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豪-第4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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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芳轻轻抬眸,微微皱眉问道:“此时能有什么奏疏,何至于通政司这般急着送来?”
书吏道:“乃北静王所奏。”
苏芳便颔首点头,他明白了,奏疏和奏疏是不同的,北静王乃是辅政,他既上了奏疏,肯定不能耽搁,他道:“取来,老夫看看。”
奏疏送到了苏芳的案头,苏芳心里颇为奇怪,这个时候,陈凯之送奏疏来做什么,明儿清早,作为辅政,北静王是该入宫,和陛下以及内阁大学士还有太皇太后直接商量政务的,有什么话,不可以等明日再说?
带着这个狐疑,苏芳低头一看奏疏,顿时脸便霎时苍白无比。
他忍不住低声道:“这还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北静王殿下……真是大手笔。”
说着,他忙是皱眉,抬眸看着书吏:“通政司那儿,将奏疏抄录去了宫中没有?”
“抄录了。”
苏芳便摇头,苦笑:“终于知道,他为何要上奏疏了。”
第八百一十四章:取陈氏而代之
苏芳说罢,将这奏疏放到了一边。
按理,任何一本奏疏,都是需要内阁大学士来票拟的,所谓票拟,便是在奏疏之下,写下自己的意见。
之后,再送入宫中去,宫中若是觉得这个意见可行,便直接圈定便可。
可苏芳却知道,这封奏疏,却是不能票拟,他甚至连提意见的资格都没有。
一切……都只能等待明日了。
………………
而在宫外。
清冷的街道上,一行行锦衣卫却已分头出发,带队的,乃是千户,紧接着,几处宅院传出了狗吠声,下一刻,锦衣卫直接破门。
门一破,便是一队队人冲入了宅院,他们轻车熟路,显是将宅中的布局摸了个通透,等到了后宅,直接将已睡下的人揪出来。
自然,这免不得传来女眷的惊呼声。
衣衫不整的男人很是错愕,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见这等人居然还这样闯入自己的内宅,竟是铁青着脸,口里愤恨的怒骂:“尔等何人,可知道……”
啪,有人一脚将他踹翻,噗通一声,他便坐在地面上,可他依旧不甘心,挣扎着要起来。
“岂有此理……”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啪,又是一脚踹了过去,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地面上,抽搐起来。
“尔等放肆。”
众人并没有觉得害怕,而是淡淡开口道。
“锦衣卫,请大人去南镇抚司走一趟。”
而在灯火通明的北镇抚司里,吴佥事一宿未睡,眼睛青黑一片,困意侵袭而来,然而他却不敢眯一下,直到有人匆匆进来,俯身道:“佥事大人,事情妥当了。”
吴佥事颔首点头:“拷问!”
“是。”
“还有!”吴佥事虽在陈凯之面前,都是笑吟吟的样子,显得和气,可在下属面前,却颇有威仪,他手轻轻的搭在案头上,轻轻摩挲着,一字一句的顿道:“死几个,没有关系。”
“明白了。”
………………
陈凯之昨夜睡得极好,清早便自飞鱼峰下了山,他养成了步行上山下山的习惯,对他的身体极有好处,接着便如寻常时候一般,骑着马,至正定门。
今日不是廷议,不过作为辅政,必须找个时间点入宫议政,文武的头头是道,连陈无极都不由跟着点头,觉得他说的极有道理。
可陈凯之却是对此不以为然。
陈凯之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也不是只知道读死书的呆子,这些话忽悠书呆子,完全足够了。可对陈凯之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首先,现在的问题是救灾和修河堤的问题,既然关系到了这等事,埋头去做就好了。而姚文治却将这个问题扩大化了,将吏治和党争的危害提了出来,这些话都是有道理的,甚至可以说姚文治一下子看清了问题的本质,可是……仔细一琢磨,问题来了,提出的这些问题能解决吗?
不能解决!既然不能解决,你说个毛线?
果然,姚文治说罢之后,就没有下文了,随即一笑:“接下来,要议的是……”
陈凯之突然道:“姚公,我上了一封奏疏,内阁可收到了吗?”
姚文治分明是在拖。
奏疏他清早肯定是看过的,摇头晃脑一大堆,本质上就是不愿去谈实质的问题。
而太皇太后显然也早看过奏疏,可她平静无比,一副并不知情的样子,显然是在等。
可是陈凯之却没心情去等下去,他笑吟吟的看向姚文治。
姚文治终于没地方可躲了,他便笑笑容可掬的道:“奏疏,老夫是看了,只是事关重大,自然是恳请太皇太后和陛下圣裁。”
这便是将球踢到了太皇太后脚下。
太皇太后意味深长的看了陈凯之一眼,又看看姚文治等人,方才叹了口气,淡淡开口说道:“奏疏,哀家倒是看过,北静王何时,竟有了恻隐之心?”
陈凯之朝太皇太后重重点头道:“因为臣在外头,听到了一些议论。”
太皇太后凝视着陈凯之,目光幽深:“什么议论。”
陈凯之朝太皇太后笑了一声,旋即便正色说道:“坊间的百姓都在问,为什么大陈的宗室们,总是死的比寻常百姓家还要快一些!”
此言一出……
文楼里顿时没了声息,静得可怕。
太皇太后面无表情,看着陈凯之的目光也是平静无波,她想了想,才沉吟问道:“你要如何?”
陈凯之朝太皇太后一字一句的顿道:“赵王等人谋反,牵涉到了人,足有数千人,臣在想,赵王等人固然是死罪,可毕竟念在他们是宗室的份上,可饶他们性命,将其废黜为庶人,圈禁即可,至于他们的族人,也不必大兴杀戮和株连,何不从轻发落,他们已再兴不起什么风浪了,不过是一群戴罪的阶下囚,上天有好生之德,娘娘历来有宽旭仁念之心,若是娘娘能宽恕他们,天下军民百姓,想来都会感激娘娘。”
为赵王这些乱党请求宽免。
这是谁都没有料到的结果。
这些人,可都是乱党啊。
当然,别人提出来,这是找死,因为少不得会让人怀疑,他们也是赵王乱党余孽。
而偏偏,陈凯之乃是弹压赵王这些反贼的第一功臣,谁敢说他与赵王余孽有什么关系?
何况,陈凯之并非是想给他们脱罪,只是给他们免死而已,减轻一些罪过,仅此而已。
太皇太后则凝视着陈凯之,目光变得越发深沉,嘴角轻轻勾了勾,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北静王不要忘了,当初,是北静王弹压了他们,现在,却为何要为他们求情?”
陈凯之淡淡道:“弹压他们,乃是尽忠职守,求情,是为了安民,现在外间,已有许多非议了。”
“什么非议。”太皇太后脸色厉然起来,冷冷质问道:“哀家怎么就没有听到什么非议。”
陈凯之则抬眸看着太皇太后,一字一句道:“外间说,有杨氏子弟心怀不轨,想取陈氏而代之!”
第八百一十五章:锋芒毕露
此言一出,真是惊世骇俗,惊得所有人都不要不要的。
这最后一层的遮羞布,竟这么大喇喇的撕了下来。
太皇太后想来也万万不曾想到,陈凯之竟胆大至此。
如此直言不讳。
她微微一愣,默不作声,一张面容里却满是淡淡的冷意,目光直直的看着陈凯之。
陈凯之也不惧怕,而是迎视着她的目光。
一时文楼的气氛格外凝重,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了。
一旁的陈无极显然也觉得这话是要彻底翻脸的节奏,便故意打圆场:“北静王,外头的人乱嚼舌根,也是有的,这些人是妖言惑众,朕决不轻饶。”
姚文治也忙道:“陛下所言甚是,老臣也以为……”
陈凯之却并不领情,也不打算转移话题,而是冷冷打断道。
“是不是嚼舌根,有什么关系呢,可这些非议已经起来了,而今许多人说,十几年前,许多宗王们被处死,可如今,又有一批宗王要被株连,这才是臣请求太皇太后和陛下酌情处置赵王以及赵王余党的原因。”
太皇太后在沉默之后,终是爆发了,她先是一笑,之后便是阴沉着一张脸,愤怒的开口。
“陈凯之,你成了圣贤之后,怎的,竟开始越发的悲天悯人起来了?当初,弹压他们的是你,现在出来求情的还是你,你意欲何为啊?赵王这些人,既敢谋反,这就是万死之罪,这是朝廷的法度,你虽为摄政,却有什么资格,为他们求情?他们的罪证,都是板上钉钉,你难道不知吗?”
面对太皇太后的谴责,陈凯之并没觉得惧怕,而是一字一句的反驳道:“赵王等人有罪,可许多牵连到的人,又是何辜?”
太皇太后则是冷漠如刀锋一般的看着陈凯之,口气冷若冰霜:“其余党,自然会查处他们的罪行,这不是你操心的事!”
她厉声道:“从今后起,谁若是再为赵王等人求情,便是赵王余党!”她说着,已是拂袖而起,狠狠的扫了这文楼中的人一眼:“是余党,便得死,哀家说到做到,无论他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人。”
接着,她凝视着陈凯之,冷冷笑了起来。
“方才北静王说,为何百姓们说宗王们为何短命,这个问题,哀家无法回答非议的百姓,也无法回答你北静王,可是……”她一字一句道:“但是哀家可以说,死就死吧,死了又如何,多一个宗王不多,少一个宗王,也不会少,不缺一个两个宗王!”
说着,她便起身,已气咻咻的拂袖而去。
文楼里虽是太皇太后负气走了,可依旧是留着肃杀的气息。
良久,姚文治吁了口气,苦笑道:“陛下,臣等告退了。”
陈无极皱眉:“不是还有事要议?”
姚文治垂着头,恭谦的样子道:“太皇太后不在。”
这意思便是,太皇太后不在这里,那么议的没有任何意义。表面虽是恭敬,可话里话外显然不将陈无极放在眼里。
陈无极面有怒色,质问的眼神看着姚文治,冷冷问道:“朕在这里!”
姚文治谦和的语态道:“请陛下息怒,只是臣不敢议了,请陛下恩准,准臣告退。”
陈无极一时无言,竟是老半天回不神来,气鼓鼓的瞪着姚文治。
陈凯之却是上前,朝姚文治开口道:“走吧。”
姚文治如蒙大赦,当先告退,苏芳见状,也起身告退而去。
这文楼里,只剩下了陈无极和陈凯之,还有便是陈一寿。
外头,已开始有宦官在探头探脑,似乎想打探什么。
陈无极铁青着脸,却终没有发作,只是道:“不敢议,怕死吗?”
陈凯之方才还不依不饶的样子,现在却是笑了,朝陈无极问道:“陛下,何必要动怒呢?”
陈无极一呆,忍不住看向陈凯之,一副想要龇牙咧嘴,却见陈一寿在,却警惕的看了陈一寿一眼。
陈凯之对陈一寿倒是没有什么戒心,笑道:“陛下一定在想,方才我为何要和太皇太后争锋相对。因为,臣在争人心。”
“争人心?”陈无极一呆。
陈凯之便解释给陈无极听。
“赵王在京外,还有许多余党,都在惶恐不安,他们虽没有被株连,可这些将军和都督,还有在外的宗王们既是不安,却又对太皇太后心怀不忿。此时,臣站出来,请求宽恕,尽力的减少株连的范围,其实,臣自知,这于事无补,臣的奏疏,也起不了作用,只是这奏疏,却会传遍天下,那么,那些群龙无首的宗王和节度使,还有都督们,会怎样想呢?”
“当初,臣虽是他们的敌人,可眼下这个局面,尚能制衡太皇太后,制衡杨家的人,除了陛下,便是臣下了,臣,也成了他们最后的希望,臣今日之举,就是想告诉天下人,大陈,还有一点希望,而后,将他们团结在一起,使有些人的阴谋,不可以得逞。”
说着,他声音变得响亮,透着几分郑重。
“这一举,固然可能触怒太皇太后,可事到如今,已经别无他法,绥靖是死路,臣不愿坐以待毙。”
陈无极听罢,恍然大悟,下一刻他便打了一个冷战,小心的提醒陈凯之:“可你方才好大胆,竟敢说外头有人传言,杨氏有人图谋不轨。”
陈凯之笑了,无所谓的样子道:“臣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既然打算好了得罪人,那么就并不介意,将人得罪至死,因为……得罪和得罪到死,其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分别。既然如此,那么不如索性,就痛快一些。”
陈凯之随即看了一眼陈一寿:“只是陈公,不该留在这里,方才就该和姚公一般,告退出去。”
陈一寿摇摇头,苦笑着开口说道:“陛下要议事,身为臣子的人,怎么可以告退呢?”
陈无极打起精神,看了眼陈凯之,又看一眼陈一寿,旋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