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海争锋之极地征伐-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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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鼻孔收缩,嘴唇上也没有血色,他仰卧着,灰色的、封闭的、完全一动不动的脸不近人情似的毫无表情。“不到五分钟以前,我还以为他死了呢。”兰姆太太说。“可能潮流变向之后……”
在午夜值班岗两遍钟时,杰克走下来和他坐了一会才去睡觉,这时候情况还是没有变化。早上,马丁蹒跚着走到破败的后甲板上,来呼吸新鲜空气,这时候斯蒂芬的情况仍旧没有变化。后甲板上从前面到后面都是一片凄凉。军舰只扯起收缩了帆篷的中桅帆和三角帆,缆索的末端飘动着,甲板上到处是断裂的圆材,索具发出的声音比通常降低了整整两个音阶。马丁站了一会儿,看着军舰急速地驶过黑暗的靛蓝色海面,海面上混杂着泡沫和碎浪的白色细流,船后的巨浪紧跟着,升到后桅楼的高度。
“你们现在怎么办呢?”早饭时,在下级军官室里,马丁回答完他们有关斯蒂芬的所有问题之后,问道。
“怎么办?”莫维特说,“唔,随便什么船,有这样的大风,该怎么办?——只好顺风急驶,还要祈祷,祈祷船尾不要给大浪砸坏了,祈祷晚上不会撞到什么东西上去。顷风急驶,一边系紧缆绳,编接缆索。”
等马丁到大舱去吃临时准备的午餐时,斯蒂芬的情况还是没有变化。杰克说:“我不是想教你医术,马丁先生,可是我突然想到,或许和普莱斯差不多相同的伤,同样的手术也会起作用。”
“我也在想这件事,”马丁说,“而且现在我有时间读一些他这方面的书了。开颅的通常理由是凹陷骨折,虽然我没有发现凹陷骨折,但恐怕在受到碰撞的地方,颅内会有淤血块,这也会引起同样的症状。”
“你是否该尝试手术呢?那样的话是否会减轻脑部压力?”
“我不敢做。”
“普莱斯动手术的时候,你转过把手的。”
“是啊,可那时候我身边有个专家。不行,不行,还有其他的考虑——我还有很多书要读——很多事情我还不清楚。不管怎么说,船晃动得这么厉害,一个外行是不可能做手术的。”
杰克只好承认他说得对,但他的脸色还是变得严峻起来。他用饼干轻轻地敲起了桌面,过了一会儿,强作微笑地说:“我答应过你的,等我们有机会喘口气,我就会给你解释这种天气。看来,我们是在台风的南面,靠近它的尾巴,台风是朝西北方向移动的。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有旋风和各种方向的海浪了,你同意吗,莫维特先生?”
“我同意,阁下。”莫维特说。“我们现在想必是在相当不同的水域了。你注意到了吗?军舰周围有很多又长又瘦的灰白色鲨鱼,我们在主链台下面拖着一块阉牛皮,想把它泡软,有头鲨鱼还把它拖走了。我下去看霍格的时候,他说他在靠近马尔盖萨斯的地方经常看见这样的鲨鱼,而且他说天气还没有完全好转,还远远没有好转呢。”
午餐就这样结束了。马丁离开的时候,说他下午要读书,还要非常仔细地观察病人的症状,或许还要在他和马图林收集的海狮头骨上练习使用开颅环钻。
那天深夜,他说他越来越相信必须动手术了,这首先是因为斯蒂芬的呼吸变得稍微有些鼾声;他引用了珀特和拉法耶书里的段落来支持自己的观点。但是,他问,军舰这么颠簸,增长的信念又有什么用呢?在这样精密的手术中,只要稍微有点倾侧,稍微有点失去平衡,失去准确的控制,就都意味着病人的死亡。有可能顶风停船吗?
“顶风停船并不能改变绝对运动。”杰克说。“事实上,它反而会让颠簸和摇摆来得更快。不行,唯一的希望是海浪变得平静,但除非出现奇迹,这样的事情不会在三四天里发生的,另外的希望是我们可以泊在某个暗礁或岛屿的背风处。可是从航海图上看,一直到马尔盖萨斯群岛都没有暗礁或者岛屿。当然,还有另外的选择——怎么说呢?——你该硬起心肠来。毕竟海军军医是不能坐等好天气的;而且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普莱斯动手术的时候,风就大得必须把中桅帆的帆篷收起来。”
“你说得很对,不过那时候海面还是很平静的。可是我们得把胆怯和卤莽区分开来;而且不管怎么说,就算我对手术的必要性相当肯定,考虑到我没有经验,考虑到我还有一丝疑虑,没有大白天的亮光,我当然还是不能做手术。”
但即便等到有了大白天的亮光,马丁还是没有十足的信心,他仍旧被迟疑不定的心绪撕扯着。[汶Zei8。电子书小说网//。 ]
“我不能容忍看着马图林因为缺乏医疗——因为缺乏大胆的行动——而慢慢死去。”杰克说。在他专注的手下,脉搏是如此地微弱,隔了五分钟他才明确感到了一次。
“我不能容忍马图林因为我缺乏技术,或者因为我脚下甲板的突然晃动而被杀死。”马丁说。他临时准备的拉瓦锡开颅环钻在练习用的头盖骨上造成了很多令人震惊的穿透。“蠢人往往蜂拥到天使们害怕落脚的地方。”
在同样暗蓝色的剧烈翻腾的海浪中,在布满高高白云的耀眼的天空下,“惊奇”号向西急驶,一边在重新安装索具、重新穿绳人孔,用夹箍撑夹折断的后桅杆。它迎风面的大桅支桅索,原先被棕榈树干捣碎了,而现在已经换了新的,又安装了起来,扎好了梯绳。它的舰长也恢复了通常的散步。后甲板只有五十英尺长,甲板上有个特定的环端螺栓,已经磨得很薄,而且像银子一样发亮,要是他每次在这儿停下,他转五十圈就相当于陆地上的一个英里。伴随着军舰忙碌的声音,伴随着平稳不变、无所不在的巨大风声,伴随着非常强劲的海浪声,他来来回回地走着。后甲板上的其他人,看见他表情严峻地低着头,好像陷人了沉思,于是他们说话都压低了声音,并且走到背风的地方,但实际上他完全意识到船头发生着什么。第一声“陆地,嘿”的喊叫刚从大桅楼传出来,他马上就跳上了支桅索。他爬得非常困难,因为大风把他吹向侧面,他的衬衣也吹开了,在耳边翻腾着,他很庆幸嘹望没有被派到更高的地方。“在哪儿,辛姆斯?”他问道,一边通过桅楼升降口钻进桅楼。
“右舷船头方向偏三个罗经点,阁下。”辛姆斯指点着说。确实,军舰在海涌中升起时,可以看见陆地——很高的陆地——带着一丝绿色,这个岛屿差不多有十一二里格远。
“干得好,辛姆斯。”杰克说,他随后重新穿过洞滑了下来。还没落到甲板,他就开始吼叫,把在船首楼里忙着的掌帆长叫了出来。“先不要管那些,霍拉先生,”他说,“给我往桅顶上系大索。”
“是,阁下。”霍拉微笑着说。这是舰长的老伎俩了,这伎俩看上去很可怕,却神奇地有效。毛茸茸的、野蛮的大索和左捻三根三股索可以让船张起更多的风帆,否则那些风帆会把桅杆折断,这伎俩在以前已经让护卫舰赢得了很多捕获,也让它逃脱了很多性能优越的敌船的追赶。
“莫维特先生,安排四个最精干的人掌舵,每半个小时替换他们一次。我们要满帆快开。艾伦先生,请你指挥操舵;航向西北偏西,偏西角度减半。”
半个小时之后,他看见霍格被他的同伴扶着走在跳板上,他走上前去说:“捕鲸主炮手,你能看得出来吗?”
“是啊,伙计,我能看得出来。”霍格说,“要是你看那片不动的云,在云底下,你是不是可以看见有发亮的一圈,中间还有点暗?”
“我大概看到了。是啊,我肯定看到了。”杰克说。
“亮的是碎浪和珊瑚沙,暗的是树,没有多少泻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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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么知道的?”
“哦,当然,因为我们靠近的时候,泻湖会慢慢显出绿色来。”
“从云的多少来看,这是个很高的岛。我奇怪你怎么一直没看到,比尔,” ——最后这句话是对扶他的人说的,“再明显不过了。”
“一切准备就绪了,阁下。”掌帆长说。
“很好,霍拉先生。”杰克说,然后他又提高了声音,“所有水兵扯帆。”
新的航线让大风几乎直对护卫舰的船侧后部,而他井井有条地开始了升帆。他们早就已经扯起了中桅杆,不过当然上桅杆还没扯上去,他首先给了船一个风暴时用的高高的小三角帆,然后是大桅支索帆,然后他没有扯起帆篷收缩的大桅中桅帆,而是扯起了大桅中桅杆的支索帆。每一次他都停顿一下,好让“惊奇”号完全承受新的推力。带着令他心动的巨大活力,带着轻松活泼的优雅,它也正是这样做的——世上从没有过这样好的船。而等它的航速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等它背风面的锚架深深地浸在船头波的泡沫里,他把一只手放在船舷的转折处,感受起它船身发出的低音,就像他感受小提琴的振动那样,又把另一只手放在后支索上,揣测拉力的确实程度。
他们对舰长早已习惯了。几乎所有人都见过他这样满帆前进,他们几乎肯定他还没有结束。不过没有人预料到,他会下命令升起前桅最下大横帆,于是面带严肃焦虑表情的他们投入了工作。需要五十七个人才能把前桅最下大横帆拉到船头来,再拉好帆脚索,拴在系索桩上;随着风帆负担的增加,“惊奇”号开始倾侧,露出一条列钣,又一条列钣,再一条列饭,直到在迎风面的船舷,它露出一大片的黄铜包底,而索具的呼啸变得越来越尖锐,几乎到了崩溃的极点。然后军舰稳定了下来,穿过海面,把船头浪高高地抛向背风面,以致太阳送下来两条彩虹。谨慎的欢呼从船头开始发出,又传到了船尾,在后甲板上每个人都咧嘴微笑起来。
“注意你桅杆上的风向指示器。”杰克对舵手说。“要是你让它转到背风面,你就再也见不到普特茅斯点了。霍华德先生,请让你的人排队站在迎风面跳板上。”
四遍钟。伯伊尔拿着测程板和测程线,小心地走下倾斜的甲板,后面紧跟着手拿小沙漏的舵工。
“留出双倍的冗余线。”杰克叫道,他要精确的测量,在清点节数以前,他要测程板远远地离开尾波。
“留出了双倍的冗余线,阁下。”伯伊尔用他瘦小的身躯所能做到的尽可能低沉的声音回答说。红色的饰穗漂移了十五英寻之后,他站到栏杆旁边的岗位上,问道:“你的沙漏空了吗?”一听到回答说:“沙漏空了,阁下。”他就把测程板向外远远地投出去,把测程线圈高举在左手。冗余线的尽头过去之后,他叫道:“转沙漏。”沙流了下来,测程线圈呼呼地旋转着,结一个一个飞了过去,有空观看的所有水兵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舵工张开嘴叫道“掐住”,但在最后的沙粒流下去之前,伯伊尔发出了一声尖叫,测程线圈从他手里射了出去。
“我非常遗憾,阁下。”在一阵慌乱之后,他对莫维特说,“我松开了测程线。”
莫维特走到杰克跟前,说道:“伯伊尔非常遗憾,阁下,他松开了测程线。全飞出去了,我猜是测程板上的木栓不灵活,他没有防备。”
“不要紧。”杰克说,虽然他心里极端焦虑,但他还是被这精彩的测速感动了。“让他用十四秒沙漏在六遍钟的时候再试一次。”
到六遍钟的时候,甲板上的人已经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岛屿的上半部分,那是个多山的小岛,云紧紧地飘在上面;从大桅楼里,可以看见巨大的碎浪拍击着它的海岸。在迎风的一面,没有泻湖,不过,看来有暗礁从东北和西南方向延伸出去,暗礁后面是浅颜色的海水。
风现在变小了,“惊奇”号没有测到令人惊异的结点数,但拥有了一段不可磨灭的、对所有人都珍贵的记忆。在沙漏漏完之前,一百五十英寻的线从测程线圈上飞走了。不管怎么说,每隔四到五分钟,风还是在把他们朝陆地推近一个英里。
“马丁先生,”杰克在伤病室里说,“大概你也听说了,我们看见了一个岛,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就可以到它的背风面了,也许我们还可以登陆。不管是哪种情况,我都恳求你做好手术准备。”
“我们去看看他。”马丁说。帕丁·科尔曼双手撑着头坐在那儿,他摇摇头,没有说话,他的意思是“没有变化”。
“这是个难办的决定。”马丁说。他们随着军舰摇摆着,朝下望着船尾挡板。“首先是因为他的症状和随便哪本医书上写的都不太吻合。”他再一次解释了自己对病情的理解,这一次他说得更详细了。
他还在解释的时候,莫维特来了,轻声说:“我求你原谅,阁下,可是岛上传来了信号。”
杰克在军舰下层的这段时间里,岛屿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