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豪-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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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这样,两个人过一辈子?逗我呢?
他说了告辞,就绝不肯留,转过身,便踏步往裁缝铺方向去了。
只留下了一直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久久没有移动脚步的荀小姐。
而陈凯之则快步赶去裁缝铺,只是刚到了铺子外头,冷不防的听到里头传出惊呼:“小贼,莫走。”
说着,一个少年便从里冲出来,和陈凯之撞了个满怀。陈凯之刚要说小心一些,抬起眼来,却是微微一愣,竟是上一次自己遇到的乞儿,噢,他有了新的名字,叫陈无极。
陈无极见了陈凯之,一时失神,这时铺子里跑出气喘吁吁的裁缝和一个伙计,那裁缝厉声道:“陈生员,小心这小贼伤人。”
陈无极脸色一变,他手里扯着一匹布,转身要逃,陈凯之一把扯住他的后襟,厉声道:“你做了贼?”
陈无极吓得脸色青紫,身躯瑟瑟发抖,噗通一下跪倒在地,道:“见过大哥。”
陈凯之却是冷冷看他。
当初救这陈无极,是因为看他无依无靠,同病相怜,万万料不到他竟是做贼来了。
陈凯之厉声质问道:“你偷了什么?”
“不,不是偷的,他们他们让我来做工,我做了半个月,却借故要赶我走,又不肯给我薪水,我情急了”
“可还是偷!”陈凯之火冒三丈,无论什么,都不是偷窃的理由。
陈凯之从他手里抢过布匹,徐徐走到裁缝的面前,奉还给他。
裁缝收了布,晓得陈凯之和陈无极似乎是相熟的,却还是不忿,骂骂咧咧道:“这贼骨头,早晓得他手脚不干净”
那伙计只抱着拳,在旁冷笑。
陈无极一脸不忿的样子,却还是跪着,一言不发。
陈凯之对裁缝道:“他毕竟只是个孩子,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倒是麻烦张裁缝了。”
这裁缝姓张,他扯着嗓子道:“不知哪里来的杂种,当初可怜他,让他在这铺子里打下手,谁料是这样的人。”
陈凯之听他骂得难听,嘴角一撇:“张裁缝,告辞。”
“呀。”这裁缝柜却是晓得陈凯之乃是本县案首,何况和歌楼也很熟,那歌楼是自己的大客户,忙堆笑道:“陈案首不是来裁衣的吗?我”
今日真是走霉运啊,陈凯之虽然对陈无极恨铁不成钢,可心里也能明白出大概,多半是这姓张的裁缝见陈无极年纪小,便糊弄他来这里做工,仗着陈无极无亲无靠,多半是不肯给付事先说好的薪水,现在又骂骂咧咧的,令陈凯之心里很是不喜,陈凯之只一笑:“不必了,张裁缝,再会。”
说罢,转身便走,走了没几步,还跪在地上的陈无极失声道:“大哥。”
陈凯之心里只是摇头,偷窃终究是恶行,他对陈无极失望至极,并不理他。
一路回到家里,却见荀小姐的轿子还在,再一回头,发现陈无极战战兢兢的跟了来,见陈凯之驻足回头来看,却立即止步,踟蹰着不敢上前。
这还真是前狼后虎啊。
陈凯之心里感慨,开了柴门,径直回家,便干脆收起心思,认真读书起来。
第五十六章:预支嫁妆
见陈凯之进了屋里,陈无极到了柴门前,呆呆立着,想了片刻,噗通一声跪在了门外,便不吭声了。
那荀家的轿子,还停在那里,荀小姐卷开了帘子,她心里也有怨气,她自幼虽也读过一些诗书,可还是无法理解陈凯之无端的拒绝,心里不免有些难受,见了陈凯之去而复返,荀小姐还当他自知了错误,便端坐在轿里等陈凯之来认错,谁料这家伙却是气冲冲的回了屋里。
吃了枪药吗?
荀小姐心里愈发的委屈,却见一个少年跪在门前的泥地里,大气不敢出的样子。
荀小姐一时倒是反应不过来。
她叫了随从,吩咐几句,那随从上前去问了话,便回来禀告。
陈凯之关门读书,倒也平心静气起来。到了晌午,才忙不迭的下米做饭,心里又想,自己的纶巾和儒衫还没有准备呢,只怕又要寻一家裁缝铺才成了,他苦笑摇头,到院里去寻柴禾,冷不防见陈无极还在那里跪着。
陈凯之心里一软,厉声道:“吃了饭没有?”
“没吃。”陈无极见陈凯之开始搭理他了,然后加重了语气:“清早也没吃。”
陈凯之又气又笑:“进来,帮我烧柴。”
“噢。”陈无极一骨碌翻身而起,却是揣着包袱,匆匆进来。
“这是谁的东西?”见他提着包袱,陈凯之皱眉。
“是刚才在轿子里的那位小姐叫我交给大哥的,说是纶巾和儒衫。晓得你没置办,怕也来不及,所以……”
“拿我看看。”
接过了包袱,回屋解开一看,果然是一套用料极好、针工细致的衣衫。
陈凯之不由摇摇头:“她和你说什么了?”
陈无极歪着头想了想,才道:“只说把这送你。”
哎……这是糖衣炮弹啊。
可现在再寻裁缝,确实来不及了,最重要的是……穷!
陈凯之摇头苦笑,却也能体会到荀小姐的心意,他道:“你谢了她没有?”
“又不是送我的。”陈无极嚅嗫着道,他显然有点害怕陈凯之。
话糙理不糙啊,陈凯之很能理解,给人跑腿已经很辛酸了,这就好像上一世界,学堂里专门给人代送书信的小逗比一样,为人做嫁衣就已经很忧伤了,谢个毛线。
陈凯之索性将衣衫试了试,将儒衫披着身上,纶巾戴头,家里没有铜镜,朝陈无极道:“合身吗?”
“好看。”陈无极赞叹道。
这倒是实话,这纶巾和儒衫剪裁得体,陈凯之身材本就好,眉清目秀,此时穿在身上,翩翩如玉。
“噢,我想起荀小姐还交代了一句话。”陈无极道。
陈凯之自我感觉也还不错:“什么话,但说无妨。”
“荀小姐说,若是陈大哥收了,便算是预支了嫁妆……”
为何不早说?
陈凯之目瞪口呆,逗我呢,这就是嫁妆?
他忍不住瞥了陈无极一眼,这厮肯定是故意的,先前为何不说,等自己试过了才实言相告。
陈无极在别人面前,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怕是没少被人嬉笑怒骂,到了陈凯之面前,方才显出一些少年人的俏皮,这时他识趣地忙道:“我去烧柴。”
用过了饭,陈无极主动去帮着洗了碗筷,陈凯之的气已消了,等陈无极讨好的样子到了自己面前,陈凯之便道:“你有什么打算?”
“我……我……我想跟着陈大哥。”陈无极的脸上显得有些忐忑。
陈凯之不禁苦笑道:“跟着我?你也该知道我穷啊。”
“这不打紧,我可以做工。”陈无极可怜巴巴地看着陈凯之:“我没处可去了,所有人都欺负我。”
陈凯之又感到心软了,这少年其实并不坏,只是处境糟糕罢了,他心里想,等入泮礼完成之后,自己便算是秀才,官府给自己的钱粮会增加不少,生活也会比从前宽裕一些了。
他便道:“好吧,你就暂住这里,不过有一条,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该做的事,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做,应该做的事,就算千万人阻挠,也非做不可。我不求你做什么君子,但愿你遵纪守法,知道了嘛?你读过书没有?”
听到陈凯之肯收留自己,陈无极喜上眉梢,忙道:“读过一些,杨道士在的时候,曾教我认过字,可惜……他几年前便去世了。”
陈凯之唏嘘了一声,道:“那你也别去做工了,我想想办法,你先在这里读读书,我督促你的功课。”
陈无极便道:“是,一切听陈大哥的。”
陈凯之让他梳洗干净,接着出去赊了一床被褥,案首的身份很好用的,附近街坊的人都晓得陈凯之是案首老爷,陈凯之只说过些日子给钱,对方并不介意,只说:“小相公不必急着还的。”
陈无极便算在这里住下了,他开了一个床铺在厅里,平时起得也早,陈凯之起来的时候,他便已经开始烧柴下米了,这倒令陈凯之有些不好意思了。
三日之后,陈凯之到了府学,此时新晋的秀才们,都戴着纶巾,穿着儒衫,一个个踌躇满志的样子,可等到陈凯之一来,众人便自惭形秽起来,
案首便是案首,何况陈凯之年轻,又生得一副好皮囊,剑眉星目,颜如冠玉,风采翩翩。
众人纷纷前来见礼,当然也不无嫉妒的人,陈凯之一一含笑回礼,等到学正出来,集结了人马,接着便是铜锣开道,一行新晋秀才,在学官的带领之下,径直往学庙去,沿途自然免不了有人围看,热闹非凡。
陈凯之因是案首,走在队伍之前,不禁显得有些尴尬,这种像猴子一般的出来展览,还真令他有点不太适应啊。
等到了学庙,学正主祭,诸生跨过了泮池,便向孔圣人行弟子礼,一场大礼下来,已到了日落,学正大人唱喏道:“路漫漫其修远兮。”
众人附和:“吾当上下求索。”
学正满意点头,道:“放鱼袋吧。”
所谓的鱼袋,乃是相公的标志,朝中的高级官员,大多佩戴玉鱼袋,寻常的官员,大多是金鱼袋,若是举人,则是银鱼袋,而小秀才们逼格不太高,当然,既然已经算正式入了学,大家都是孔圣人的子弟了,这就好像另一世界,你拜了大哥,即便只是泊车小弟,无论再怎样不起眼,也会给你一个信物。
鱼袋就是信物,虽然特么的是铜的。
有文吏先取了鱼袋,恭送至陈凯之面前,这鱼袋上还铭刻了自己的身份,以及入学的年龄和体貌特征。
陈凯之接过,将其系在腰上,往后行走于江湖,这便是一个身份,没饭吃了,靠着这个,多少还能得到一些读书人的帮助,甚至可以去文庙里讨一些米,若是遇到了官司,也可以在当地的官府,寻一些通融。
当然,秀才是不会去讨米的,一般官府都会发放米粮,还有免税的名额,总之,虽然做不到大富大贵,可衣食无忧却还是做到的。
秀才们都好生佩好了鱼袋,这才散去。
陈凯之的心情还是挺好的,身份提高了,生活质量也上一个台阶了。
第五十七章:上中下三策
陈凯之往家里走,心里却想着自己成了秀才,府学从此会发放更多的米粮了,这一月下来,差不多能得一千钱和五斗米。
不过现在多了一个陈无极,倒是令他有了几分压力感,他不想饿肚子,也不想家里读书的陈无极挨饿。
这家里多了一个人,就不免多了几分责任。
不过陈凯之倒是并不后悔,怎么说呢,来到这个世上,无依无靠的,虽然有了恩师,也认得了一些朋友,可终究身份悬殊,给陈凯之一种心理上的梳离感,可和陈无极相依为命,二人都是无亲无靠,反而使陈凯之有一种彼此相依为命的感觉。
这个时候,陈凯之正好经过一个摊子,见那荷叶鸡烤得清香沁人的,不禁食指大动,便对那小贩道:“这荷叶鸡多少钱?”
“五十文……”
是有些奢侈了,陈凯之想了想:“来半只。”
“公子。”小贩子笑了:“这荷叶鸡论只卖的。”
“呀。”陈凯之有些尴尬了,五十文,的确太奢侈了,哎,还是回家喝粥去吧,他笑了笑:“噢,一只鸡,我吃不下。”
人穷志短啊,陈凯之生怕回头见到那小贩异样的目光,脚步就走得更快了。
这一路上,遇到几个稚童,拍着手围着头戴纶巾、穿着儒衫,陪着鱼符的陈凯之转,口里还叫:“小相公,小相公……”
路边挽纱、洗衣的女子,也不禁多看了陈凯之几眼,带着几分春心萌动的眼眸,教陈凯之有些吃不消,毕竟还是脸皮薄啊,太招摇了。
回到了家里,陈凯之已饿得前胸贴了后背,推门而入,正想催促陈无极熬粥做饭,却是一股肉香扑面而来,这房里缺了一脚的桌上,竟是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
陈无极不敢吃,垂涎三尺的艰难等陈凯之回来,一见陈凯之推门而入,顿时欢呼雀跃:“快,趁热,陈大哥,吃饭了。”
“这……哪里来的?”
陈无极道:“荀小姐听说今日是入泮之礼,晓得陈大哥肯定是要空腹回来的,方才叫了人,提了这些菜来,说是陈大哥辛苦,要好好犒劳自己。”
陈凯之眯着眼,变得谨慎起来,糖衣炮弹啊,禁不住道:“这岂不是将我当吃软饭的?”
陈无极很不争气,又带着几分期待的样子:“陈大哥,我陪你一道吃软饭。”
陈凯之苦笑摇头,坐下,咳嗽一声:“君子固穷,却是不吃嗟来之食,不过念在那荀小姐初犯,就不计较了,下次再送来,我要骂她的。好了,吃饭。”
陈无极早就磨刀霍霍,听到陈凯之话音落下,立即大快朵颐,陈凯之本还想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