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豪-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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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陈凯之好奇起来,他道:“恩师为何不早说,恩师一人著书,想必辛苦,弟子可以为恩师代劳,即便不能代笔,却也能为恩师整理一些文稿的。”
方先生似是有些不情愿,板着脸道:“乡试在即,不好好读书,你在其他杂事花这些心思做什么?”
陈凯之便苦笑道:“这能花多少心思?何况学生不是在丁戊号考棚开考吗,哎,别人都说学生考不上了,学生自还是要努力温习功课的,可闲暇时,帮帮恩师,也没什么不可,不耽误功夫的。”
他也不客气,直接上前去随手拿起了一份文稿,这一看,顿时眼中冒光。
什么是价值……这就是价值啊……
自己的恩师,居然私下里鼓捣这个东西,怎么不早和自己说!
这一份文稿里,密密麻麻的,记录的乃是益州吴氏的情况,从商周开始,历经秦汉,从家族的血缘,到各地的支脉,甚至是家族中的名人,甚至事迹,等到了大陈朝,这大陈朝,一些子弟的情况,可谓一清二楚,详尽无比,什么时候,几房的老几中了进士都写得清清楚楚的。
陈凯之瞠目结舌,忍不住吃惊道:“恩师,如此详实的资料,得来只怕不易吧?”
方先生露出几许浅笑道:“容易得很,各地都有县志,有府志,这些你不知道?若是再远一些的,可以翻看史册,只要肯用心,总有蛛丝马迹可循的,就说你吧……”
“我?”陈凯之哑然失笑。
方先生板着脸,很认真地道:“陈氏源于宛丘,望于固始,兴盛于颍川以及闽漳诸地,再远一些,陈氏乃是舜帝之后,周王讨纣王之后,寻了舜帝的后裔胡公满,将其封于陈地,建立了陈国,子孙以国为姓。这陈氏盛时在颍川,此后开枝散叶,而极盛之时,却是太祖高皇帝建立了大陈,自此颍川陈氏,盛极一时。除此之外,还有闽南陈氏,漳州陈氏,也都是大姓……”
陈凯之忍不住道:“那么学生是什么陈氏?”
陈凯之依稀记得,自己上一世,乃是河南人,这颍川就在河南,按族谱来说,自己确实出于颍川陈氏,这样说来,了不得了啊,自己其实也算是宗室子弟了。虽然是一千多年后的宗室子弟,呃,好像不是很值钱的样子。
方先生只一笑:“你?你这个陈氏不算,你只是以陈为姓,当初高祖皇帝征五胡,胡人俱都臣服,徙入关中为奴,许多胡人便都以陈氏自居,因此世人常称这些胡人为野陈,你……理应就是胡人的后裔,是以陈为姓的野人吧。”
卧槽……
陈凯之目瞪口呆,他恨不得穿越过到另一个时空,将自己家族中的族谱摔在方先生脸上,去你的野人,我特么的是正儿八经的颍川陈氏后裔!
可细细一想,又淡定了,管他是漳州陈氏,还是颍川陈氏,又或者是陈氏的野人,这些和自己一毛钱干系都没有,就算是颍川陈氏,这当今的陈氏宗族会认自己吗?
陈凯之哂然一笑,很是大度的样子,说起来,现在天下的野人陈氏还真不少,少数民族只要入关,就不便要取汉姓,就好像上一时空一样,异族纷纷自称自己姓刘、姓李,为什么,牛啊。现在是大陈的天下,人家姓陈,也就不奇怪了。
陈凯之便默不作声,帮着方先生整理文稿,在整理的过程中,却默默地将这些资料统统读一遍,用心地记在了心上。
陈凯之可是很清楚,这东西是很有用的,天下的各姓若是都铭记在心,到了将来与人打交道,只需听对方报了高姓大名,便能熟知对方底细了。
而事实上,绝大多数人是不会去关心这些的,可上辈子有业务经验的陈凯之却是知道,这种资料,却是千金不换的。
他本就记忆力惊人,有过目不忘之能,所以一边整理一边读,不知觉间,竟是到了天黑。
此后,除了读书,陈凯之便来这里整理资料,反正他孑身一人,无牵无挂的,竟也过得自在。
与此同时,无数的姓氏,以及这些姓氏开枝散叶在各地的各房,都一一烂熟于陈凯之心里。
而在此时,礼部右侍郎张俭已案临金陵,才刚刚到了文庙,乡试在即,本有千头万绪的事,此时,监考官郑文却来登门了。
张俭倒也不以为意,只以为这不过是寻常的公务往来,他是朝廷命官,倒不太愿意和宦官有太过的牵涉,所以便在明伦堂召见。
只是当那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郑文一到,张俭不禁大感意外,整个人完全震惊了,心里也有些气愤起来,堂堂宫中钦使,乡试监考,这是被谁打了?
谁这么大的胆子?
这郑公公一见到张俭,顿时眼泪啪嗒的往下落,甚至捶胸跌足起来。
“张侍郎,天要塌了,这金陵的天要塌下来了。”
张俭皱眉道:“郑公公,有什么话细细的说。”
郑公公咬牙切齿,非常痛恨地挤出话来:“有考生竟是伙同本地的官吏,殴打监考官,你是主考,总要为咱做主啊。”
宫里的宦官,虽然跋扈,可因为朝廷顾忌着舆情,所以监考官只负责在旁监督,可实际上,万事却还需主考官来做主。
第一百八十二章:栽赃陷害(4更求月票)
郑公公一口咬定,陈凯之是主谋,也是经过他深思熟虑的,因为他很清楚,那包虎虽然嚣张,可毕竟也是金陵知府。
何况据说包虎在京里,也是有人的,这块骨头很难啃,既然如此,那么先柿子寻软的捏了再说。
就你陈凯之了。
陈凯之你死定了。
郑公公对着张俭开始添油加醋地诉说,一口咬定了陈凯之最先冲来揍了自己的。
“陈凯之”张俭喃喃念着,似乎有些印象。
他不是很喜欢郑公公,可似乎对于这个叫陈凯之的人来了兴趣,不禁沉吟了片刻,深深眯着眼问道:“是那个写洛神赋的陈凯之?”
“是,正是。”
洛神赋郑公公觉得怪怪的,似乎他猛然间想起什么。
张俭随即一笑,面无表情地道:“还有这样的事,现在的生员都这样胆大包天吗?呵,本官来此主持乡试,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来人,将金陵学官都请来,连带这陈凯之,一并叫来,本官要当面痛陈其罪,其他的,交给那些学官们来处置吧。”
这张俭乃是礼部右侍郎,位高权重,又负责此次的主考,更是一言九鼎,他发起怒来,一个小小的生员,怎么挡得住?
这几乎等同于是轻易地碾压了。
郑公公一颗心落下,这事,便是那包知府想要包庇此人,怕也保不住了。
于是过不多时,王提学便领着学官们前来拜见了。
王提学见了这张俭,却见这位张钦差一脸怒容,再看一眼郑公公,心里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坐下吧。”张俭勉强露出一些笑容,请他们俱都坐下,方才端起茶盏。
呷了口茶,四顾左右,他突然问道:“陈凯之,诸位可曾听说过吗?”
学官们面面相觑,不过大多人却是闭口不言。
因为他们清楚,此时提学在此,自是王提学回答。
王提学权衡了片刻,才徐徐道:“下官倒是和他见过一面,举止不凡,是个敦厚之人。”
他刻意咬定住了敦厚二字,是希望张俭不要偏听偏信。
张俭眯着眼,想不到本地的提学官居然要保陈凯之,他抚案沉吟着,目光微闪烁不定。
张俭道:“人不可貌相,不可以貌观人,何况大奸者似忠,不能一概而论。”
王提学一听此话,便觉得有些不妙了。
这张侍郎如此嫌恶陈凯之吗?
王提学沉默了片刻,道:“下官自认颇能识人。”
这是坚持己见了,不肯妥协的意思。
这倒令张俭心里虽有不快,却不得不沉默了,一个小小生员,竟能让提学官为他坚持?
这陈凯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想到了那洛神赋,张俭的心又沉了下去,他只是淡淡地朝那王提学一笑:“是吗,那么拭目以待。”
陈凯之是被人很不客气地请来的,他正在府学里读书,这样一来,也引来了许多同窗的诧异。
不过陈凯之还算是淡定,到了文庙,进入大堂,只左右看了两眼,见到了诸位熟悉的学官,再看一脸怒容的张侍郎,以及坐在一侧的郑公公。
郑公公一见他来,便阴测测地笑着,深仇大恨啊,此仇不共戴天。
今儿,若是不整死你陈凯之,自己算是白白割了自己了。
陈凯之看此情此景,心里就大抵明白了怎么回事,心里不禁在想,这位右侍郎没有请知府大人,看来是郑公公添油加醋,决心先针对自己了。
而这右侍郎将学官们都请了来,看来也是很注重官声的,毕竟是侍郎,若是全无道理的收拾自己,就显得自己是欺负人,而请了学官来,看来还是讲一些道理的。
陈凯之上前作揖,张口要说话。
张俭却是先声夺人:“堂下何人?”
声振屋瓦!
陈凯之这会,心里便了然了,这位张俭张大人,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啊,自己明明是被请来的,绝不是罪囚,可是这堂下何人,本是对付犯人的手段。
若是自己应了,那便真当自己是犯人了。
而最可怕的却是,自己会给这位侍郎大人一个软弱可欺的印象。
可若是不应,就是不将侍郎放在眼里,何况他还是主考官,这又是一桩罪状。
自己所面对的情况,便如蚂蚁遇到了巍峨的高山,张俭就是一座山,自己无法翻越,他只需轻轻伸出手指,便可教自己粉身碎骨,那么
该怎么办?
既不能失礼,又需有保持自己的气节。
陈凯之略一沉吟,他似是想定了,他面带微笑,翩翩有礼的样子,朝张俭神色淡淡地作了一揖:“江宁县生员陈凯之,见过大宗师。”
理论上来说,张俭是主考官,那么就是陈凯之的大宗师了。
所以陈凯之行的是师礼。
如此一来,张俭的面色微微一凝,他显得猝不及防,本来嘛,原以为陈凯之只是一个小小的生员,张俭并没有放在眼里,谁料这家伙倒是滑头,这下马威,并没有吓到他。
张俭冷笑道:“你竟也知道尊长,本官还以为你不知道,陈凯之,你何故殴打郑公公?他乃监考官,谁给你的胆子?”
陈凯之知道,对方是想坐实自己殴打郑公公,他沉默了一下,旋即深深凝眉,有些困惑地说道:“学生有些不明白,学生与郑公公无冤无仇,郑公公乃监考官,学生便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施暴。”
此时,陈凯之的逻辑清晰,呵,别人以为他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可谁知道,这孱弱幼小的身体之下,却藏着一颗比任何人都复杂的心。
张俭侧目看了郑公公一眼,郑公公竟有些呆了。
是啊,人家为什么要打你?打你总要有动机吧。
郑公公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可话刚到嘴边,居然哑然无声,难道他说,因为自己给对方穿了小鞋,所以人家怀恨在心才揍他的?
自己可是监考官啊,若是明目张胆地说自己就是故意给陈凯之安排丁戊号的考棚,就是故意刁难他陈凯之的,而且还是索贿不成,怀恨在心,这不是摆明着犯贱吗?
不能,这是决不能说的,自己得假装这丁戊号的考棚只是自己无心的安排,因为考棚不够,只能这么安排,否则就说不过去了。
所以他只是冷笑道:“谁晓得咱什么时候得罪了你,咱知道那一夜你打了咱,难道咱堂堂钦使,金陵乡试的监考官,还会说瞎话不成?”
又是这等无赖的态度。
张俭却有点恼怒,这郑公公,还真是个粗糙的人啊,人家一个小小生员,尚且如此条理清晰,你还敢自称自己是钦使,钦使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只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张俭便瞪着陈凯之,厉声道:“陈凯之,你少要油嘴滑舌,莫非郑公公还要冤枉了你,你如实说来,本官尚且饶你,你是否动手打了郑公公?”
这是吓唬呢!
陈凯之怎会不明白?利用他身居高位的优势,使自己这小小的生员产生恐惧感,最后不得不乖乖就范。
陈凯之若是认了,那就见鬼了,殴打钦使,这可不是小罪。
陈凯之面无表情,泰然自若地说道:“学生不曾打过郑公公。”
抵死不认,让张俭意识到自己这办法行不通。
他终于冷静了下来,侧目看了一眼王提学等学官,于是深吸一口气:“你当真不认?”
陈凯之摇摇头,叹了口气,你特么的逗我,真把我当傻子?
“学生没做过的事,学生不敢认。”
“好,好得很哪。”张俭冷笑连连,却是看了一眼郑公公,道:“可是郑公公说,他有人证。”
郑公公顿时会意了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