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豪-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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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曾玉显然是老迈,说话一喘一喘的:“近日,金陵大灾,臣夜观天象,见白虹贯日星兆,晕者,攻也,日晕的出现和阴阳交和有关,阴阳相协,则万事俱顺,而阴阳颠倒,乃阴气攻纯阳之故也。所谓晕不时见,女谒乱公,此”
太后猛地凤目张大,那凤目,愈发的幽深不可见底。
“住口!”张敬也是吓了一跳,阴阳颠倒,这预示着什么,当今虽有天子,可是天子年幼,朝政几乎出自太后,这曾玉好大的胆子,借着这一场金陵的瘟疫,居然敢说是上天警示,是因为阴盛阳衰,岂不是暗示,这是太后主政的缘故吗?
那曾玉听罢,忙叹口气道:“臣死罪,死罪。”
太后却是朝怒气冲冲的张敬使了个眼色,而后嫣然笑了起来,她徐徐自座上起身,侧立两旁的女官会意,蹑手蹑脚地卷起了珠帘。
太后一身凤装,徐徐踱步而出,便见这满朝武,一个个都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太后风淡云轻地道:“阴盛阳衰,才惹来这场灾祸的,是吗?”
曾玉吓得魂不附体:“臣不过是以天象而论”
太后却压根不理会一个小小的钦天监的监正,美目似是会传情一般,含着笑意一闪,定格在了百官之首的一人身上:“赵王殿下以为呢?”
赵王已是年过三旬,相貌堂堂,身段修长挺拔,一身蟒衣,玉带束腰,显得器宇轩昂。
赵王只淡淡道:“娘娘,臣弟不懂天象。”
太后只是笑了笑:“是呢,曾卿家方才是内行,这种话,当然要借着曾卿家之口才能说。”
百官都噤若寒蝉,一言不敢发。
赵王沉默了一下,才又道:“不过臣听说,金陵那儿有奏,说是有一个叫陈凯之的生员胡言乱语,以鬼神之说,牵强附会,以至上天降下警示,才酿成今日这样的灾祸,金陵同知杨校已经下令捉拿那陈凯之,谁料到此生员胆大包天,竟是逃之夭夭,进了疫区”
听到这里,太后的娇躯已微微一颤。
陈凯之这个名字,太后已是化作了灰烬,她也记得了。
只是她万万想不到,他竟进入了疫区。
那天瘟的可怕,太后岂会不知?
赵王一面说,一面看着太后的脸色。
太后却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是轻描淡写地道;“噢,还有呢?”
“没有了。”赵王的眼底不禁露出了失望,他很希望这个嫂子勃然大怒,因为陈凯之的鬼神之说,正是洛神,现在在这里提出,动摇的正是这皇嫂的名分。
“哀家知道了”太后只轻轻地应道。
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太后只嫣然一笑,便又徐步回到了珠帘之后。
张敬便扯着嗓子道:“议事吧。”
朝议继续在进行,已有人开始振振有词地抨击杨同知了,自然,也有人反唇相讥。
这朝堂上,历来都是闹哄哄的,回到了珠帘之后的太后,俏脸却是瞬间阴沉了下来,她不露声色地静听,直到朝议结束,百官告退。
在这终于变得安静下来的宫殿里,太后抬眸,冰冷冷地道:“张敬留下,其余人都退下去吧。”
宫娥和女官们随之行礼,告退而出。
这里,便只剩下了太后和张敬。
张敬立即拜倒,惶恐不安地道:“奴才万死,奴才早就该将殿下带回京师来的,若是如此,何至于”
太后像是一下子变得疲倦不堪起来,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而两行清泪,直到这时候,才自眼角流淌下来。
她的声音少了方才的淡然,带着极少在外人跟前显露的忧伤道:“这是噩耗啊,完了,一切都结束了,那是哀家唯一的孩子啊,找了十三年,十三年啊,这十三年来,哀家无一日不是在日思夜想,哪里想到,刚刚才有了喜讯,最终得来的却是如此噩耗。”
方才还不怒自威的脸庞,此刻已是泪珠满脸,令这个高高在上的女子,一下子多了几分柔弱。
第八十四章:救命
张敬在宫多年,自是早就练就了一颗玲珑之心。
听了太后的话,便明白了,太后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娘娘方才为何不借此机会震怒?”张敬心里稍安一些,小心翼翼地继续道:“那金陵同知,真是该千刀万剐。”
太后的眼泪如梨花雨下,却只是哽咽,没有肆意地放声大哭,她的指尖,已是掐入了手心,殷红的鲜血,自手心流淌了出来,她娇躯不禁打了个寒蝉:“因为哀家不能,这一切显然都是有预谋的,从金陵同知借着洛神赋做章,再到钦天监,说什么阴阳颠倒,呵哀家难道会不知道有些人在打什么主意吗?这些人已经等得开始不耐烦了,他们巴不得哀家勃然大怒才好,哀家怎么会让他们得逞。”
她眯起眼睛来,又道:“这个时候,哀家要做的,是该冷静,定要冷静,天塌下来,哀家也要比他们更加坐得住。你还没听明白吗?这件事是谁报来的?是赵王。一切的奏疏,本来应当通过内阁,转通政司传递入宫的,可是为何赵王会先得到消息?”
说到这里,太后的眼眸猛地一张,这眼眸突然锐利的如一把尖刀,她的目中虽然带泪,可是深邃的眸底深处却暗藏着无数复杂的情绪,她不屑于顾地冷冷一笑道:“这说明消息走漏了,是在内阁走漏的,内阁乃是中枢,在里头办公的大臣,无一不是我大陈朝的栋梁,能查阅金陵奏报的人,更是凤毛麟角,那么这其中是谁敢冒这样大的风险,给赵王传递消息呢?”
太后的眼睛落在了张敬身上:“他这是在向哀家示威,让哀家看看他的厉害,他在告诉哀家,这朝野内外,有多少他的人,他能把手伸到金陵,伸到内阁,那么还有多少地方,乃至于卫戍宫中的羽林卫,他又伸了多少呢?”
张敬打了个寒颤,不禁担忧起来:“那么太后”
太后摇摇头,道:“这一场灾难,让他们胆子大了起来,天瘟天瘟问题就在这天瘟上头,一旦天瘟肆虐,死伤不计其数,到了那时候,天下臣民,无不抱怨,现在哀家听政,这些怨气自然都将直指哀家。”
“哀家现在要忍,要伺机而动,不能急,决不能急,只是”她抬眸,她太清楚有些人想借着这场天瘟,想要动摇她的根基,打击她的合法性,她努力地使自己冷静,突然又苦笑:“可是忍了又能怎么样呢?哀家的无极已是绝无幸免了绝无幸免了啊。”
她突然吃吃地笑了,笑中带着绝望:“哀家的儿子,哀家等了他十三年,这十三年来,每一个夜晚,哀家都梦见他,可是他终究又没有了,自此之后,真正的是天人相隔了,哀家也没有什么指望了。”
只是,说完了这些,她的脸上突然地露出了残忍之色:“哈哀家之所以忍,是因为哀家要铲除掉这些害死了哀家儿子的人,哀家绝不会让他们好好地活着,他们,一个都不留,再等等吧,哀家已经不怕等了。张敬,你立即派人去金陵一趟了,固然无极现在生死未卜,哀家虽已不抱任何期望,可是”她抬眸,郑重其事地看着张敬:“哀家希望,他还活着。”
张敬心里一沉,他很清楚,皇子殿下其实是必死无疑的了,却还是乖乖地拜倒,叩首道:“奴婢遵旨。”
太后挥手,张敬才徐步悄然地告退而出。
女官和宫娥们蹑手蹑脚地入内,此时太后早已收敛了泪,眼里虽还留了一团朦胧,如烟似幻,却难以让人想象,现在这么笑容可掬的娘娘,方才经历了何等的锥心之痛。
太后双目似是含情,左右四顾:“夏日炎炎,金陵的灾情,也不免令人焦躁。听说畅春园的兰花俱都盛开了?”
女官回禀道:“是。”
太后便伸出手,忙有女官架起了手,太后的柔荑轻轻搭在她的臂上,一如既往的雍容华贵,她轻启朱唇:“走,去赏一赏吧。”
一炷香之后,一个小宦官疾步到了一处偏殿,偏殿幽森,细细而看,只见那阴影下,盘膝坐着一个人影。
小宦官拜倒在地,战战兢兢地道:“娘娘去畅春园赏花了。”
人影僵硬着不动,宛如磐石。
良久,这人才轻叹了口气:“知道了,退下吧。”
偏殿的门又重新紧闭起来,只留下这偏殿中一盏油灯,盘膝而坐的人依旧还在阴影下,看不到表情,只听到他那低沉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宫殿里低声呢喃:“她还有心思赏花,莫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了今日她还有什么底牌?不,不对劲,越来越不对劲了。”
此时,在金陵的那县学里已是荒废下来。
疫区之中,到处是无人过问的尸首,还有那不知从哪里钻出的野狗,一阵破败。
方先生是略通医术的,所以他能很清晰地说出自己的症状。
陈凯之认真细听,一一记下。
大抵,他对这所谓的天瘟,心里已有一些数了。
当初陈凯之在黑叔叔那里,遭遇过许多传染病,如流行感冒,如疟疾,这些在后世的小病,放到了这个时代,可能就足以致命了。
从方先生的叙述中,陈凯之大致能判断出,这理应是一种类似于登革热的病症。
所有人都以为,所谓的瘟疫,完全是依靠人与人的接触传染,可事实上,这登革热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是通过蚊子来传染的。蚊子无孔不入,其实登革热的致死率理论上并不高,可是传染率却是惊人,而且无孔不入,这就极容易引发恐慌。
而一旦恐慌蔓延,几乎所有的病患,根本就无法得到有效的救治,甚至直接被遗弃,许多人何止是病死,因为大面积的营养不良,以及各种恐慌带来的后果,反而使死亡直线上升。
陈凯之坐在方先生的榻前,心里思索着,忍不住道:“敢问恩师,十五年前,是不是也在这个时节发的疫情?七月,还是八月?”
方先生一副病入膏盲之状,气若游丝,还是勉力地张口道;“是七月半。”
陈凯之心里暗想,这就没有错了,果然是登革热,登革热只在七八月份流行,等到天气转凉,立即销声匿迹,可即便如此,这种无孔不入的疫情,所造成的隐患和伤亡,也足够恐怖,即便是在上一世,莫说是黑叔叔,便是基础较为完善的台湾地区,一个登革热,亦能造成数十人的死亡,何况是这个时代?
眼下要预防这疫病,首要的是防疫,所谓防疫,便是除蚊;否则就算这里隔离了,用不了多久,整个金陵,乃至于半个江南,亦可能造成巨大的灾祸。这其次,便是下药了,陈凯之看着处在高热的恩师一眼,心里知道,恩师是自己第一个救治的对象。
陈凯之想了想,便长身而起,冷不防撞到了身后的吾才师叔。
原来吾才师叔一直站在身后,仔细一看,满脸胆战心惊的样子。
陈凯之便道:“这里有药没有?”
“没没有的。”吾才师叔忙摇头。
陈凯之却看出了他的心虚,便板着脸厉声道:“这是救恩师的命!”
吾才师叔才讪讪道:“我偷偷备了一些,有备无患”
第八十五章:救人就是救己
其实这种疫情,人为的被渲染大了,与其说是瘟疫,其中只怕还夹杂着不少人祸,就比如官府根本不知这所谓的天瘟是依靠蚊子传染,下懿旨的进行隔离,哪里出现了病患,立即隔离几条街巷。
这样一来,隔离区里的人,便免不了人心惶惶,物资又不充足,一旦染病,莫说救治,寻常人都不敢挨近,怕是连口水都没得喝,能救活的,就这样被拖死,本不该染病的,偏偏在这种环境之下非要被感染不可,感染的人数越多,恐慌越大,恐慌越大,死伤愈多。
“这就是古代啊。”陈凯之心里摇头,恩师显然已经出现了登革热急诊的症状,已经不能再拖了。
陈凯之一脸正色地对吾才师叔道:“赶紧去取药,我知道一个方子,这些药都要配齐。”
吾才师叔不禁道:“凯之啊,你懂医术?”
陈凯之知道,这位师叔其实是在质疑他。
这个时候,必须得让人信服不可:“师叔,我昨夜做了一个梦,可以救恩师的,你信不信?”
“啊”吾才师叔微微一愣。
这便叫对症下药,陈凯之若说自己懂医术,吾才师叔也未必肯折服,因为懂医术的人多了,这时代,但凡是读书人,都略懂一些医术的。
可若是托梦就不同了,这是神迹啊,师叔这种货色,多半就信这个。
“嗯?”吾才师叔似乎有点明白陈凯之话里的意思了,狐疑地看他。
陈凯之面不红心不跳,这便是混社会的本能,说瞎话首先就得连自己都信,假的说的必须跟真的似的,他正色道:“夜里,我梦见了至圣先师,说是不忍江南赤地千里,赐我一个良方,教我救治百姓,眼下先救恩师,不要啰嗦,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