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豪-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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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双方势同水火,而且近在咫尺,可是却仿佛陈凯之有了魔力一般。
其实陈凯之的心里已经捏了一大把汗,他很清楚,自己这一次实在是在玩火,只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既然身后就是万丈深渊,那么不妨就寻一个活命的机会吧。
杨同知已经带着校尉匆匆下了楼来,分开了无数的官军,杨同知瞪大着眼睛,恶狠狠地看着陈凯之,气得嘴皮子发抖:“陈凯之,你这是谋逆大罪。”
他距离陈凯之很近,二人的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眸里,看到了那瞳孔中的杀意。
随即,杨同知狞笑道:“滔天大罪,万死莫恕!”
陈凯之很平静地看他,正色道:“我知道。”
这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却令杨同知一呆,因为他所见到的陈凯之太过冷静了,冷静的不像话。
陈凯之不在乎!
他只管前行,官军们只能一窝蜂的向后退,杨同知也不得不尾随着人流后退,显得狼狈不堪。
第八十九章:神迹
陈凯之的方向就是同知厅,这时候他反而显得轻松起来,等他到了同知厅里,各县正准备离开的县令们,此刻却又统统被快马追了回来。
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整个金陵已经震动,各县县令,如何还能袖手旁观?
一顶顶的官轿又回到了同知厅门外,有人下了轿子,不由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胆大包天如此。
陈凯之领着人,将这门板直接送进同知厅正堂,杨同知会同几个武官,以及各县县令,也只好随之入内。
这门板被陈凯之亲自安放在了正大光明的匾额之下,而门板一离开陈凯之的手,几个武官顿时唰的一下,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铿锵一声,金铁交鸣声传出。
可是这时候,陈凯之没有去在意那些带着杀气的刀锋,而是拜下了。
拜在了门板之下。
他这一拜,却像是提醒了所有人,见了太祖高皇帝之灵,你们怎么能站着呢?
这便是传说中的套路,两世为人,陈凯之太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了,越是这个时候,自己就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错误,一丁点都不能有。
自己需要控制住整个场面,说错了一句话,甚至动作上的缺失,都可能让自己身首异处。
“想整死我是吗?”这一具质彬彬的躯壳之下,仿佛包裹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野性,这野性的声音在陈凯之的内心回荡:“那就来试试看吧。”
堂中之人,不得不乌压压地随之拜倒,连那几个准备动手的武官,也不甘愿地又将刀剑收回了鞘中,乖乖拜下。
大堂里落针可闻,这不起眼的门板,如今仿佛成了神明。
陈凯之抬起头来,看着这朱漆大字,紧接着道:“江宁县生员陈凯之,不辱太祖高皇帝与至圣先师所望”
武官员们虽是跪着,此刻却都是面面相觑。
不辱所望?竟还不辱太祖高皇帝和至圣先师所望?
话说,人家和你有关系吗?
可陈凯之说得振振有词,口里紧接着道:“天瘟横行金陵,无数军民百姓,即将生灵涂炭,太祖高皇帝陛下,在天有灵,心忧百姓苍生,托梦于学生”
托梦?
又是托梦?
那杨同知已经忍不住在心里冷笑,这个小子,怕是疯了,你以为托梦,就能解释今日的事?可笑,真是可笑啊。
看来这小子还不知道大逆不道四个字该怎么写。
陈凯之的声音,继续响起:“托梦于学生,向学生传授救治天瘟药方,对学生谆谆教诲,学生深受太祖高皇帝教诲,更能体察太祖高皇帝爱民之心,而今,学生已治愈感染天瘟者,百余人矣,此非学生之功,俱都是因太祖皇帝陛下有好生之德,而今江南百姓,不再受天瘟荼毒,学生代江南百姓,叩谢太祖高皇帝恩典,万岁万岁万万岁!”
“什么”
若说一开始,这堂中的所有人还觉得陈凯之的言行可笑。
这家伙真真是作死啊。
杨同知甚至颇有些期待,这陈凯之接下来被抄家灭族的下场。
可是现在,他懵了。
太祖高皇帝托梦给他,这当然是一件可笑的事,反正嘴长在他的身上,是没有人信的。
可若是陈凯之当真能治愈这疫病呢?
那么陈凯之的话就值得商榷了。
这么多大夫都无计可施,一个小小的生员,怎么可能救治,这药方哪里来的?
似乎有一点让人觉得可信了,托梦之事,其实这时代的人都是将信将疑的,可人家若是当真能展现出神迹,这就是另外一回事。
杨同知终于忍不住了,道:“陈凯之,少来装神弄鬼,本官就不信你真能治愈疫病!”
陈凯之朝这灵位行了大礼,方才起身,含笑道:“大人,有没有治愈,问一问我的恩师便知,对了,随我来的数百疫区中的百姓,不都在外头等候吗?其中染病的有百余人,大多人身体都已康复,大人要证明,不过是举手之劳。”
方才大家的心思,都放在这太祖皇帝的灵位上,现在经陈凯之提醒,大家才猛然想到了什么。
对啊,方才进来时,看到陈凯之身后的人,无一不像是染了疫病的。
须知染了疫病,莫说行走,便连躺着都费力,何况得了疫病一般都会出红疹,可是方才似乎没有看到有人有那可怕的红疹出现。
当真能救治!
堂中之人,有人禁不住惊呼起来。
杨同知不知悲喜,突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郑县令已是大喜过望,想到若是当真有了救治的法子,县里可还有几个重患能得救呢,连忙道:“凯之,当真能救?若如此,这真是天大的恩德啊。”
陈凯之正色道:“不。”
他一说不,众官的心里又咯噔了一下。
敢情你陈凯之是在忽悠啊!
陈凯之将头微微抬起,仰角四十五度,眼睛落向房梁,双手朝天一礼:“学生不过是受太祖高皇帝所托,哪里敢以广施恩德自居,这莫大的恩德,皆赖太祖高皇帝陛下,高皇帝爱护百姓,虽已登入极乐之境,却心系人间百姓,此等仁厚,真是万民楷模,堪称千古一帝!”
呼
所有人都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郑县令忙正色道:“凯之说的好,太祖高皇帝万岁。”
这时候他又朝这灵牌拜下。
其余人哪里敢怠慢,话都说这份上了,只得再表现一下敬仰之情。
话又说回来,这太祖高皇帝都已死了五百年了,从不见显现圣灵,倒是破天荒的托梦了。
虽是这样想,大家却已知道,陈凯之已经彻底的安全了。
托梦之事,大家信吗?
信!不信也得信!不信,怎么显得太祖高皇帝的仁德?不信,能活下来的江南百姓,还感激谁去?
朝廷会认吗?
一定会认,就算陈凯之现在改了口,朝廷也定会一口咬定,这就是高皇帝托梦,不是托梦,就抽得你下半身不能自理你信不信?一切的功劳,归于太祖高皇帝,就等于是归于皇家。
那么问题又来了,既然朝廷肯定会认托梦,绝对无人敢唱反调,那么,陈凯之因陋就简,弄一个简单的太祖灵牌,带着得到救治的百姓抬着太祖皇帝的灵位走几圈,歌颂一番,有错吗?
准不会有错的,这绝不是大逆不道,这是臣民百姓们发自肺腑的感激,这有什么错呢?
陈凯之没有错,那么是谁错了?
杨同知打了个激灵,他嗅到了一丝不太好的意味,想到此前种种,一股寒气自体内升腾而起,他阴沉着脸,愈发的感觉到不安了。
陈凯之现在却顾不上他,正色道:“太祖高皇帝有好生之德,如今委学生救济金陵百姓,如今灾情紧急,刻不容缓,诸位大人,我这便写出药方,请各县县公即刻熬制汤药,以备不时之需,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患者的注意事项,是了,只怕还需劳烦诸位大人,安排人手,着手灭蚊,各县人口聚集之地,那些水洼较多的地方,都要小心了。”
防疫如救火,多耽搁一刻,便会多几分风险,陈凯之不敢迟疑,取了笔墨,便开始动笔。
第九十章:逃之夭夭
此时此刻,各县的县令大喜过望,都不禁长长松了口气,他们自然清楚,这一次天瘟的横行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重则自己染病,死在任上,即便侥幸活下来,境内死了这么多人,这个黑锅,你不背,谁背?
现在陈凯之既然有防疫和治疫之法,这对他们来说,不啻是雨露之恩,纷纷点头说是。
杨同知阴测测地看着陈凯之,他知道,自己的一切算盘都已落空了,如今算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悄然地自人群中退出去,心急火燎地回到了自己的后衙廨舍里,对一个仆人道:“请那位先生来。”
那位先生,当然是北海郡王的门下,如今杨同知已是六神无主,心知要大难临头了。
谁知他话音才刚落下,外间便有人报:“大人,北海郡王殿下的人来了。”
杨同知心下稍安,他最怕的就是北海郡王那儿眼看大势已去,会给他来一个落井下石,现在听到消息,后脚就来了,也可见对方的耳目灵通。
那人徐徐踱步进来,表现得很是淡然,可是面上却很冷峻。
杨同知冷汗淋漓,忙行礼道:“先生,下官”
“呵”此人冷冷地看着杨同知,道:“为何事先没有控制住那个人?如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你可知道,你惹来了多大的麻烦?”
杨同知已经有些魂不附体,忙道:“下官知错,只是下官”
“你这乌纱帽,已经保不住了。”此人的目中没有丝毫的波动,继续道:“这一次,你铸了大错。”
“可是,下官也不曾想到,那太祖高皇帝当真托梦给了陈凯之啊。”杨同知为自己辩解。
这人只冷冷一笑:“你相信是托梦?”
杨同知犹豫了,不是托梦,又是什么呢?否则那家伙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药方?多少名医都无计可施的病症,他一个陈凯之,何德何能?
这人突的叹了口气,才又道:“可无论是不是托梦,谁也不敢质疑他的话,现在朝中已经有了麻烦,而你北海郡王在京中还来不及传递消息来,我在金陵,代郡王行事,现在你大祸临头,这时候理应赶紧藏匿起来,想必用不了多久,明镜卫就要动手拿人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躲躲到哪里去”杨同知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艰难地道:“下官真的没有生机了吗?”
“你先躲藏起来吧,既然是为郡王殿下办事,殿下岂会不给你一条后路?眼下风声正紧,你火速走吧,寻个地方,先躲起来,你的族人,郡王那儿总会想方设法保全的,躲个两年,等避过了风头,到时你再改头换面,寻个差事你,也不是什么难事。”
杨同知这才心安了一些,他便忙朝这人作揖:“下官明白。”
这人只风淡云轻地一笑:“本来陈凯之只是一个小虾米,不过是上头谋划的一个突破口,哪里想到他却成了至关重要的人,还真是百密一疏啊,噢,你记着,你要藏匿好了,切莫让人发现了行藏。”
杨同知点着头,谨慎地道:“是,是,下官知道该怎么做,趁朝廷的处分还未来,一定立即安排。”
在另一头,交代了所有的事项,陈凯之已是疲惫不堪,这一次风险实在太大了,可想到能救活许多人,心里方才稍安一些。
他不敢表现的得意洋洋的样子,两世为人,他太清楚少年人切忌锋芒太露的道理,有的风头可以出,可是有的风头,却是万万出不得啊。
所以这是托梦!
他咬死了这是托梦,谁质疑自己,自己可是要批评他的。
拜别了所有人,陈凯之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了家里。
街市上已是冷清了许多,便连隔壁的黑吧,也没了往日的笙歌,门窗紧闭。
陈凯之觉得有些欣慰,无论如何,自己似乎救活了许多人,能帮助到别人,总是一件愉快的事。
推开了柴门,进了屋,陈凯之扫视了一眼,不禁微微一愣。
无极呢,无极去了哪里?
家里异常的干净,厨房里似乎也不曾有过近来炊煮的痕迹,陈凯之在家里走了一圈,陈无极却仿佛一下子凭空不见了。
陈凯之心里担忧起来,那小子不会出了事吧?
不对,他也不算小了,理应不会出事,只是这个时候,他能跑去哪里,而且看起来几日都不曾回来?
陈凯之心里微微有些不安,却又不断地安慰自己,却在此时,外头传来声音:“陈公子,陈公子”
是荀雅的声音
陈凯之连忙往外走,果然见荀雅俏生生地站在庭院外,依旧还是那般含蓄的样子,只是那似若星辰的双眸,直直地看着陈凯之,似乎在确定陈凯之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