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第2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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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在突厥自有势力,马帮还未到牙帐中,就已经听到风声,大业与高昌开战在即,突厥汉王意图不明,常家送上信报,薛家也不甘人后,把突厥西汉王收了金银的事传信给了秦昭。
秦昭先接到常家送来的信,就已经猜测高昌国主联络突厥是有意求援,想让突厥发兵,两边夹击把这三万人围住。
突厥骑兵素以骁勇善战著称,高昌国主向突厥求援也在情理之中,若当真被他们两边夹击,三万兵马难以相抗,秦昭接到信报便写了信件,着人送到陇右刺史手中,刺史却按下这份军报不曾往上报。
曾文涉一到陇右便把当地官员都宴请一回,他是怎么来的,上头几个知道的清楚,这份军报一送上来,司兵便去寻了曾文涉,曾文涉笑道:“晋王也太胆怯了些,难道两边开战,便不许高昌与它国商贸?那真腊土藩是不是都有援军要来,要与我大业为敌?”
司兵气愤难平,可他虽是司兵,上头还有刺史在,当着曾文涉的面摔了茶盏:“千里用兵岂是儿戏?上头若是追究下来,我一顶乌纱换不来三万人的性命。”
曾文涉看着一地茶汤茶叶笑了一声:“曹司兵只管把心放进肚里,当真有事,小惩戒换大乌纱,把你这帽子做做宽,难道不好?”
曹司兵气得说不出话来,再去找曾文涉理论时,接连吃了几回闭门羹,欲派人出玉门关外寻常晋王大军,又都被刺史和曾文涉二人联手压住,正犯愁此事如何上达天听,一个督粮道的典吏寻上门来,问他道:“曹司兵可愿替三万将士争一争性命?”
曹司兵久不能言,到底点了头,跟着录事参军便弹劾陇右司兵不作为,他监察举劾本州六曹官吏,奏折直送御史台,这事才捅到了御案前。
刺史不闻不问,也确在秦昭意图之中,既无增援食水又少,出了玉门关就改换行军路线,由向导带领,绕过突厥骑兵,往一绿洲而去,分成三股人马,将高昌团团围住。
等陇右刺史再接到军报时,秦昭一日之内,已经接连攻下高昌三座城池,高昌国主再献降书愿向大业称臣。
等陇右刺史再接到军报时,秦昭已经到了高昌城下,向高昌国主叫阵,高昌国主本就依仗千里黄沙,只当大业军队越不过沙漠,当真踏沙而来,也有突厥骑兵相助。
突厥在这么老大一块地方转悠了这么久,也没寻到大业兵士半根毫毛,还以为这三万甲兵不识道路,迷失在黄沙之中,被风沙掩埋,就是白骨也再难寻回。
城中正歌舞升平,美酒佳肴庆祝之际,忽听城下鸣金声,吓得高昌国主从宝座上翻滚下来,金杯美酒翻落一地,连他那把嵌了宝石的金弯刀都握不住,抖着身子扯住宰相,问他应当如何是好。
高昌国主若不是胆小如鼠,也不会几次阳奉阴违,他真当隔了千里黄沙就能高枕无忧,直到这回大业甲兵兵临城下,这才恍然大悟,再想投降,可送出去的降书秦昭却不肯接。
秦昭派了个会说高昌话在城下教导士兵接连喊话,斥责高昌国王不置藩臣礼,对正元帝不敬,劝高昌国王出城受降,押解进京,向正元帝自陈罪行。
高昌国王哪里还敢出城,知道自己一去再无活命的道理,又起了贿赂秦昭的心思,从城楼上一车一车的倾倒宝石珠玉。
见着金玉军士们有一阵骚动,这些人都是各地捡点出来的随军的兵丁,未曾受过秦昭练军苦训,他点了两个副将守在阵前,谁敢就地去拾立时按军法处置,任由高昌国主将金银宝石堆得有半座城门那么高,也无人敢去捡拾。
眼看财帛不能动秦昭的心,高昌国主又派人在城楼上喊话,愿将高昌瑰宝献给正元帝,这瑰宝便是他最小最美貌的女儿,传言高昌公主温柔美貌举世罕见,丝路之上还有驼队传唱她的歌谣,说她的皮肤似牛奶一样细滑,嘴唇像花瓣那样娇柔。
此时又唱起来,引得兵士阵阵哄笑,两边礼俗不同,受这样赞美传唱反让这些军丁男人们哧笑,秦昭再次让兵士跟着喊话,此来不为财宝不为美人,只为高昌国主失礼于大业皇帝,让他开城认罪,随军去京城,向大业皇帝请罪。
高昌国王见如何巧言都不能动秦昭的心,还以为是秦昭未见过女儿相貌,这才不动心,派宰相出城,将小女儿装扮成了侍女跟随,用头纱紧紧裹住身躯,一路行到军帐中。
高昌公主才刚十五岁,进了营帐揭开面纱,美目含泪,拜倒在秦昭身前:“愿随将军往中土去,一生侍奉大业皇帝,用我一人换百姓平安。”
听向导翻译歌谣时,帐中副将参将还个个哧笑,待见了她的面貌又都笑不出来,竟真有似歌谣所唱的美人,一个个盯住秦昭,若是就些攻下高昌,美人也依旧能进献给正元帝。
秦昭看她一眼,挥手让她回城:“请罪的该是你的父亲,出战的应当是你的兄长,我竖旗一日,若这一日中国王还不出城请罪,只能杀进城去取他首级回去复命。”
公主原本拜倒在地,听向导翻译软在军帐中,眼泪夺眶而出,秦昭又对宰相道:“高昌城中竟无一个男儿吗?”
一日期过,高昌国王并未出降请罪,城中却处处挂起好了白幡,宰相出城来,告诉秦昭国君畏罪忧虑而死,请求秦昭退兵。
跟着来的副将大开眼界,急得直捋胡须:“要打就打,磨磨蹭蹭,这仗都能打完了。”
宰相跟着陈情:“得罪陛下的是先国君,此时是国君的儿子继位,他愿向大业称臣,献上百倍藩礼给大业陛下,恳请退兵。”
秦昭指一指帐完竖着的战旗,绝不肯就此退兵,一日期限一到,依旧发兵,不出一天接连攻下高昌三座城池。
军报送到御案前,正元帝捏着军报久久不曾说话,自己的儿子困于冰雪,还当秦昭困于黄沙,已经打算他这回若不能回来该当如何处置。
若是卫善这胎得男,便是晋王世子,先在京城养着,到了年纪让承吉卖这个人情,依旧还让他回晋地去,到那时候也已经一二十年过去了,就算原来民心所向,隔了这些年哪里还记得秦昭。
若是这胎依旧还是女儿,那便更好,无子收回封地,两边都无话说,卫善还自年轻,身上又有公主封号,她若愿意再嫁就由得她再嫁,愿意守着晋王府这座空壳,也就由她守着,百年之后这个晋字便也不复存在了。
可秦昭赢了,不仅打了胜仗,还赢得这么漂亮,把突厥高昌耍得团团转,一兵未发就吓死了高昌国王,捷报一天比一天传得密,先是三座城池,接着是五座,到了七月末,高昌二十二座城,尽在秦昭掌握之中。
这样的大胜已经许多年未曾见到,朝堂之中一片欢欣鼓舞,秦昭这回也依旧在丝路上立下石碑,宣扬大业天威,押着高昌新任国主和那位美名传遍丝路的公主进京城来。
这回和上回毕竟不同,秦昭赢得这么漂亮,便是正元帝也不得不赏他,正元帝赏下了大批金银,又加封太初当公主,给予食邑。
卫善接到旨意,心中一凛,面上堆出喜色,心里却不住忧虑,赏赐给的这么大方,必还有后招等着秦昭,果不其然,在赏赐秦昭的同时,发下一道旨意,改高昌国二十二座城为西州,设下州县衙门,派秦昭选官管理,留兵镇守。
这就是把秦昭钉在了高昌,三年五载进退不得,跟着又将那位丝路上传遍了美名的公主赐给了秦昭。
第314章 算帐
秦昭还在回京路上; 他还未接到旨意; 卫善就已经先听到了; 她“腾”得一下从榻上立起来,一把翻落了矮桌上的黄菊茶,泼了一身湿气。
沉香落琼赶紧上前去; 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 怕她怒极之下踩空了; 落琼觑着她的脸色,宽慰她道:“公主安然; 王爷必不是那样的人。”
卫善并不怒,只是心焦。也并不是心焦正元帝赏赐美人给秦昭,而是心焦他想将秦昭困在黄沙中; 既然是改设高昌国为州县留兵镇守; 便不会留下三万人马来; 至多给他几千人,叫他手上既无兵力; 又相隔千里; 鞭长莫及。
换作她是正元帝,也会想这么一个办法,与其纵虎归山; 不如就将他留在那贫瘠地方留守,三年五载不得回京,等承吉大些,地位稳固些; 再把他放回晋地,或是招回京城来。
卫善在寝殿之中来来回回的踱步,初晴几个不敢上去打扰,可她还怀着身子,若是气坏了,可怎么好,沉香凑上前去:“公主好歹换一换衣裳,可别着了风寒。”
卫善摆一摆手,长眉轻拧,忽地道:“小福子去听听朝臣有何言论,咱们往正殿去。”
闹还是要闹一闹的,她在外头有那么一个善妒的名声,消息都送到落霞阁来了,她如何不该闹,说着大步迈出了殿门,沉香落琼追在后头,不住让她慢一些。
正元帝身上病痛反反复复,总是觉得自己要好了,就又再病上两日,腿疾全愈,可身子难好,太医诊治是年轻时冲锋陷阵,一身积劳疏于调养,到年纪大了这些伤痛一样样找上门来,只得慢慢将养。
卫善冲进去时,乔贤妃正在喂他清粥,正元帝难得心绪尚佳,连吃了几天的清粥竟也没发怒,按他往日的吃口,接连吃几天粥汤直似饮水,又得冲着近前侍候的人撒火气。
卫善进了门便拿绢子捂住脸,等那辛辣之意直冲口鼻,又将绢子卷进袖中,仰脸哭得满面泪水,绕过低垂的锦帐飞花罩,到正元帝榻边又跺脚又哭闹,嘤声哭个不住,情急之中连往日称谓都喊了出来:“姑父收回圣旨,不许赐人给我二哥。”
正元帝自然知道她所为何来,乔贤妃搁下粥碗,赶紧掏出帕子出来,心里也吃不准卫善这番哭是真哭还是假哭,看她眼眶微红泪落如珠,哭得这要真切,上前宽慰她道:“公主有甚事好好说便是,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还哭得孩子似的。”
卫善接过她的帕子抹泪,一把扯住她的袖子:“贤妃与我说项,我怎么能与二哥分隔这样远,姑父还瞒过我赐了人!”
阿乔进宫时,卫善还是小儿,原来是份位不够,如今份位提上去了,被卫善当作长辈待也是应当,她拍一拍卫善的手,软言宽慰她,跟着又侧身对正元帝道:“公主好容易有了身子,陛下怎么不心疼她。”
乔贤妃自来是温言软语的性子,说出话来总似在央求,软绵绵听在耳中,说不出的受用,这也是正元帝病中最宠爱她的缘故,听见她这么说,脸上也没有发怒的意思:“这是家国大事,岂能作儿女事看待?”
卫善饶过乔贤妃,坐到正元帝榻边,拉着他的胳膊,气得长眉竖起:“甚个家国大事,非得把那高昌公主赐给二哥?”
正元帝笑呵呵的,拿出哄小辈的声调来:“昭儿远在西州,西州本就不是大业城邦,自来只是属国,外人要如何站稳脚跟?昭儿要治理西州,总该有人相助,赐给他高昌公主,既有名又有实,他早些安定西州,便能早些回来。”
这番说辞到哪儿都入情入理,高昌新国王正在上京路上,高昌公主的名声传遍丝路,她当了秦昭的妾室,自然对秦昭接手西州是个助力。
卫善既是来闹的,哪里还管这些,仿佛被正元帝两句话说动了,鼻尖一噏一噏,找不出话来反驳他,干脆嘟了嘴儿扯着他的袖子:“那就把二哥换回来,换三哥去便是,他……他又没有正妃,娶十个百个又有甚么要紧。”
正元帝被她拉扯着袖子,不住打量卫善的脸,不怕她闹,怕她不闹,她这样又哭又跳,反而让正元帝疑起收买魏宽的人并不是她。
就算秦昭把她教坏了,她自己又如何有这样的能为,看她这样闹腾不休,不悦道:“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尽说些孩子话,跟你说这是家国大事,你怎么能插手这些。”
卫善把脸一扭:“我才不管什么家国大事,姑父叫二哥打仗,二哥都打胜了,余下的我不管,我要二哥回来,也不许他有别的女人。”
夹缠不清许久,到正元帝当真升起怒意,乔贤妃立时拉过了卫善的胳膊:“陛下服药的时辰到了,公主且先回去,我帮着劝一劝就是。”
卫善依旧满面是泪,转身出了殿门,才要抹去泪痕,就见太子妃捧着托盒立在外头,里头摆着几样小菜,显是已经等了许久,看见卫善出来,冲她露出一个笑意,心里还指望卫善能替自己说和,先与姜碧微修好,日子长些再把承佑抱到身边一处养。
捧了托盒劝卫善道:“妹妹也不必过于忧心了,二弟在外头身边哪能没有个侍候他的人,你是王妃,那一个是番邦人,哪里就能越得你呢?”说着看向她的肚子:“还是赶紧生一个孩子要紧,立了世子,就更不必忧心了。”
卫善每回见她,总不知她心中究竟作何想,