会,双目变得红肿,哽咽着道:“陈公啊,这陈凯之……真是猪狗不如啊,此人最擅长的就是挑拨是非,逢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没少在人后诽谤别人的声誉……”
    “此人贪婪无度,高傲自大,在待诏房里,自诩自己乃是才子,到处和人说,天下人,谁也无法和他相比,便是陈公也远远不如他,陈公……你说说看,你说说看,这样的人,是多么的可耻。”
    王养信痛斥着,只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搜肠刮肚出各种编排,好令陈公相信陈凯之就是一个无耻之徒而厌恶于陈凯之。
    姓陈的,呵呵,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在陈公面前说了我几句坏话,就可以整我王养信吗?
    你……还是太嫩了。
    你不过是一个和陈公说过几句话的翰林,陈公又怎么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呢。
    可我王养信不同啊。
    我王养信乃是陈公的书吏,日夜朝夕相处的伺候着陈公,对陈公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早将陈公的性子给摸透了。
    想和我王养信斗,你还嫩了。
    王养信虽是表面痛哭泪流,可渐渐的,心反而定了下来,他觉得自己还是有极大胜算的,他最大的优势,便是他毕竟乃是陈公身边的人,单凭这一点就足够了,陈公没有理由去相信一个只见过几面的翰林,而不相信天天在身边的他。
    “陈公若是不信,大可以将待诏房的翰林们都请来,仔细问问,这陈凯之的官声如何,翰林们都厌恶他到了极点,都说此人……只知道在背后搬弄是非,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王养信这次搬出了陈凯之的同僚。
    呵呵……这些翰林,到时候一旦被请来,会如何作证呢?他们和陈凯之没什么交情,反而和自己打得火热,十之八九都是要和自己同声同气的。
    大事可定了!
    最好陈公连那梁侍读一起招来问话,到时……
    “陈公……”他泪流满面,接着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看向陈一寿。
    他原以为,这个时候,陈公一定会勃然大怒。
    事实上,以他对陈公的了解,也确实应该如此,他太清楚陈一寿了,这位内阁排名第四的大学士,历来是个一丝不苟的人,陈公是极讨厌下头的官吏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可……
    此时,王养信身躯微震,他抬着头,却发现陈公的脸色不见愤怒,那值得玩味的表情,却更加的深刻了。
    陈一寿好整以暇地端着茶盏下了口茶,却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凝视着王养信。
    王养信觉得怪怪的。
    怎么没点反应?莫非陈公是气糊涂了?
    于是他歇斯底里地道:“陈公,学生所言,句句属实,恳请陈公明鉴。”
    “噢……”陈一寿轻轻地发出了一个声音。
    这声音很轻,没有夹杂任何感情的色彩。
    王养信心里一愣,战战兢兢地看着陈一寿,他的心提了起来,只等陈公的表态。
    陈一寿突然笑了笑:“哎……”
    “陈公何故叹息?”
    陈一寿端着茶盏,吹着茶中的茶沫,眼底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倦,这仿佛是一种看破了红尘倦意。
    他放下了茶盏,才慢悠悠地道:“老夫方才问你与陈凯之是什么关系,是因为陈凯之提及到了你。”
    王养信在心里道:当然提及了,没有提及,如何在背后编排我王养信?
    王养信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却还是目不转睛,不敢呼吸。
    陈一寿又道:“今日,陈凯之狠狠地夸赞了你,说你平时待他不错,他和你,是至交好友,他还说,他初入官场,确实有人看他不惯,不过幸运的却是,老夫的身边有你王养信,他心里放心一些。这陈凯之相信……”陈一寿说话的时候,带着哂然,摇摇头,接着又是叹息:“这陈凯之相信,有你在老夫的身边,若是遇到有人说他的是非,你这位友人,一定会为他解释。”
    “……”
    王养信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竟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握草……
    那陈凯之这样说的?
    猛地,王养信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颤,如遭雷击!
    这……这……
    他的脑子已经是一片空白,似乎转不过,已经彻底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陈凯之对陈公说,王养信是个不错的人,我和他是好朋友。
    王养信对陈公说,陈凯之猪狗不如,最喜欢背后说人是非,阴险狡诈,厚颜无耻,臭不要脸。
    那么……陈公呢……
    陈公从两个人的言行里,会看出什么?
    王养信很努力地张口:“陈公……我……我……”
    他连说话都变得艰难起来,呼吸沉重。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被坑了。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圈套啊。
    那陈凯之如何会不知道自己是陈公身边的人,书吏,虽然卑贱,却和宦官一样,因为能够和皇帝或者是大臣身边朝夕相处,而且时刻在旁伺候,所以他们往往是皇帝或者是像陈公这样的大臣所信任的人。
    王养信上次去待诏房,这么多翰林们捧他,其实也正是因为如此罢了。
    正因为这份信任,是陈凯之无论如何表现,也是无法相比的,陈凯之属于陈公下级的下级的下级的下级,身份悬殊,是上下的关系。而王养信呢,虽然身份比陈凯之更显卑微,可所处的位置,却永远都在陈公身边,所以单以信任而言,陈凯之只怕给王养信提鞋都不配。
    所以……
    王养信真是万万想不到的是,陈凯之在陈公面前说的竟是自己的好话!
    如此一说,那今日自山上回来,陈凯之肯定早就料定了他定会不安,也料定了陈公可能会问起这件事,所以……陈凯之当初对他的溢美之词,是早就为他所挖的陷阱,如今恰恰成了一柄剑。
    此剑一出,王养信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挣扎,拼命的挣扎,他以为陈凯之一定是对陈公说了什么,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挽回陈公的信任,想要挽回,就必须攻讦陈凯之。
    而这……恰恰是个天坑啊。
    “陈公……”王养信又开始声泪俱下,这一次,他是真的哭了,眼泪啪啪落下,绝不虚伪,他哽咽着,眼里泛着泪花:“陈公……这一切都是陈凯之的阴谋,陈凯之乃是无耻小人,陈公……陈公不可上了他的当啊,这是以退为进,他夸赞我是假的,实则……实则却是想要害我,陈公……此人城府深不可测啊,学生……学生……”
    陈一寿却只是冷漠地看着他,眼眸里甚至渐渐溢出了几许讽刺之色。
    王养信这苍白的辩白,在他看来,实在是无比的可笑。
    主动攻讦陈凯之的是你。
    骂他是小人的还是你。
    可陈一寿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却是陈凯之为你王养信唱赞歌。
    人心……还真是险恶啊。
    陈一寿甚至在想,那陈凯之若是知道在这里,王养信疯狂地攻讦着他,一定会寒透心吧。
    “好了!”陈一寿笑了笑,要捡起案头上的奏疏,似乎想继续票拟,一面俯身,眼睛看都不再看王养信,口里则道:“你退下吧,这里不需你伺候了。”
    王养信打了个寒颤,他哪里敢走,今日这事不说清楚,他就真的完了。
    他依旧是跪着,痛彻心扉地道:“陈公,你听学生解释,听学生解释啊,这陈凯之卑鄙之处就在于此,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他故意为学生……”
    陈一寿终于再次徐徐地抬眸,可心里已感觉厌恶到了极点。
    陈凯之和王养信,今日在他面前的表现,可谓两个极端。
    一个是不卑不亢,说起别人,尽力的宽容。
    另一个却是声泪俱下,不断的攻讦着别人,想要将那个说自己是个好人,将自己当做至交好友的人置之死地。
    于是他虎着脸道:“下去!”
    “陈公……”王养信抽搐,还想用尽一切办法来解释。
    “啪!”突的,陈一寿将案牍上的镇纸一拍,面上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怒色。
    他双目如刀,此时这温文尔雅的内阁大学士,却是尽显威严,他狠狠地瞪了王养信一眼,那眼中掠过的是无尽的鄙视和厌恶,冷冷地吐出了三个字:“滚下去!”
    滚……下……去!
    听了这三个字,王养信面色蜡黄,像是一下子浑身被掏空了一样,双目无助又空洞地看着陈一寿,这时……他的哭声终于戛然而止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彻底完了(5更求月票)
    只见陈一寿那张已经刻着不少皱纹的脸上显露着再也掩盖不住的冷意,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厌烦。
    完了。
    王养信的心里,已经彻底的绝望。
    其实,当那三个字自涵养极好的陈公口里说出来的时候,王养信便明白,自己完蛋了。
    即便是自己还想赖着不走,那么接下来,也会有宫中的禁卫将他拖出去。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面无血色的样子,似乎还是有所不甘,可怜巴巴地又看了一眼陈一寿,却见陈一寿已经低下了头,从笔筒里取了笔,蘸墨,开始预备票拟。
    他便一脸委屈的样子地道:“学生告辞”
    王养信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视线还是没有离开陈一寿,他希望这时候,陈一寿能念在平日里的旧情份上,突然做出挽留。
    可是他失望了。
    陈一寿什么都没有说,依旧伏案,提笔在奏疏上比比划划,甚至连眼睛都已经再懒得抬起来。
    内阁里,怎么可以容得下德行如此败坏的书吏呢?
    即便一个书吏伺候得再好,可当陈一寿看清了他两面三刀的嘴脸时,怎么可能还留在身边呢?
    这里可是中枢之地啊,是维持整个大陈官僚体系运转的核心,这样的地方,一个内阁大学士是绝不容有瑕疵的人在自己身边的,莫说是王养信,就算是自己的亲儿子,也断然没有可能。
    王养信脚步蹒跚地走了出去,心里一片苍茫,科举不成,名落孙山,原以为又找到了一条好出路,谁曾想到,而今也都成空了。
    他一出来,便见有许多书吏探头探脑的。
    方才陈公的公房里吵得厉害,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又不敢贸然的入内,于是一个个噤若寒蝉的在外窃听,等到王养信出来,众人忙一副无事人样子,各行其是。
    这些平时都和王养信有一些关系的人,毕竟同一个屋檐下办公,王养信乃是兵部侍郎之子,又在陈公身边候命,在书吏之中,不知多风光得意。
    可是现在,没有人理会王养信,一个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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